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研究？”


    方岩看着林清雪手里那一排明晃晃的空针管，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个伤员，更像是一只待宰的，人形小白鼠。


    “不然呢？”林清雪瞥了他一眼，神情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的龙元血液，是目前已知最完美的生物能量载体，具备极高的信息传导性和可塑性。不多抽点做样本，难道留着给你自己补血吗？你现在经脉受损，补了也白搭，只会加重身体负担。”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科学严谨，让方岩竟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说，心疼自己的血吧？


    “行吧行吧，你是科学家，你说了算。”方岩自暴自弃地把胳膊伸了过去，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抽吧，别客气，就当是为人类的科学进步做贡献了。回头记得给我颁个‘感动京城十大杰出供血青年’奖。”


    一旁的罗震看得目瞪口呆。


    他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眼前这阵仗，着实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用抽血的方式，来对抗玄之又玄的索命诅咒？


    这叫什么？


    量子力学风水阵？还是生物信息符箓学？


    “清雪丫头，这……靠谱吗？”罗老忍不住问道，他看着那些针管，都替方岩觉得疼。


    “罗老，请相信科学。”林清雪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精准而又稳定，一管管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血液被迅速抽取，然后注入到装有生物信息增幅剂的便携式低温培养皿中。


    “任何超自然现象，本质上都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能量交互模式。对方既然能用血液作为‘锚点’进行锁定，就说明这种锁定，遵循着某种物理规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规律，制造出足够多的‘假锚点’，让它的‘服务器’，因为数据过载而崩溃。”


    罗震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


    他只能求助地看向方岩。


    方岩冲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做了个“你别问我，我也不懂，但听她的准没错”的口型。


    很快，上百份经过稀释和信号增幅的血液样本，就制作完成了。


    夜枭亲自带人过来取货，当他看到那些散发着微光，看起来科幻感十足的培养皿时，这位铁血军官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


    “方先生……这……”


    “按清雪说的做。”方岩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你的人，把这些‘宝贝’，洒满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人流密集的地方，夜店、商场、地铁站，一个都别放过。”


    “是！”夜枭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龙魂令在此，方岩的话，就是军令。


    很快，一场由军方主导的，堪称史上最诡异的“全城播种”行动，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展开。


    一个个身手矫健的特战队员，如同暗夜里的精灵，他们没有携带枪支弹药，怀里揣着的，是能救命，也能要命的“方岩牌”血液样本。


    他们将这些样本，或喷洒，或滴落，或直接连同培养皿一起，藏匿在京城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


    那座枯槐四合院内。


    周怀安依旧静立在树下，他的脚边，跪着那个黑影。


    而在他们面前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由紫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巴掌大小的狰狞鬼首。


    鬼首的双眼中，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火焰，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充满了怨毒与不祥的黑气，正从鬼首的七窍中，不断溢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模糊而又扭曲的人脸。


    “找到了……他的气味……”


    那张人脸，发出了沙哑而又刺耳的声音，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嘶吼。


    “就在……城西……不对，城北也有！”


    “东边！南边！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他的味道！”


    半空中的人脸，猛地变得狂暴起来，黑气剧烈地翻涌。


    “他在……挑衅我！他在……耍我！”


    鬼首上的绿火，也随之剧烈地跳动起来，整个院子里的温度，再次骤降，连那棵枯槐的树干上，都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怎么回事？”周怀安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这件周家代代相传的禁忌之物——血狱鬼首，情绪正变得极不稳定。


    “家主，我们的‘血引’，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干扰。”黑影颤声回答，“就在刚才，目标的生命气息，突然在全城上百个地点，同时出现！血狱大人……它找不到真正的目标了。”


    “上百个？”周怀安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手段。


    复制信号，制造冗余数据，用垃圾信息来冲击他的“诅咒服务器”。


    这是何等天马行空，又是何等疯狂的想法！


    “有点意思。”周文uan的嘴角，竟然向上弯了弯，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他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血狱。”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


    “既然找不到他，那就……把所有和他气味相似的，都给我吞噬掉。”


    “我要用全城人的血，来把他从那个老鼠洞里，逼出来！”


    “吼！”


    石桌上的鬼首，发出一声震慑心魄的咆哮。


    那张由黑气凝聚的人脸，瞬间炸开，化作亿万道肉眼难辨的黑色丝线，如同病毒一般，以四合院为中心，朝着整个京城，疯狂蔓延而去！


    这些黑线，无视任何物理阻碍，穿墙过壁，它们的目标，不是那些被军方投下的“假坐标”，而是那些在日常生活中，与“假坐标”发生过接触，沾染了方岩那稀薄气息的……普通人！


    ……


    城西，一家通宵营业的网咖里。


    一个年轻的男孩，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


    一个特战队员，刚刚从他身后的消防通道走过，并在墙角，留下了一滴微不可见的血液样本。


    男孩对此，一无所知。


    忽然，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一片空洞。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黑线，从天花板落下，无声无息地，钻进了他的天灵盖。


    下一秒。


    男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他体内的生命精气，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地抽取！


    网咖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而这样的一幕，在同一时间，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开始上演。


    地铁上，商场里，写字楼中……


    但凡是沾染了方岩气息的普通人，都成了“血狱鬼首”无差别攻击的目标！


    周怀安，用最恶毒，最没有人性的方式，发动了一场波及全城的，无差别恐怖袭击！


    ……


    安全屋里。


    方岩猛地喷出了一口黑血！


    这口血，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愤怒！


    就在刚才，他通过大地的共振，通过他那些遍布全城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些无辜者的惨状。


    他能感觉到，那些原本鲜活的生命，正在一个个地，迅速凋零。


    而他们的死，都与他有关。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愧疚、暴怒和杀意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在他的胸中轰然引爆！


    “混蛋！”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下的合金病床上！


    “砰！”


    坚固的病床，被他这一拳，砸得深深凹陷下去。


    “方岩！”林清雪和罗震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


    “他急了。”方岩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那个畜生，他在对我示威！他在用全城人的命，来逼我现身！”


    他想到了。


    他早就该想到的。


    像周怀安那种已经泯灭人性的家伙，怎么可能按常理出牌？


    他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阳谋。


    无论他躲在哪里，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反击，对方最终的目的，都是将他拖入毁灭全城的疯狂剧本里。


    “现在怎么办？”林清雪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可以计算数据，可以分析能量，但她无法计算人心。


    “夜枭！夜枭！”方岩拿起通讯器，疯狂地吼道，“立刻停止播撒样本！救人！不惜一切代价，救人！”


    通讯器那头，传来了夜枭同样焦急，却又充满了无力的声音。


    “方先生！来不及了！出事的人太多了！遍布全城！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救！”


    方岩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是啊，怎么救？


    敌人是无形的诅咒，杀人于千里之外。


    “清雪！”方岩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帮我，定位他。”


    “用我的血，用我的愤怒，用这座城市里，所有因我而死的，无辜者的怨念！”


    “我要用他布下的这张网，把他从那个乌龟壳里，活活地，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