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晨曦笼罩大地。


    捕捞船慢慢靠近港口。


    秦韶仙撑在船舷上，双目灼灼，四处扫射。


    然后一眼锁定一个人。


    他站在码头边缘，大约四五十岁，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穿着件艳丽的橙色polo衫，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尼龙包。


    船只靠岸。


    船长从船舱冒头，热情打招呼：“乔老板！”


    那个被秦韶仙锁定的人点点头，“老徐，回来了啊。”


    阿姨们也纷纷热情招呼：“乔老板，今天大丰收啊！收上来整整3000斤啊！”


    乔老板挥挥手，后面的卡车下来两个年轻人，动作敏捷跳上船，开始验货。


    阿姨拍拍秦韶仙的胳膊，热情介绍：“乔老板，这是我们胡总的外甥女，今天跟着我们出海玩的。”


    乔老板目光扫过来，锐利如鹰隼，让秦韶仙忍不住紧张了一瞬。


    船上，两个年轻人似乎验好了货，大家齐齐动手把装扇贝的口袋扎起来，开始往卡车上转移。


    乔老板把黑包移到腹前，刷的一下拉开拉链，掏出一沓封好的鲜红票子，包夹回腋下，两手拆掉票子封条，点出十来张，随手塞进裤子口袋，又从包里继续掏出四沓封好的鲜红票子，连着一开始拆过的那一沓，一起递到船长的手里。


    船长接过，立刻开始点数。


    他动作熟练，很快点完，把票子塞进自己的腰包，朝着乔老板点点头，“正好。”


    乔老板转身就走。


    秦韶仙失声道：“发票呢？”


    乔老板，船长，还有全体阿姨，大家齐齐看过来，好像在看一个傻瓜。


    秦韶仙：？


    不会吧，这么大数额的交易，不给发票的吗？


    阿姨笑起来：“我们这里和大城市不一样，没那么正规啦。”


    秦韶仙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大城市也不是都那么正规的。


    很多小超商小饭店也是不提供发票的。


    但是他们都很“小”。


    眼前的这一幕可称不上“小”。


    这不是单独一天五万，是每天五万，连续很多年的每天五万。


    那一共是多少？


    全都没发票的吗？


    秦韶仙转头去看表弟，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震惊眼神。


    乔老板已经上了卡车，扬长而去。


    船长回了穿上。


    阿姨们挥挥手，各自回家了。


    秦韶仙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她在大学课堂里所学到的，跟着吕教授实地工作所接触的，是买卖合同、工商发票、银行打款记录、发货出库单、收货验收单所组成的世界。


    是铁打的证据，全程可查的数据链。


    谁知道到了这个岛，这家公司，一切都是黑洞。


    一个大黑洞！


    难怪胡正山那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好极了。


    真是好极了。


    与此同时，大大吉位于岛屿南端的办公室，所有职员已经打完卡，正要开始一天的办公。


    最新降级的副总经理胡正山走进来。


    他背着手，在办公大厅中缓缓踱步，从员工们的桌子见穿梭，沉默审视着。


    大厅寂静无声。


    职员们假装认真工作，其实一个个寒毛倒竖。


    十多年积累的威压是真实的。


    胡正山如今头衔是降级了，大家对他的忌惮从未降级。


    胡正山踱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开口了。


    “之前你们都听到了吧？那位大小姐有每年7千万分红。你们不要觉得她是吹牛皮。你们可以自己去查一下凤凰集团是什么实力。她作为集团大小姐，拿7千万是天经地义。”


    员工们不敢吱声，只在心里大喊：我们都查过了！我们没觉得大小姐是在吹牛皮啊！


    “你们设身处地、代入大小姐想一想，如果你有每年7千万的收入，你会怎么花？”


    他点了一个人起来：“赵姐，如果是你每年收入7千万，你会怎么花？”


    赵兰：？


    这关我什么事？


    她陪笑：“太多了，想不出怎么花。”


    旁边的大姐打趣道：“先找律师把婚离了，不然有多少钱都不安心。”


    几个人正要笑，胡正山一眼瞪过去，大家立刻一缩肩膀，收声了。


    “7千万够你全世界随便撒！住五星酒店！吃米其林三星！够你过世界上最奢侈的日子！”


    胡正山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所以你们想一想，那位手里拿着7千万的大小姐，会一直留在我们这里吗？这里破破烂烂，什么都没有，有钱都花不出去！”


    一个大叔小声哼唧：“也没有破破烂烂吧……”


    胡正山嘴角下撇：“呵，所以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呢。你们忘了大小姐的表是多少钱吗？15万！你问问自己，干上多少年才能买下那块表？我再问你，大小姐要是这块表戴烦了，想另外买一块20万的，她上哪去买？我们这个岛，有能让她买表的地方吗？”


    大家说不出话了。


    “大小姐不属于我们这儿。她早晚会回到她真正的世界，那个花15万块钱买表，花100万买车的世界。”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更加无心反驳。


    “所以，我奉劝你们想清楚，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你们和我呢，也相处了这么多年，感情可以说深厚。我真心希望你们好好想一想，为了她，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值不值得。”


    “大小姐有的是依仗和底气，她随时可以丢下一切一走了之。而她走了之后，你们要面对的，还是我。”


    “你们都知道的，你们胡总，从来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


    姐弟两从港口打了个车回到大大吉。


    一路上，秦韶仙沮丧不已，看着窗外不说话。


    吴有朋也不敢吱声。


    车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秦韶仙下了车，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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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重振精神，走进墨绿色玻璃大门。


    一进大门，她立刻感觉到某种不同。


    大家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吴有朋从后面跟上来，跟着表姐进了办公室。


    他们两个的办公室在胡正山办公室的隔壁。


    胡正山曾经一度主动提出“要不要我把办公室让出来给新人总经理啊”。


    秦韶仙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真的很想顺势答应下来。


    但理智让她拒绝了。


    毕竟她要做出态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加入大大吉这个大家庭，是让大家都更好，而不是要赶走原有的人，占掉他们的位置。


    于是她一脸大度：“舅舅，你别试探我了，你说这话明明就不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相处的，我不想占你的办公室，另外给我找个地方就行。从今以后你也跟我坦诚以待，好吗？”


    大家偷偷笑了，胡正山脸色更难看了，秦韶仙的心里也舒服了。


    皆大欢喜。


    吴有朋关上办公室的门，迫不及待道：“姐，你觉不觉得外面那帮人有点不对劲？”


    秦韶仙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溜溜转了一圈，“大概是舅舅威胁他们，不让他们跟我们玩吧。”


    吴有朋打开门朝外面看。


    隔壁是胡正山的办公室，门页大开着。


    大厅里的大家全都埋头苦干的样子，整个空间只有键盘的嗒嗒声。


    吴有朋关上门，气道：“胡正山在公开监视他们！”


    “今天别再办公室晃了，我们出去逛一圈吧。”


    秦韶仙脚一蹬地，跳起身，跑到门口向隔壁宣布：“舅舅！我和吴组长打算出去观光！”


    胡正山也跳起来，“观光？你还没逛过这个岛呢？哎呀，好的，观光很好。我们这个岛，别的没有，自然风光那是大大的有。哎，对了，我找个人帮你们导游吧。”


    听到这话，秦韶仙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隔着三张桌子的赵兰身上。


    赵兰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胡正山，默默收缩，把自己缩进了堆积的文件后面，完全看不见了。


    秦韶仙：……


    胡正山满意地笑了。


    他伸手一点，喊道：“小巴！”


    一个男人缓缓站起来。


    他看样子三十来岁，整个人异常朴素。


    短短寸头下面是平平无奇的五官，身上是洗旧的条纹衬衫和深色牛仔裤。


    胡正山：“小巴，过来。”


    男人沉默走过来。


    走到面前，秦韶仙才发现他异常高大。


    胡正山：“他叫巴勇，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小伙，对这里每一处都很熟悉。他带着你们，我再放心不过了。”


    他转头交代道：“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都记得吧？”


    巴勇沉默点头。


    胡正山笑了：“那就好。那你好好招待我们大小姐。”


    巴勇再度沉默点头。


    一行三人出了墨绿玻璃大门，走进海岛的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