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折扣？哪个家属？”美妙一时间没听明白。


    梁时言垂眼解开安全带，示意她到地方了，然后去推开车门时才转头，悠悠地看着她，“你说呢？”


    这话就又把美妙送去了动物园。


    不过最后他说最近自己没空。听他说不来凑这个热闹，美妙当时心里一松。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那天是个周四。


    免费体检活动经过几天的筹备和布置安排，美妙作为科室代表其实是苦力代表，被邹老头派来配合。一大早，他们刚到岗几乎天蒙蒙亮的时候，意料之中的，外面已经等候了一大批狗子猫子长龙队伍，场面堪比超市开业免费领鸡蛋。


    杨帆目瞪口呆，叉着腰：“这得多少造多少屎啊？”


    “别看了，赶紧干活。”美妙拿铲屎工具点点他。


    杨帆一个激动蹦出去老远，“我去！你这铲子刚才铲过屎没有？”


    美妙一个回神，哈哈哈笑两声，然后说：“今天是没有，但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


    她仔细观察铲头，很老实地说：“这边很明显不是新的。”


    杨帆：“……”赶紧低头抓住蹭到的白大褂，见衣服角果然有一处不可言说的不明污渍，颜色看着十分不对劲。一抬头脸色也十分不对劲。


    美妙忙说：“抱歉抱歉。”


    眼见杨大少爷脸色越来越苦，美妙就哄说：“算了，你去把衣服脱了，大不了我洗香香的赔给你，行不？”


    没想到杨帆竟然愣了愣，然后像无事发生一样摆摆手，泄了口气说：“算了算了，赶紧开干吧，时间不等人。”


    美妙：“？？？”


    美妙没想那么多，忽然感慨还是社会磨砺人啊，顿时对杨帆改观不少，这杨大少爷成长了。


    虽然只是负责弯腰铲屎和看管调度猫猫们的猫砂盆，一个上午下来人都累的够呛。宠物们也不遑多让，由于太多的猫狗们排在一起，有脾气不好的对上领地意识强烈的，尤其是公狗们，那时不时吆五喝六、互相看不顺眼，仗着主人在，难免擦枪走火。


    午餐是医院包的，行政部门一起定的团餐，一荤两素外加一瓶纯净水，杨帆坐在折叠桌旁边就饭捏着哇凉的纯净水喝了一口，对美妙说：“怎么办？我想念热咖啡了。”


    “想吧，想想不花钱。”美妙回他。


    梁时言按约定没出现，安心的同时她又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这个中午过的特别慢。因为免费时间有限，所以中午不休息，所以这会儿面前依然是长长的队伍，别说杨帆不敢自己点东西享受，连他爹，杨院长这会儿还在对面没吃饭呢。


    美妙这里劝架，那里安抚，一天下来鸡飞狗跳。


    白大褂一圈不仅到处改满了花脚印，衣摆也被某位“人高马大”的哈士奇呲上一点“宫廷玉液酒”，也没空去处理。


    她正帮家长缩短牵引绳，眼底下一晃，没等她看见什么对方就收了回去，一抬头，一张明媚风情的脸亮闪闪，美丽又晃了晃手上的羊毛手套，笑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姐！”美妙惊讶地看着她，简直语无伦次，“姐！你怎么回来了，爸妈知道吗，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机场接你去啊？”


    美妙指着她身上的猫爪狗印：“你怎么还跟长不到的小孩一样。”


    美妙笑笑，觉得这些不重要，她只想找个地方跟姐姐腻歪一下，叙叙相思之情。美丽左右查查看了眼周围环境，捕捉到早就注意这边动静的杨帆，挑了眉毛老生常谈：“跟姐说，找着男朋友了吗？”


    美妙：“……”


    她一噎。


    实属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偷偷想过，等过一阵慢慢透露信息给二老她跟梁时言的事，毕竟现在医院上下已经传遍了。


    她想瞒也瞒不了。


    所以这会儿她很庆幸今天没让梁时言来，准备晚上再跟姐姐慢慢说，于是模糊掉：“姐，我这上班呢，等一会儿下班咱们回家慢——”


    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杨帆忽然喊了句：“梁哥，这儿呢！”


    美妙眉心一紧。


    猛地扭头朝声音来处看过去，只见杨帆已经抢先跑了过去，然后接过梁时言车钥匙，没两分钟就从后备箱抱出一只小箱子。


    “你怎么来了？”这是美妙的第一句话。


    “我说中午没空，又没说晚上也没空。”梁时言笑着走过来。


    真是小学语文没学好啊！美妙腹诽。


    梁时言走到她身边看她嘴角马上又要嘟弄起来，手指轻刮了一下她下巴，这才抬眼看了一眼美妙旁边的人，然后礼貌性略略颔首。


    “你不用管我，我就里面找地方坐。”说着就要走。


    美妙忙喊住他。这种情况再不介绍估计一会儿美丽准保急眼。


    她抬抬爪子，做了个手势：“……这是我姐。”


    下一秒她就从梁时言正认真听她讲话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然后是一言难尽。


    “亲姐。”她赶紧补了句。


    美丽从刚才就对面前这个男人很有兴趣，甚至从他从停车区款款走来，就不由自主猜测这人年纪、工作、身份。从他停住脚步，在她们面前站定，她就更好奇。直到看到他对美妙自然熟的亲昵举动。所以，不等美妙介绍，她就转头问美妙：“这位是……”


    这下连梁时言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想看她怎么说。


    美妙刚张嘴。


    旁边忽然冒出来一只箱子，咖啡和牛奶混着的焦香扑鼻，杨帆实在是等着吃东西，忍不住插嘴说：“这位是美医生男朋友。官宣的。”然后摇着头抱着箱子走了。


    美妙干巴巴看向姐姐。


    沉默是今晚的车厢。


    在听到梁时言提出送她们回去的时候，美妙第一时间想拒绝来着，可看到一边放着的行李箱，知道美丽出机场就奔自己这里来了，只能点头。


    梁时言可谓绅士，本来习惯性开了副驾车门，扶住车门的手顿了下，然后走两步又打开了后门，示意姐妹俩一起坐后面。


    就在他关门的时候，美妙十分应景的小声嘟囔：“谢谢。”


    梁时言毫不客气地关门，转头就翘了一下嘴角。


    美丽就下意识看了眼梁时言，又看了眼旁边妹妹。美妙知道美丽这会儿肯定憋了一肚子疑问，那也不能当着人家面儿问，于是安抚性地报以干巴巴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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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的美丽用气音说：“傻样儿。


    然后她就以同样的表情时不时对付后视镜里偶尔撇过来的视线。等到小区的时候如释重负，感觉腮帮子有点痛。


    正偷着想说幸亏美丽没通知爸妈，那不然可真是一锅烩。结果刚摸住行李箱，就听到前面美丽朝对面挥手，说：“爸妈，这儿呢！”


    紧跟着就是沈女士十里八街著名的大嗓门响彻小区门口——


    “丽丽啊！丽丽啊！丽丽啊！”


    美妙登时一闭眼睛，心想完了。就听旁边梁时言低声说：“松手。”


    她噢了声，才把死死攥住的行李箱松开，任由梁时言拎了出去，她忙快步跟上，两人并肩走过去。


    沈女士老两口刚跟女儿碰上头，又搂又抱又是抹眼泪的，分别一年的思念这一刻忽然奔涌而出，三个人站在车头前上演家庭亲情戏码，暂时无人注意两人。美妙感动的同时又有点不敢动。


    倒是有几个街坊邻居遛弯经过，借着路灯看清老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美妙赶紧挨边解释：“是我姐回来了。”


    街坊们就噢噢噢点头认出美丽，然后视线就从她又跳到旁边的高挺精神小伙身上，瞬间又充满了八卦之光。


    美妙：……


    只得干笑送走。


    “这是你姐夫？”街坊大妈去而复返。


    “嗯？”美妙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她不自觉看了眼梁时言，感觉他脸这会儿有点瘫，于是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的。”她说。


    大妈本来就耳背，她又蚊子哼哼，只好大声反问：“你说啥？”这下连前面叙旧的三人都转头过来。


    沈女士不愧是常年在社区情报站出没的人物，她两眼就认出了梁时言，走过来：“这不是上回派出所的小伙子？”


    然后扭头看美妙：“你同事？”


    美妙刚要开口，就听身边梁时言淡定礼貌地开口：“阿姨好我叫梁时言，是妙妙男朋友。今天姐姐来医院看妙妙，我把她们送回来了。”


    一句话覆盖了所有状况。


    旁边大妈得偿所愿，呵呵呵笑着走了。


    这对老两口来说信息量就截然不同。沈女士和美景山转头互相看一眼，然后又看看美妙，想了想，目光又移送到梁时言身上。这人倒也大大方方，丝毫没有不自在，大概走到哪里瞅他的人也多，习惯了。


    丑媳妇见公婆？


    美妙忽然想起这么一句。


    不过一帮人大晚上站路边确实不像回事，到底美景山是当老师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率先提议说：“先、先回家，回家再说。”


    这梁时言就有点尴尬了，他本意只是想送人回来，亲人一年没见肯定要叙旧，他毕竟是外人，不方便。美妙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她先回去打个前站好了，今天以姐姐的事为主。


    于是揽住美老师，“爸爸，那我就让——”小、梁？她斟酌了一下，改口说，“我姐刚下飞机太晚了我让梁时言先回去。改天再来。”


    美老师觉得有道理，正要说两句。


    忽听对面传来一声低哼，一道高嗓门立刻盖过了美老师斯文的音量——


    “我说美丽呀，你还真有脸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