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七字吟月
作品:《六岁魔童闯科举,逆天改命镇朝堂》 秋闱科举共计三天,这三天内,凡是参试的士子,全都要一步不离地待在自己的号舍里。
为了防止作弊,里面的陈设都极尽简陋。
就连桌子和床铺,也只是两块木板罢了。
食物自然是不提供的,要参加科举的士子自备。
水倒是有,却也不能自行取用,待到要用水时,须得举手示意,不能随意发出什么声响,待到场内官吏看到,才能带着人去打水。
乡试叫做秋闱,乃因这考试多定在八月。
白天时候,秋老虎发威,中午时候,热的惊人。到了夜里,秋风一吹,又冷的叫人直打摆子。
主考官等人虽然也和众位考生一起待在贡院,衣食起居却仍旧有人招呼,和白天只能忍着高温,夜里只能挨着冻的考生不可同日而语。
深夜时候,韩昌黎难以成眠。
恰逢此时即将八月十五中秋,月光已然洒辉如水。
更为韩昌黎添了几分乡愁,干脆起身出来在贡院巡视。
子时已过,夜已深沉,考生们大多已经将桌板也放到了床铺之上,勉强算是搭成了个小床,能蜷缩着略微睡一会儿。
阴差阳错的,韩昌黎走向了楚峰所在的号舍。
白天搜捡考生的时候,韩昌黎看到那个在京城就早已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时,心中还饶有兴趣。
想着能提出“商贾济世”这等说法的人,必定是个奸商样貌,断不可能有半点儿书生儒雅。
毕竟士农工商,商既不耕田,亦不织布。
不过买低卖高,从中赚取差价罢了。
日子好时,尚且奸商遍地。
一旦有个天灾人祸,商贾之流大发灾难财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若是将朝廷所意欲做之事和商贾之流联系起来,岂非使得朝廷也受制于商贾。
如此一来,欺行霸市都是轻的,囤田戍兵都为未可知。
届时怕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促商贾可解一时之忧,却将种下百世之祸种。
实在弊大于利,是绝不可行的。
怎么可能靠着商贾济世。
此路根本不通。
那么能提出这种置万民于不顾之说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正经读书人。
可搜捡时轮到楚峰,韩昌黎抬眼一看,入眼的却是个端端正正,举止儒雅,身形高大,容貌舒朗的青年。
虽然脸颊上还略带着些许稚嫩之气,可举手投足间,儒雅气质尽显。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平静无波,仿佛千尺深渊。
哪怕是已经进入考场,和他这个素来不信“商贾济世”之说的主考官面对面了,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
仿佛他的不信与质疑,都不值一提。
韩昌黎从鼻子中冷哼了一声,楚峰白日里那态度,着实令他不快。
抖了抖身上的寒气,他的脚步停在了楚峰的号舍门前。
楚峰此刻竟然仍旧并未安睡,反而是还在就着月光答题。
一眼看去,首行破题,就有“商贾济世”四个字。
登时怒从中来,这楚峰,着实没点儿眼色。
他就不信,楚峰能不知道自己在朝中格外厌恶所谓的“商贾济世”之说,还非要在他当主考官的秋闱中,非要将这等歪门邪说写到答卷上。
冷哼了一声,想要拂袖走人,却又愤愤不平。
楚峰看着也算一表人才,怎么就信了这等歪门邪道,非要支持商贾之说。
当即憋着火气,走到了楚峰面前,敲了敲他的桌板。
楚峰抬起头来,见到是主考官韩昌黎,起身行礼:“学生见过韩大人。”
韩昌黎并不理睬,张口道:“今夜月色正好,限七字,成一句月光相关的诗句。”
楚峰挑了挑眉,见韩昌黎虽然穿着秋日官服,内里却似乎衣着单薄,说话时还抖了抖身上,跺了跺脚来取暖。
当下心念一转,立刻得了一句:“夜吟应觉月光寒。”
正好七个字。
因着快要八月十五,此时提到月亮,若要作诗,几乎张口就难逃乡愁之思。
韩昌黎本以为楚峰也绝不可能逃得过这等窠臼。
可谁料楚峰一张口,却半个字都不提乡愁。
倒是这么一句直白的七个字。
可这七个字在口中吟上一遍,却似是带了别样的滋味。
夜有所感,故而生情,张口欲吟,仰头观月,但觉寒凉。
愁思似有非有,似断非断。
可这七个字中,排布极为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带着极其轻快的随心之意。
韩昌黎将这七个字在口中咂摸过味道来,一时竟然怔愣在原地。
楚峰见韩昌黎不再说话,也就自行落座,继续答题。
他所答内容,须得细细排布,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却又不至于因为和盘托出而令人不适。
如何在规定的题目下完成这些内容,自然需要仔细安排。
韩昌黎回过神来时,见楚峰已然再次开始答题,落笔时顺滑流畅,竟没有半点儿迟滞。
在月光下,那一笔书法更是显得干脆利落,一笔一划间,笔锋遒劲有力,用力张弛有度,颇有大家风范。
虽然心中仍旧怀着对“商贾济世”之说的厌恶,可方才那一句诗,着实令他对楚峰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
心思能如此细腻,成句却又如此洒脱之人,怎么可能是个心藏邪念的奸商之流呢。
有了这等想法,再看向楚峰开头破题一句即有“商贾济世”四字时,心中反倒生出些许探究和赞赏来。
心中不由默想,看来这楚峰到底是有些文人骨气的。
全然没有因为身为主考官的他厌恶这等学说就干脆闭口不提。
楚峰的答卷,怎么说也该有一二处可圈可点的地方。
点了点头,韩昌黎踱着步子回了卧房歇息。
楚峰将答卷内容安排好后,也将桌板和床板拼起来,勉强凑成一张小床,蜷缩着睡了。
一连三日,皆是这般度过。
寻常士子,平日里只忙着读书,待到第二天就已经叫苦连天,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挨不住,昏死在了自己的号舍里,也不知什么缘故。
官吏自然也不管,只是一瓢冷水浇下去,人醒了就继续答题,没醒就让役夫抬着送出去。
倒是楚峰,自己带来不少小苏打和醋,太过热时,就将两者混合,勉强能降些温度。
靠着这一手准备,楚峰安安稳稳,甚至还算舒适地度过了这三天。
而这一切,韩昌黎自然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