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吗？”穆姝拧着眉看向湖中的石阶。


    谢蝉之居高临下地质问她：“你不相信我？”


    穆姝脸上讪讪，好大的帽子她担待不起，僵硬地转移话题，“那有，我们快走吧，去了上古神族生活的地方，我是不是就可以打水洗澡了。”


    昨天吃饱喝足之后，尚不觉得有什么，今早在湖面见到自己狼狈的倒影，要不脸皮够厚，穆姝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人怎么可以邋遢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谢蝉之这个洁癖星星人，做多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跟挨着她坐一晚上。


    谢蝉之不可置否，率先抬脚走走下石阶的虚影，穆姝见他的脚稳稳站在上面，才抬脚跟上。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消失在湖中，风呼啸而过，树叶交错，发出金玉交错之声。


    埋头吃草的无角鹿听到动静后，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是昨天栖息在湖边的两脚兽不见了，又低下头心专心吃着嘴边的嫩草。


    穆姝跟着谢蝉之一步一步拾级而下，直到光亮逐渐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内，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有些憋闷，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黑暗总能大人的恐惧，穆殊每下一节台阶，都感觉自己胸腔处心脏的跳跃声大了几分，不知怎么想起小时候在看过的僵尸片，黑面獠牙，阴森可怖，吓得她晚上脑袋都不敢伸出被窝，整张脸憋的通红。


    她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极易忽略的哭腔，“谢蝉之，你能不能给个光？”


    她怕黑和安静，这死静前几天在大山中流浪都没这么害怕，因为有树叶交错和虫鸣叫年，这些无一不是在提醒她，她还活着。


    黑暗中谢蝉之暗自扬起嘴角，他拉住穆姝的手腕，把她带至自己站的那节台阶，哑着声音叮嘱：“跟紧我。”


    他的掌心带有恰到好处的热意，抚平了她对陌生环境的惶恐不安，一团暖黄色的光亮出现在掌心，二者双管齐下，驱散她对未知的恐惧。


    “这是一种独属于上古神族的天赋神通，只要日月同天，就可施法利用湖水到达上古神族的居住地，这地方轻易不得出入，不过如今天道式微，没空管这些。”谢蝉之拉着穆殊这手腕，一步一步地下台阶，又害怕她仍心存忧虑，便开口找些话与她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穆殊果不其然被转移了方向，顺着他的方向思考。


    “我是这世间唯一尚存的上古神族，传承自我父母的血脉，生来便为九尾神猫。”谢蝉之为她解开埋在心中很久的疑惑。


    “上古神族，生来便有这世间最强的修为和肉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好事，上天赋予了上古神族不同于凡尘修士的力量，自然要承担起应该有的责任。”


    “世人只知道，解决一万五千年前的那场浩劫靠的是九天星辰大阵，不知道的是，九天星辰大阵本是上古神族生来便传承的阵法。


    若是裹在乾坤界外的星辰之力屏障不碎，自然不需要用九十九个上古神族灵魂和血肉献祭，作为阵法的骨架和重要支点，九百九十九个顶尖修士作为次要支点，激发阵法，守护乾坤界。”


    谢蝉之说到这时，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落寞和嘲讽。


    “上古神族天生天育，而我是我父母结合后生下的，瞒着一直监视着上古神族的天道所生下的，所以我生来便没有的顶尖修为和无人能敌的体魄，他们在我出生后不久，便化做了天上的星辰支点。而天道之所以能忍受欺骗，还一直让我活到现在的理由无非是——替补。”


    穆殊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天道可真残忍，享受不用奋斗就可以得到的好处，自然要承受代价，但是从没享受到好处，如今却要付出代价。


    “天道可真会做不亏本的买卖。”


    谢蝉之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大道无情，认为能留我一命，已然是他的恩赐。”


    “那八百年前的那次天魔入侵也和你有关系吗？”穆殊脑子不笨，加上有多年看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轻而易举地将两件事情联系了起来。


    谢蝉之颔首，眼里闪过赞赏。


    “八百年前，我师尊大限将至，不知何时德成仙尊得知了我的身份，一边和我继续交好，一边又设下一份计谋，为了他儿子能够顺利晋升大乘，他先是借着我们同门师兄弟的情份迷晕了我，利用我的安危，威胁师尊将他的毕生修为都传给沈风遥，又为了能让沈风遥顺利渡过天劫，现先是用我的血肉打破了九天星辰大阵，引来了域外天魔，等沈风遥度过天劫后，又把我献祭给九天星辰大阵，成功修复阵法，从此他儿子沈风遥名利双收。”


    谢蝉之边说，边拉着穆殊的手腕往下，他脚又向下踏了一级台阶，穆殊却停在了原地，二人交错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穆殊低着脑袋，“我不想去上古神族了。”


    谢蝉之狐疑：“为什么？”


    “可怜我？”


    穆殊沉默地摇摇头，“我不可怜你，我只是不想去见识一座牢笼。”


    天道创造了上古神族，还给一片轻易不得出入的地盘，谢蝉之没有明说，但穆殊明白他的话外之意，轻易不得出入的人，应当也包括原本就生活在里面的人。


    赋予他们得天独厚的能力，却从不允许他们使用能力，或者说使用这个能力，要在既定的场所，这无异于把他们关在一座“牢笼”中，不止失去自由，而且到了既定的时间，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牺牲。


    这和圈养的家禽有什么区别。穆殊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鸡鸭鹅，她每天放学要把它们放到屋后的池塘中，吃草、游泳，等到了过年，它们就会变成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在她眼中这些鸡鸭鹅是可以被随时吃掉的，上古神族便是天道眼里的鸡鸭。


    “那你们龙珩说的天意，便是因为九天星辰大阵又出问题了吗？”前后一联系，穆姝看穿“天意”，不过是逼着谢蝉之去死，好用他的血肉去补阵法。


    怪不得原著中只提沈风遥和江渔是怎么对付闯入乾坤界的域外天魔，而不提九天星辰大阵是如何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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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天道为什么不再创造一个上古神族，应该是没有余力再去创造。


    “没错。”谢蝉之笑着承认，笑声中不有丝毫温度，随后他沉默了一会儿，释然道：“不用担心，天意奈何不了我，祂现在的力量能维系住阵法，已经不容易了。”


    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穆姝垂着脑袋不言语，忽而，转念想起自己被书写的命运，现在男女主能不能在一起都还难说，为不确定的事情焦虑内耗，伤害的只会是自己。


    “对啊，你父母既然能违背天意把你生下来，那我们自然也可以违背天意，大不了到时候天塌下来的时候，我们在秋霞谷内自杀，反正他们也不到秋霞谷去。”


    闻言，谢蝉之喉咙有些发紧，到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口。


    穆姝也感觉到他的变化，握住她手腕的手忽然有些发紧，他似乎不再满足于这样有分寸的亲密，修长的手指中顺着她手背，一路向下，直到她整只手都紧紧拢住他宽大的掌心之中。


    穆殊没有抵抗，只觉得胸腔处的共鸣声，愈发剧烈，这颗全身最为主要的器官，此时此刻想夺“门”而出。


    长而黑的甬道中，两颗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靠在了一起。


    一万五千年前，那谢蝉之不是年龄岂不是特别大，穆姝想起了一个段子，说男人过了25岁某个功能就开始走下坡路，但是这里是修仙界，应该不会吧...？


    修仙的人修为筑基可以活两百岁左右，金丹可以活五百百，元婴一千，化神三千，大乘六千。


    谢蝉之现在是大乘期修士，那他的某些方面的欲望，岂不是都退化成盖着被子纯聊天的地步？


    “在想什么？”谢蝉之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在替他难受。


    穆姝不敢说出心里想的少儿不宜的东西，也不敢随便质疑一个男人的某方面能力，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在想你是怎么活一万多岁。”


    误以为穆姝是好奇他怎么活到如今的谢蝉之，“我父母化作星辰支点之时，我不过才五六岁大，他们用秘术匆匆把我封印后，便放在了秋霞谷，那地方天道窥探不了。”


    “一千多年前，秘术失效我苏醒了，无意之中闯入天玄秘境，师尊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回青云派，收作关门弟子。”


    穆姝怔怔地看着他，“你都活了一千多岁了，人生的漫漫长路都已经走过了六分之一。”


    昏黄的关照下，谢蝉之立刻沉下脸，咬着后槽牙反问：“嫌我年级大？”


    穆姝看不真切，但下意识地感觉他好像生气了，“没有啊，我不过感叹一句。”修仙世界，年龄好像不是问题。


    “那最好！”谢蝉之挑眉看她一眼，拉着她的手继续朝前方走去。


    “我们还去上古神族的居所吗？”


    “来都来了。”


    好强悍的一句话，真令人无法反驳。


    谢蝉之似乎觉得这么说差点意思，又补充道：“那里景色不错，比青云派美，你应当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