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姑斩钉截铁：“让你继任董事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韶仙并没有惊讶。


    “大姑，我知道的。”


    秦大姑：？？？


    “那你特意跑来我家，说这一大篇话，是要干什么？耍我吗？”


    “不是的，大姑，你听我说……”


    秦大姑不耐烦：“你别说了，说来说去都是废话。”


    秦韶仙露出老实样子：“大姑，我来都来了，你就听我说完嘛。”


    秦大姑：……


    “1998年香港回归，内地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到处都是机遇。就在那个时候，冷杉资本接洽到了爸爸，一次性注资10亿元，让公司规模翻了好几倍，从此一路高速发展。”


    秦大姑有些惊讶：“哦？这你都知道？吕红旗跟你说的？”


    “不是的，是我自己在新闻网站上搜索到的。”


    “爸爸最担心的，就是冷杉资本影响到公决策。于是在合同中特别规定，爸爸名下的32%股分对应的是64%投票权，而冷杉资本的26%股份对应的是13%投票权。这样悬殊的比例之下，爸爸能够保有对公司的完全控制权。”


    秦大姑眯起眼睛。


    她扫了一眼儿子，“你听明白表姐的意思了吗？”


    吴有朋满脸茫然：“表姐的意思是，她对我们集团很有兴趣，所以主动调查了很多细节？”


    秦大姑深呼吸。


    “你表姐的意思是，64%的投票权事关重大。如果我们把你表姐排除在外，就要重新分配这64%的投票权。身为集团第二持股人的冷杉资本可能趁机发难，夺取权力。”


    吴有朋：……


    他有点想逃出这间书房了。


    秦大姑盯着侄女冷笑，“这点事还用你提醒？我们早就想过了。我和二弟分别有7%投票权，加起来14%，胜过冷杉资本的13%。公司仍然属于我们秦家人，这一点不会变。”


    秦韶仙一脸平静无波：“可是，二伯永远和大姑一条心吗？”


    秦大姑愣住。


    然后大怒。


    前面还有一些演的成分，眼下却是真的暴怒。


    她一把掀翻书案上的茶具，“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陶艺品砸在大理石地板上，茶汤四溅，碎成一地。


    吴有朋往后一窜，脊背贴住墙壁，呼吸都不敢大声。


    秦韶仙蹲到地上，把木质茶盘翻过来，将陶质碎片一片片捡到茶盘里。


    她动作慢慢，心中鼓噪。


    到关键处了。


    大姑和二伯之间果然有裂痕，这正是我的机会。


    秦大姑跌坐到椅子里。


    “你二伯一直想要把集团扩展到房地产领域。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做零食起家的，这二十年来一直专精零食领域，你爸爸的目标从来都是做到行业内第一。”


    “但是你二伯就像鬼上身一样，坚持认为房地产能赚大钱，为此他一直勤快和杜总走动，想要取得杜总的支持……”


    “你爸爸在的时候，倒是不用担心。但是你爸爸现在不在了……”


    她低头望向蹲在地上的侄女，眼神奇怪：“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秦韶仙抬头，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也是暗暗心惊。


    想到会有裂痕，却没想到裂痕会这么深。


    大姑想要延续原有的经营方向，把零食作为一个长久的事业做下去。


    而二伯认为赚钱最重要，想要投身新兴的房地产行业。


    秦韶仙把装着碎片的茶盘放回桌面，淡淡笑：“我只是看平时你们相处的样子，感觉二伯对您好像不是很尊敬。”


    秦大姑冷笑一声。


    “三弟没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是老大了，不把我这个老姐姐放在眼里了。”


    她翻起眼皮看着侄女。


    “所以呢，你的提议是什么？让我拱你上位？”


    “你当我白痴？二弟不和我一条心，难道你就和我一条心？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韶仙语气诚挚：“大姑，我不是让您现在就相信我，支持我。”


    “您说得对，凭什么呢？您还一点都不了解我呢。”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韶仙深呼吸。


    “我只是希望，您在正式反对我之前，先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


    因为司机师傅已经下班，吴有朋奉命开车送表姐回学校。


    一路上，他不断偷偷去看副驾驶。


    秦韶仙忍不住提醒：“看路。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卷进交通事故。”


    吴有朋滋哇叫起来：“看着呢！看着呢！你放心好了！”


    他又忍不住看过来了。


    秦韶仙微笑：“是不是想说，表姐好厉害？”


    吴有朋炸毛：“谁要说这种话了？是你自己想说吧！”


    秦韶仙懒得搭理这个小毛孩，转头看着窗外。


    今天的收获比预料还大。


    看来我的运气还蛮好的。


    希望运气一直好下去。


    一天之后，家宴。


    地点是秦二伯家的别墅。


    人物是大姑一家，二伯一家，乔梦和女儿，当然还有秦韶仙自己。


    九个人把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的。


    秦大姑上下打量秦韶仙，目光落在她洗得发白的恤衫上。


    “怎么还穿成这样，也不知道买几件好衣服。”


    秦韶仙眨眨眼。


    她注意到大姑说话时眼神一直撇着二伯妈，而二伯妈把一模一样的眼神给到了乔梦，乔梦只是微笑，根本不理睬。


    秦韶仙：？


    我好像掉进了什么内部矛盾里。


    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先看看。


    她微笑：“好的，下次有空了去买。”


    吴有朋哼了一声，“你会买吗？你连商场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吧？要不我带你去买吧。”


    秦大姑呵斥：“你一个男的会买什么衣服，少凑热闹。”


    吴有朋不服气：“我怎么不会买了？你身上那件不就是我买给你的？你穿着多好看啊！”


    秦大姑在桌子下狠狠拧了儿子一把。


    面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之前是谁啊，在那叽里咕噜的，说担心侄女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还说二弟太懒了，总是把所有事情推给我，不能这样。”


    “说的可太对了。我如今年纪也大了，脑子确实没年轻时候那么好使了，好些事顾不过来。”


    她转头看着二伯妈：“英妹，以后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是指望你啊。”


    秦韶仙：！


    她好像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二伯妈微笑：“让你阿姨带你去买吧。你阿姨以前是做演员的，对时尚这些是最了解的。她保管能给你买到好衣服。”


    乔梦根本不配合，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桌子上的空气一下子尴尬起来。


    大哥秦韶英赶紧打圆场：“阿仙很有主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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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她自己去买是最合适的。”


    秦韶仙冷不丁开口：“可是我没钱。”


    秦大姑眉毛挑了一下，忍住笑。


    秦韶仙：“爸爸只留了股份给我，其他一概没有。”


    秦大姑夸张惊呼：“天啊！那你该不会是还靠着你自己打工的那几百块钱过日子吧？”


    秦韶仙点头。


    吴有朋也忽然福至心灵，大声帮腔：“我表姐每个月生活费才300块钱！300！块！钱！”


    秦二伯大惊失色。


    万万没想到侄女回家之后还是如此穷酸。


    难道竟没有人管她吗？


    他转头就呵斥二伯妈：“真是的，你怎么做长辈的？阿仙没有妈妈，不就只能靠你这个伯妈？你怎么连这点事都想不到？竟然让我三弟的女儿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


    二伯妈脸色铁青，挤出笑容：“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秦韶仙：……


    果然，大姑在这儿一箭双雕呢。


    一边帮侄女搂钱，一边气死不顺眼的弟妹。


    大姑，谢谢你把我算作你的双雕之一。


    一顿饭吃完，大家四散开，喝茶的喝茶，吃水果的吃水果。


    秦韶英悄悄把妹妹拉到一边。


    他语气中有一丝怜悯，也有一丝内疚：“一会儿爸爸可能要找你说事情。”


    秦韶仙明知故问：“什么事情？”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嗯……你乍一听可能很难接受，但你先不要生气，因为这事最终是为了你好。”


    秦韶仙：“到底是什么事？既然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生气？”


    秦韶英避而不答，只是开始絮叨解释。


    “公司里的事情真的很多很杂很累人。我已经很努力了，还是经常觉得崩溃。”


    “也不仅仅只是累。”


    “这么大一个集团，所有人都找你拿主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都希望你偏袒他，但是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顾到所有人，只能牺牲一部分人，不管牺牲谁，你心里都不会好过。”


    “这种事情日复一日，真的很磨人……你没必要受这个苦。”


    “阿仙，你自小离家，已经受过太多苦。以后的日子，只要享受人生就可以了。”


    “三叔拼搏一生，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上舒服的日子吗？”


    秦韶仙眨眨眼，“大哥啊，我觉得……”


    秦韶英耐心听着，“嗯？”


    “爸爸的初心如果是为了让家人过上舒服日子，那他应该找个国家单位上班，而不是去创业。”


    “做生意风险很大的。爸爸是运气好的百分之一，所以成功了。其他百分之九十九可都是失败了呢。每年那么多人破产自杀，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爸爸拼搏，是因为他想拼搏。他天生就是那样的人。渴望冒险，也渴望成就。”


    “他才不是为了我呢。”


    秦韶英：…………………………


    吴有朋站在旁边偷听全程，脸上浮现出无比奇妙的表情。


    等到大哥离开，他凑到表姐面前，满脸兴奋：“我第一次知道看傻子是什么感觉！”


    秦韶仙拍拍小毛孩的肩膀：“年轻人，注意表情管理。不要喜怒形于色。”


    吴有朋嘴角抽抽。


    秦二伯从沙发里施施然站起身，“侄女啊，跟我来一下书房，聊个事情。”


    秦韶仙心想：来了。


    今天的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