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并不好受。


    灼热的肌肤滚烫到几近沸腾，大脑晕乎乎的，变得沉重不堪。嗓子像被尖锐的石子堵住了，气流在喉间来回，拉扯着嘶哑的声带。


    “小鬼，你发烧了。”


    白炽灯嗖的一下被打开，冷冰冰的灯光瞬间填满整个房间，让他有些分不清虚实。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蓬松的卷毛看起来很凌乱，他没有带墨镜，眼下是一片青黑，没好气地扯了扯嘴角。


    “烫的和熟了一样。”


    晓看了看插着吊瓶的手，太阳穴的血管膨胀着悸动。


    空气里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松田阵平生气了。


    但他知道，只有在意他的人，才会因为他生病而表现出这种情绪。


    晓不喜欢让关心他的人为他担心。


    “对不起。”


    沙哑的声音很不悦耳，疲软的胳膊无力支撑他坐起，喉咙间止不住的痒意让他咳嗽了几声。


    “别乱动也别说话。”


    耳边传来松田恶狠狠的威胁，他大力地攥着保温杯，指节泛着青白。


    “喝水。”


    保温杯口氤氲着水汽，被稳稳地送到晓唇边，没有一丝颤抖，以一个极其合理的角度倾斜传递到他嘴里。


    水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舒适，流淌到他干涸依旧的喉咙，暖意随之蔓延到四肢百骸。


    晓小口吞咽着，模糊的视线里是松田绷紧的肩膀和紧蹙的眉头。


    “还冷吗？”


    干巴巴的发问，松田阵平放下保温杯，顺带着用指腹擦过少年额角渗出的冷汗。


    医院的杯子不算厚实，晓这才发现身上换了一件纯棉长袖的衣服，透气性相当不错，肥大的袖子甚至贴心地被人卷好。


    “原来那件弄湿了，这个是hagi穿剩的。”


    是吗？


    不用仔细去嗅，他就感知到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了。


    还算崭新的衣服带着被清洗过的淡淡香气，混杂着太阳的暖意，还有一股和坐在他面前的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气息。


    是松田先生的衣服。


    神经迟钝了片刻，晓没有戳穿这个谎言，只是眨眨眼，注意自己知道了。


    接着，他低下头，将半张发烫的脸埋进衣服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很让他安心的，温暖的味道。


    从衣领处露出一小部分紫水晶般的眼睛，晓自认为小心翼翼地盯着松田阵平。


    松田先生是很好的人，他下定论，是和主人一样好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卷毛男人的脸很面熟，包括那个半长发男人。


    在他记忆里的某个角落曾经一闪而过，可他抓不住那到底是什么。


    每每他想要探究细节，他都只能看见，在一个很寂静的夜晚里，微弱的屏幕亮光下，主人很疲惫但又珍贵地注视着什么，指尖停留在屏幕前一遍一遍滑动的样子。


    “快睡吧，小鬼。”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宽大的手掌贴住他发烫的额头。


    额头的温热感猝然收回，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


    10月的清晨不算寒冷，尽管接连着淅淅沥沥的雨让空气变得潮湿过头，因此，在这个难得的大晴天里，街道也变得更加热闹。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晓眼皮上跳动，迷瞪瞪地睁开眼，他看见某个趴在病床上的卷毛早已沉沉睡去。


    高烧的灼热悄然褪去，身体像打赢了一场硬战，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也缓和几分。


    松田先生的头发看起来好软。


    晓无声地笑了笑，想。


    和他凶巴巴的语气一点也不一样嘛。


    他果然还是很喜欢毛茸茸的人，不过，松田先生怎么可以不盖被子睡呢？


    人应该都是很怕冷的吧，晓记起主人曾经生病的样子，孤零零的，脸颊绯红，当时他和哈罗急得团团转，两只狗只能叼着能找到的毯子干着急。


    现在他总可以干些什么了。


    屏住呼吸，晓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打算出去寻找被子，过长的睡裤有些碍事，他只好随意团吧团吧。


    再抬头的时候他遇见了迎面走来的萩原研二。


    对方身上穿着熨帖得体的警服，半长的发丝被打理地很整齐，紫罗兰色的眼睛里也是活力满满。


    “晓酱？”


    萩原讶异地蹲下身，视线快速扫过晓狼狈的样子。


    “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身体还没好。”


    晓摇摇头，神情认真，伸手指了指病房里面，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因为他记得松田先生说了让他暂时别说话。


    于是他继续一脸正色。


    是在玩什么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吗？


    那他也不会轻易认输的，萩原研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是不会乱说话的，除非忍不住。


    沉默蔓过脚踝。


    萩原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脸上冒出茫然的神色，他伸手指了指病房，夸张地做了个打哆嗦的样子。


    顺着少年的指向，他看见正趴在病床上的松田，眉眼弯了弯，心领神会的跟着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打哆嗦的动作。


    “嘘。”


    晓竖了根手指在萩原嘴前，他不想吵醒松田阵平。


    半长发警官挑挑眉，笑意更加明显，下垂眼里满是无辜，他作势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了。


    他站起身，把外套脱了下来，很自然地走进房间把它盖在松田身上。


    做完这一切，萩原回头，看着扒在门上的那个略显紧张的少年，很是得意地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阳光洒满了整个病房，灰尘在空气里都变得清晰可见，岁月一片静好。


    晓看着他，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咧出一个很大的笑容。


    “所以晓酱，身体感觉好点了吗吗？”


    萩原研二压低声音，退到门口。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松田，他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笨拙的样子让萩原有些忍俊不禁，看着少年好多了的脸色，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Hagi，你什么时候来的？”


    松田一脸嫌弃地拿下身上披着的外套，黑眼圈看上去淡了点，他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脖子，打量着来人。


    “我刚刚可是看见小阵平你冷的瑟瑟发抖了哦。”


    萩原笑得灿烂，偏又看起来真诚无比。


    “哈？”


    松田的动作一僵，显然他还没有睡醒，握拳的动作也迟缓了几分。


    “好了好了，小阵平，我刚刚在路上可是看见了一家生意超级好的饭店哦。”


    半长发警官双手合十，眸光流转，让人无法拒绝。


    “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研二酱只有这一点空闲时间哦。”


    出去的话，就意味着他可以找找路上有没有主人的气息了吧，晓喜滋滋地，和萩原一起渴望地盯着松田。


    “麻烦。”


    小声嘟囔了两声，松田抓了几下已经不像样的卷毛，站起身。


    “那他穿什么？”


    睡衣显然不能穿出去，这样想着，晓的金发都耷拉了几分。


    “这个嘛…”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狡黠一笑。


    “我已经准备好了哦，小阵平你还记不记得家里之前翻出来过几件你之前的衣服？”


    “随便你…”


    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松田阵平恍然发现晓从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话，他随意开口。


    “小鬼你怎么不说话？”


    紫水晶眼睛瞬间瞪圆，写满了不解，晓拽了拽自己的衣角，他突然想起之前萩原那一番言论，人与人之间，是没有主人这种关系的。


    “因为，你说了。”


    他开口，调动浑身的力气去咬字。


    “你说，‘别乱动也别说话’。”


    少年乖乖地笑了一下，他很是自豪自己还记得松田说的那句话，金灿灿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加耀眼。


    晓：是的没错我就是这么听话的狗狗[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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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无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