云挽宁假装专心听着。


    其实，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


    赫连玄把谢知微宠上天，捧上天，或者把她踩在脚下，至今为止，还不会对云挽宁产生特别严重的影响。


    毕竟谢知微是王妃，是墨陵国的人，云挽宁在宫里，是赫连玄的妃子，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云挽宁觉察出谢知微对她有敌意，但那又怎么样？


    谢知微对她反感，理由在于赫连玄的注意力一部分放在了她身上。


    可事实上，云挽宁压根就影响不到她的利益。


    或许，谢知微只是习惯了被赫连玄捧着，做他心目中最特殊的女人，不想让人把她压制而已。


    可云挽宁从来没有真正压制过谢知微。


    不说别的，赫连玄愿意给谢知微说话，为她付出和牺牲，在旁人面前维护她，却绝对不会对云挽宁如此。


    即便她为他生了女儿。


    云挽宁看透了自己在赫连玄心目中的地位，当然不会硬是抬高自己，把自己当成多么高贵的人士。


    所以，赫连玄对云挽宁夸赞谢知微，云挽宁一丝嫉妒都没有。


    赫连玄看到云挽宁的眼神依旧平淡，心里微微有些不适。


    但他刻意忽略了这些情绪，继续往下说。


    毕竟， 目前而言，云挽宁是他最信任的人。


    紧接着，赫连玄终于说了一句让云挽宁瞳孔微睁的话。


    “谢知微表面上是墨陵国的王妃，实际上，是墨陵国真正的掌权者。”


    这一句话，赫连玄说得风轻云淡，可云挽宁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惊讶的神色，让赫连玄心里微微生了几分愉悦。


    作为讲述者，他当然希望看客有所反应。


    云挽宁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您允许的？”


    赫连玄笑着点头：“自然。”


    若是他不允许，谢知微会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


    但他允许了，那谢知微得到的助力也是前所未有。


    云挽宁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笑容淡得像烟一样，很飘渺。


    事实上，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击中了云挽宁。


    她甚至说不出什么，只能挤出一个笑容，表达她听到了。


    如今的云挽宁，彻底看清了赫连玄对谢知微的厚爱。


    作为一个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长起来的掌权者，赫连玄在长大的过程中，一定会遭受各种潜意识的耳濡目染和洗脑。


    这是一种强大的宏观的思想控制。


    女人不能当政，不能掌权，不能参与任何政治相关事务和活动。


    女人只适合在家里做贤妻良母，伺候公婆，给男方的家族生儿育女，永远作为附属品存在。


    这种刻在基因里的观念，没有庞大变革力的冲击，不会在民众的意识里生根发芽。


    可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生活几十年的赫连玄，竟然愿意默许以及支持谢知微做一个掌握权力的上位者。


    即便谢知微是女人，即便她没有什么特异能力。


    这才是看重，这才是厚爱。


    云挽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怕自己会落泪。


    这种眼泪，只会是扭曲的，混杂无尽的嫉妒和怨毒。


    她上辈子汲汲营营到死都没得到的，这辈子忍辱负重，给不爱的男人生了孩子还是没能得到的，谢知微就这样得到了。


    她无法不嫉妒。


    这种嫉妒，是发自内心的，极难克制的。


    可她必须要忍，要装，要温顺。


    她不希望在赫连玄面前暴露这一面。


    可赫连玄如此敏锐，他还是觉察出了异常。


    他盯着云挽宁：“你怎么了？”


    云挽宁垂下眸子，又重新抬起，对着赫连玄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


    “可能是嫉妒吧，您对她太好了。”


    她坦然说出了卑劣的心思，反倒不会让赫连玄怀疑。


    只是这种嫉妒的情绪，远比旁人想象的要深刻太多太多。


    果然，赫连玄笑眯眯道：“不必嫉妒，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当时她拒绝了我的求亲，嫁给墨陵国的病弱国王，需要足够的魄力。毕竟那是皇后之位。”


    “她有魄力，有能力，自然能成功。”


    云挽宁勾了勾唇，没说什么。


    的确，命运不同，太不同了。


    赫连玄看到云挽宁的脸色紧绷，并不算是太在意。


    他只是不想让云挽宁把他看得像是色令智昏之辈，也不想让她误会太多。


    “谢知微表面柔柔弱弱，仿佛弱不禁风，其实韧性十足，墨陵国当时情况复杂，她一点点收拢势力，控制局面，朕在暗中帮着她，双方一起，终究让她把局面撑起来了。”


    赫连玄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帮扶了，可云挽宁很清楚，他绝对会给谢知微最大程度的帮助。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墨陵国成了实际的国王，她那个病弱夫君，不过傀儡而已。”


    “朕与她的渊源，横贯了多个时期，从幼年，少年，再到如今的青年时代，我们在很长时间内，是知己，是挚友，是双方都要珍惜的存在。”


    云挽宁已经不想听了。


    她不知道赫连玄说这些给她听到底有什么意义。


    云挽宁从来都不是多么心胸宽广的人。


    她记仇，执拗，从不完美。


    如果所有人都一样，或许没人会不平衡。


    可如今，得知谢知微得到了什么，她无法保持心情的平和。


    她不羡慕谢知微得到了多少男人的爱，但她实在羡慕，她得到了权力。


    权力，是多么美妙的东西。


    偏偏云挽宁一直在当失权者。


    赫连玄却仍旧在说。


    “谢知微当时在京城，就是多少公子哥的心之所向，可以说，没人不想娶她为妻。无论她嫁给谁，都会过得不错，毕竟我会一直为她保驾护航。”


    “可她没选那些路，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那我也会支持到底。”


    沉默了一下，云挽宁对着赫连玄轻声说了一句：“皇上，我困了，我们歇息吧，快要天亮了。”


    赫连玄盯着她的眼眸：“你还在嫉妒？”


    云挽宁不吭声。


    赫连玄抚着她的脸：“不必嫉妒，你与她不同。她能在冰霜雨剑中生存，你不可以。”


    “朕说过了，人各有命。你的命运已然确定。你这辈子都是朕的人，你的一切都是朕的，就该在朕的羽翼下，好好做朕的女人，给朕生孩子，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你不是她，也成为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