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01.


    “我觉得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电话里，叶梓慎重地对自己的闺蜜苏庆情这样说道。


    苏庆情第一反应：“你和陆征北上丨床了？”


    “噗……咳咳咳……”叶梓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崩坏，她在床上咳嗽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因为学诗谩有惊人句呗。”苏庆情说道。


    “不是‘为人性僻耽佳句’吗？”叶梓问道。


    苏庆情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我是女的，我自然要说李清照的诗了。”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出自诗圣杜甫的两句。“学诗谩有惊人句”这句则是“为人性僻耽佳句”的化用，出自李清照笔下。


    寥寥数语，两人的对话一个来回，旁人看难免有些咬文嚼字，但对于当事人来说自己抛出个梗对方能接住并且顺畅下来，无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苏庆情是职业写手，理应在文学造诣上是有那么些的。叶梓也富有才情，不过没有在那方面发展的打算。


    “哦，好吧。”叶梓躺在床上说道。


    叶梓的父母都是老师，他们在A市教了一辈子书，叶梓的母亲退休年龄快到了，但是还没有评上职称——大城市学校职称指标有限。所以叶梓的父母干脆就托关系，有明白人告诉他们搞职称指标去农村，老两口合计了一下，又专程去教育局跑了两趟，然后就直接搬到农村教书了。


    过程还是挺顺利的，不过怕是再回不了城市了。毕竟城市去农村简单，农村去城市这可真是要厉害后台了。但农村指标是真多，再加上叶梓父母教书的确不错，所以目测明年就能搞定职称的事情，然后等着在农村小学退休就行了。


    所以叶梓一个人住着这么空旷的一个大房子。


    已经整整三年了。


    一个人生活自在了很多，但偶尔当然也会寂寞，特别是最近一年，叶梓有时候躺在床上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苏庆情笑她说你是不是该找个对象了？


    但大城市生活节奏那么快，压力这么大，叶梓目前是真没心情去找。


    不过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以为的真相都是借口，不是说那些导致她不想找男朋友，而是因为没有遇到动心的人。


    此时叶梓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听到苏庆情在问：“那到底是什么事？和陆征北发生什么了？”


    “我泼了他一身水。”叶梓说道。


    “……你说啥？”苏庆情发出了相当诧异的声音，“你确定你不是开黄腔吗？”


    叶梓差点又咳嗽死：“茶水，餐厅里，用杯子，泼了他一身水。”


    我天，苏庆情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你这更刺激啊！”苏庆情感叹道。


    “不，我觉得你刚刚说得更刺激一些……”她在说什么……果然是被苏庆情影响了吧。叶梓有些幽怨。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他要潜规则你？”苏庆情问道。


    “有那种好事我还会泼他吗？”叶梓开了个玩笑。


    苏庆情楞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说的也是。”


    两个女生就这么笑了一会儿，然后叶梓说道：“是他让我泼他的。”


    “你们这是搞行为艺术吗？”苏庆情问道：“还是说他有抖M心理？”


    “行为艺术……他也是这么说的。”叶梓不由地笑了，“当时说了一些……嗯……反正让我很难过的话吧，然后我就……咳……我就给哭了。”


    “哭了？他说啥了？他欺负你了？”苏庆情立刻抛出这么一连串问题，明摆着是对叶梓的关心。


    叶梓不由的感觉到心里有些暖洋洋的：“你不用多想，是我的问题……”她迟疑了一下：“我的心理状态你也应该明白的，就是大概到了极限吧，所以被触碰了一下就有些失控。”


    “哦哦哦。”苏庆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是这样啊，所以他为了让你撒气，就让你用茶泼他了？”


    “嗯。”叶梓说道。


    “哇哦。”苏庆情发出赞叹，然后毫不吝惜地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向往：“真不错的感觉啊梓梓。”


    叶梓翻了个身，不再看天花板，而是看向墙上唯一挂着的孤零零的画：“是啊。”


    她说道。


    晚上睡觉前她忍不住摸出了手机，开始翻小红书。她记得以前在小红书看到房间改造的一些教程，于是挨个一个个的看过去，找到他们种草的店铺，再顺着淘宝爬过去下单。


    地毯、床垫、抱枕、窗帘……乱七八糟的零零总总加起来都好几千了。


    她的目光在挂画那里犹豫了下，然后给陆征北发了微信：“我在淘宝上看到好多你摄影作品做成的挂画啊。”


    陆征北很快回复：“因为我比较出名吧。”


    叶梓看了这个回复下意识有点想笑，但对方这话也很实在：“你有授权的店铺吗？我想买几幅。”


    陆征北：授权的店铺太贵了，你还是买盗版的吧。


    叶梓：？？？


    陆征北：我都感觉自己买不起


    叶梓：……


    陆征北：我平时找的这家，DIY数字画的，然后直接把照片发过去让他们弄


    叶梓：…………


    叶梓感觉自己快无语死了。


    叶梓：我觉得那个……我还是支持一下正版吧


    陆征北：好的


    陆征北：[分享了一个链接]


    叶梓点进去发现果然有点贵。


    咳。


    她看了一会儿后手机振动，陆征北发来信息：


    “买画干什么？”


    叶梓：想要重新收拾一下家，挂家里


    陆征北：我的不好看，不适合挂家里


    叶梓：…………


    叶梓：我觉得挺好的


    陆征北：你想要什么风格？


    叶梓：暂时先想要一个星空的……然后我再看看吧


    陆征北：你等一下


    叶梓：好


    叶梓将手机屏幕切到淘宝那边继续开始看画，十分钟后陆征北发来了一个图片，因为图片过大的缘故所以叶梓加载了半天。


    主体为星空的一个照片。


    浓烈的金色所包裹着的月亮在边缘处逐渐泛白，渐变的色彩过于鲜明以至于乍看来像幼稚园小孩拙劣的画作，旁边缠绕扭曲在一起的银河谱呈于整个深蓝色的夜空，但因为星光过于明亮的缘故所以到处都是一片星空，只有在边缘部分才回归有些冷寂的深蓝色。


    飒飒星光，湖面流淌着过分魔幻的夜空。船只飘来撞碎了一湖的梦境。


    好美。


    叶梓：好像电影CG一样


    陆征北：最瑰丽的想象也许本就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个角落，然后被一些人拾起，再以不同方式展现在公众面前


    叶梓：然后分享这份快乐？


    陆征北：顺便赚钱


    这事何等的铜臭味。


    叶梓：…………


    叶梓：我怎么感觉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好像变了一些_(:з」∠)_


    陆征北：毕竟人总要恰饭的嘛。


    叶梓：_(:з」∠)_


    好好好你帅你说得都对。


    陆征北：很晚了，你该睡了


    叶梓：嗯，你还不睡吗？


    陆征北：我在看你照片


    这段时间出去吃饭陆征北有时会给叶梓拍几张照片，而且让叶梓给他发了她从前的一些照片。


    总觉得大半夜的说在看她照片会有点浮想联翩，但经过下午那个泼茶现在叶梓的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


    叶梓：有灵感了吗？


    陆征北：有了，其实不少


    叶梓：我们是之后详谈还是现在你给我一说？


    陆征北：现在也可以说一下……首先就是和野生动物，比较有冲击力的，切合你的气质的。这是比较传统的摄影


    叶梓：比如什么野生动物？


    陆征北：蛇，蟒蛇


    叶梓：……


    好一个比较传统的摄影……看起来他俩对“传统摄影”似乎有着完全不同的判断。叶梓有点笑不出来了。


    叶梓：会有危险吗？


    陆征北：自然的惊恐表情也会很美，放心吧，按照我的想法，照片会很好看的


    叶梓被陆征北这么一说感觉更不放心了。


    叶梓：那其他呢？


    陆征北：还有你此前说的“面具”


    叶梓：面具？


    陆征北：嗯，以面具和人为主题的一套作品，不过会运用大量后期，还可能会有一些血腥，在国内可能过不了审


    叶梓：血腥……指的是面具和脸剥离的那个感觉吗？


    陆征北：是


    叶梓：国内过不了审是什么意思？我会不会被封杀啊0 0


    陆征北：…………


    陆征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不是演员明星


    叶梓：比如说被封杀后被公司辞退，档案里记载了什么对社会产生过如何危害，或者被请去喝茶……


    陆征北：……你想多了，我们是正经国家。


    叶梓：好的，我想多了


    陆征北：就是拍出来过不了审，这系列照片会首先在国外参展之类，如果获了奖的话再回到国内


    叶梓：这时候不还是过不了审吗


    陆征北：不会，毕竟在国外已经拿奖了，所以国内也可以展出了


    叶梓：……总感觉有些微妙


    陆征北：你没感觉错


    叶梓：_(:з」∠)_


    陆征北：你先考虑一下吧，这几天我有事不能和你见面了


    叶梓：好的


    叶梓：你更希望拍哪组？


    陆征北：蟒蛇主题的


    叶梓：嗯，我明白了


    叶梓：晚安


    陆征北：你希望拍哪组？


    叶梓：其实我更偏向于面具那组，我有点害怕蟒蛇，但是感觉如果能挑战一下自己的话也不错……


    陆征北：我们可以先拍蟒蛇主题，面具那组可能需要你接受更多的训练才行，而且具体得看我和你的契合程度


    契合程度……稍微有些暧昧的词，但也能明白对方这个词指的是什么。


    最后和陆征北再次道了晚安，同时开始遗憾这几天不能和对方见面的事。


    感觉好奇怪啊，陆征北明明知道她喜欢他，但还是能这么淡定的继续相处。未免也太稳重了吧。


    然后叶梓发现自己居然能想到陆征北的想法，因为叶梓只是表达了喜欢，但却没有说让陆征北做什么，所以陆征北坦然面对了这个情感，没有感到困扰。


    倘若她对陆征北说：我喜欢你，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直到说到这个地步，估计陆征北才会做出反应吧。


    不过，陆征北真的是个很有趣、也相当有魅力的男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