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


    整个校园都沉浸在紧张的备考气氛中。


    一片紧张中，秦韶仙的新手表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课间，女同学们挤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哎呀，你买新手表啦？怪好看的嘞。”


    “对啊，这个蓝色好好看。”


    “这表盘怎么这么大，是不是男款啊？”


    “男款又怎么啦，我倒觉得男款好，表盘大显得手腕格外秀气。”


    一个穿着香家连衣裙的女生忽然凑近了仔细一看，惊讶道：“等一下，这是劳力士水鬼？”


    “什么水鬼？”大家都是一脸状况外。


    秦韶仙的宿舍室友、脸蛋圆圆的刘娜也是有钱家庭出身，她听到这话，立刻连声否认：“不是啦，不是啦。”


    香家连衣裙又看了好几眼。


    “就是的啊。这么经典的白金蓝水鬼，我还能认错？”


    一个同学好奇问道：“很贵吗？”


    香家连衣裙：“贵不贵？看你拿什么作为标准了。总之这块表大概十二万块钱吧。”


    大家：！！！


    秦韶仙更是惊呆。


    她知道这块表不是便宜货，不符合她一贯以来的贫穷形象，也是想过要不要干脆藏起来。


    但最终还是决定戴出来。


    岑雪生送这块表给自己，肯定是希望自己每天都戴着的。


    知道会很贵，但是……


    十二万？


    十二万都够普通人买一辆车了！


    这些天杀的有钱人啊，竟然拿这个钱买一块小小的、只用来看时间的表。


    秦韶仙迎着大家炯炯的目光，一时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那个，这是别人送我的，我也不知道价格……”


    另一位宿舍室友，黑长直的孙心怡站在人群之外，鼻子里冷哼一声，“A货吧。”


    大家恍然大悟。


    “对哦，肯定是A货啊，怎么会是原版呢。”


    “哎呀呀，吓死我了，还以为看到十几万的奢侈品了。”


    孙心怡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送礼那人怎么想的。竟然拿块假表送人。”


    秦韶仙：……


    她礼貌微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礼轻情意重，既然是送给我的礼物，我就会好好珍惜。”


    同学们立刻附和起来：


    “就是，人家只是送了块好看的表而已。”


    “我觉得这不算假表吧。质量不好的才叫假表，这块看起来质量超好的。”


    “对啊对啊，而且真的很漂亮啊！”


    孙心怡气得抓起书包，一个人跑去最远的角落里坐着了。


    香家连衣裙又凑过来看了一眼，喃喃自语：“仿得真是不错啊，这质感……啧啧。”


    秦韶仙：……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考试。


    吃完晚饭，秦韶仙计划去图书馆复习。


    刚走大门口，就接到岑雪生的短信：


    【董事长病危，速来医院。】


    秦韶仙匆匆赶到医院，冲进大门，扎进电梯。


    电梯抵达12楼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下去了。


    只除了秦韶英和另一个男人。


    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男生。


    他打扮很成熟，身上是一整套质地精良的深蓝西服，头发也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


    可即使如此用力打扮了，他还是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秦韶仙只看了一眼，就转开目光。


    “你也去16层？”


    秦韶仙转头，看到男生龇牙一笑，露出满嘴大白牙。


    哇……好白好整齐的一口牙，简直像电视里的美国人。


    秦韶仙略一点头，没说话。


    “你来看家人？还是朋友？我是来看我外公。我经常来的。怎么没遇见过你？”


    秦韶仙再次转头，礼貌微笑：“我很少来。”


    电梯抵达16层。


    “女士优先。”


    男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秦韶仙：……


    她大步向董事长的病房走去。


    前方，大哥秦韶英就站在走廊窗户边，一手撑着窗户，另一手烦躁地抓着头发。


    听见脚步声，他转头望过来，惊讶道：“你们一块过来的？”


    秦韶仙：？


    我们？谁？


    她回头望向身后，正是电梯里那个男生。他看起来也很惊讶。


    视线向下，男生手腕上是一块湛蓝的腕表。


    秦韶仙立刻知道这是谁了。


    她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在电梯遇见的。”


    秦韶英：“哦哦。阿仙，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你表弟，吴有朋。”


    随即朝男生抬抬下巴，“她就是你阿仙姐姐。”


    吴有朋露出天打雷劈的表情。


    秦韶仙跟着大哥进了病房，看到客厅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女的身材圆润，男的挺着一个圆溜溜的将军肚。


    两个人不仅身材相似，眉眼间也十足共通。


    很容易猜到，他们就是秦董事长的同胞大姐和二哥。


    秦韶仙看着他们两个，不禁恍惚了一瞬。


    房间里躺着的那个骷髅一般的人，在他健康的时候，也是这样圆润富态吗？


    完全想象不出。


    秦韶英跟上来，帮三人介绍。


    秦大姑堆起假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二伯连假笑都懒得给，只说了句：“你阿姨在里面呢。”


    秦韶英有些不自在，带着妹妹进了里间。


    病床边坐着一个女人，显然是董事长的二婚妻子。


    秦韶仙吓了一大跳。


    无他，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


    她身上是一袭香槟色的真丝吊带长裙，肩膀上搭着云朵般的马海毛披肩。


    看起来非常昂贵。


    但是再高级的衣料也没有她的皮肤吸引人。


    秦韶仙第一次领悟到“剥壳鸡蛋”的意思。


    这就是财富爆炸后再娶的女人吗……


    内心一下子百味杂陈。


    二婚妻子神情黯然，显然也没什么搭理人的心思。


    秦韶仙匆匆逃出病房。


    秦韶英跟着出来，小声解释：“他们其实都很欢迎你回家。只是眼下这个时机太不巧了。”


    秦韶仙胡乱点头：“嗯嗯。”


    她四下张望一圈，小声问：“岑先生呢？”


    “他不在吗？哦，还真的不在。你找他有事？打他电话好了，他手机不离身的。”


    秦韶仙赶紧摆手，“没有，没什么事。”


    秦韶英回头看看病房，压低声音：“下午的时候，情况一度很危急。现在暂时算是缓过来了一点。但医生的意思是，先把家人召集起来，免得……”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你吃晚饭了吗？”


    秦韶仙点头。


    秦韶英掏出钱夹，数出五张红色大钞。


    “今晚可能要在这里过了。楼下大厅有小卖部，你趁着还没关门，去买点零食吧。不然晚上会饿的。”


    秦韶仙伸手去接钱。


    硕大的湛蓝表盘在纤细的手腕上十足显眼，走廊顶灯洒下来，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


    秦韶英顿住，“这是……”


    “是岑先生送我的。”


    秦韶英一时有些尴尬。


    “本该是由我们家人送的……”


    秦韶仙从他手里抽出红色纸钞，晃了晃，嘴角露出个笑。


    “从哥哥手里领零花钱，这也算是我人生初体验了。好开心。以后也要继续给我零花钱啊。”


    秦韶英笑了，“没问题。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他忍不住伸手去揉妹妹头顶。


    妹妹的头发卷卷的，软软的。


    他又笑了，“其实我也是自然卷。我们秦家人全都是自然卷。真是很强势的基因。”


    秦韶仙看着大哥被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忍不住笑了：“根本看不出来你的自然卷啊。”


    秦韶英带着笑容正要说话，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大叫：“大哥！”


    噔噔噔噔！


    一个女孩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挤开秦韶仙，狠狠抱住了秦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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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的胳膊。


    她整个人挂在秦韶英身上，眼睛瞪着秦韶仙，脸上满是警惕。


    “阿金，这是你姐姐，我跟你说过的。”


    女孩只是一味紧紧贴着秦韶英，不说话。


    “叫姐姐。”


    女孩回以沉默。


    秦韶英的声音变得严厉：“阿金！”


    女孩梗着脖子，仍然沉默。


    秦韶仙主动缓和气氛：“哎，不急，不急，我先去小卖部一趟。”


    说完，她转身就走，逃之大吉。


    显然，那个女孩就是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韶金。


    她似乎并不想见到自己。


    秦韶仙进了电梯，摁下摁钮。


    呵，你以为我就很想见你么。


    电梯门关上。


    那些人……那些秦家人，仿佛被隔绝开。


    秦韶仙松了一口气，抬手去锤肩膀。


    好累啊。


    明明只待了十来分钟，却已经累得不行。


    几乎能感觉到疲劳从每个毛孔里爬出来。


    秦韶仙拖着沉重的步子下了电梯，举头四望，跟着指示牌找到了小卖部。


    时值夜间八点五十分，小卖部已经准备打烊了，灯都灭了一半。


    秦韶仙和店员打了声招呼，拎起一个购物篮，准备采购。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买自己的份，还是需要分给所有人吃？


    应该是后者吧。


    可是……


    秦韶仙想起圆润富贵的大姑二伯，还有那个美若天仙的阿姨，总觉得他们不像是会吃廉价零食的人。


    他们饿了的话，大概会打电话给专属厨师之类的做好了再送来吧。


    呵呵。


    关我什么事。


    秦韶仙哗啦啦往篮子里扒拉膨化食品。


    他们不吃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吃。


    秦韶仙结完账，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出了小卖部，正好看到岑雪生从大厅那头走过来。


    她脑子一热，抱怨的话脱口而出：“你跑哪去了？怎么一直不在？”


    岑雪生笑笑：“公司有事。”


    秦韶仙耳朵热起来。


    自己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小孩子一样的台词算是怎么回事嘛。


    两个人一起往电梯走。


    “见到他们了？”


    秦韶仙点头。


    “不自在了？”


    秦韶仙耳朵又热了。


    她坚决嘴硬：“没有。”


    “你要尽快习惯，以后你还要无数次面对他们。”


    电梯里没有别人。


    秦韶仙心里不爽，忍不住直接说出来：“谁说的。我和他们只是亲戚啊。爸妈都不在了，谁还和亲戚一直见面？根本不会见面了吧。”


    “上一次你来看董事长，你走之后，董事长更新了遗嘱。”


    秦韶仙：？？？


    秦韶仙：！！！


    岑雪生侧过头，和女孩四目相接。


    她的眼睛那么亮。


    她那么年轻，那么天真。


    她也许很聪明，很多事情都在尽力思考，但是……


    她并未真正体会到变化。


    那种足以掀翻人生的巨大变化。


    “普通人家的亲戚，可能是不用见面。可是你们，却被一起绑在名为凤凰集团的巨轮上。”


    秦韶仙睁圆了眼睛。


    她立刻体会到言下之意，刚想追问，电梯门开了。


    岑雪生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什么了，一味大步向前走去。


    秦韶仙默默跟在后面。


    她倒是想追问，更新的遗嘱具体是什么内容。


    但是……


    她看着岑雪生的背影，心想，他既然受到信任参与拟订遗嘱，就不会提前泄露的。


    而且，秦韶仙忽然明白，刚才最不舒服的点在哪里了。


    不是亲戚之间的陌生与尴尬，是……


    她清楚地感知到，那间病房里，空气是如何鼓噪不安。


    大家都等待着某个死亡的到来。


    然后……瓜分巨额遗产。


    而她自己，也是那个等待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