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沟通并不顺利，甲方提了不少新要求，还需要重新整理方案。


    这都不算什么，最让人无语的是，另一个编辑居然在谈判的时候直接抢资源。


    赵姐真是活这么久第一次见。


    开了眼了。


    她气得吐血，差点当着甲方的面就翻脸，硬是忍到公司才和另一个编辑battle。


    林羡一路沉默，脸色很差。


    回到座位上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阵抽得难受，脑子也涨涨的，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她昨天一夜没睡，加上又没吃早饭只灌了两杯美式，整个人看上去像被抽干了精气。


    本来想吃点胃药抗一下，打开抽屉才发现胃药吃完了。


    她和赵姐打了声招呼，往人事部递了假条，便请假回家休息了。


    今天下午赵姐肯定要去汇报进展，她早上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一定会想办法还回去，哪怕还不回去也会拼命上眼药，恶心对方。


    这是赵姐的职场风格。


    以前林羡只会跟在赵姐身后当鹌鹑，偶尔附和一两句，加把火。


    可现在……


    顾总……


    顾沁一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又忍不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


    “喂！这药你还买吗？”药店工作人员大声问到。


    林羡这才回过神来：


    “哦哦，不好意思，帮我装起来，谢谢。”


    等回了家，林羡给自己简单煮了点面，吃了药就睡下了。


    极度缺乏睡眠的身体很快沉沉睡去，连梦都没做，只有无尽的虚无。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晚上7点了。


    一看手机，10个未接，9个都是赵姐打的。


    林羡爬起来清醒了会，刚准备回，手机又震了。


    还是赵姐。


    她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隔壁那个姓刘的，真是臭不要脸！我辛辛苦苦谈好合作的D站，他居然横插一脚！抢了原本我定好的档期！《夏夜与蝉》本来今晚就要上了！”


    赵姐语速快得像机关枪，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林羡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的安慰了一句：“那……下次上……也行。”


    “这怎么能一样，现在是暑期档，校园漫的主要受众就是学生，等开学再上，数据肯定没现在好了！那个狗东西，就是见不得我好！”


    赵姐十分气愤，给同事取的绰号也更上一层楼。


    她终于发泄完，收起怒火，声音也平和了些，关心起林羡来：“你身体好点没？”


    “嗯，好多了。那个……赵姐……”


    林羡用手指揪着被子，犹犹豫豫地开口：“我那个手绘本，在你那儿吗？”


    “啊……那个啊，那个好像被顾总拿走了，你到时候直接问她要吧。对了，今天顾总还问我要了你的微信，我推给她了，记得通过下。”


    嘟嘟……


    赵姐挂电话的节奏和她的做事风格一样雷厉风行，从不会拖泥带水。


    林羡拿着手机呆愣了好一会儿，把头重重地闷进被子里。


    双手双脚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突然，她停了下来，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一屁股坐起来，一脸震惊地回过神：


    “微信！”


    她急冲冲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屏幕下方的通讯录那儿，有个刺目的小红点。


    原本平缓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一股热浪涌上天灵盖，白皙的脸上渐渐透出红晕，连耳朵都变得滚烫起来。


    修长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想要点击却又不敢，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纠结了好一阵。


    久到连屏幕都自动锁屏。


    林羡深呼吸，重新唤醒屏幕。轻咬着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轻轻一按，点在了那个刺目的红点上。


    接着又快速轻点了对方的头像。


    小小的四方格瞬间放大，在屏幕中央呈现。


    蓝天白云林荫道，旁边还有十分眼熟的老派建筑。


    她像个侦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放大。


    角落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的正是她熟悉的校服。


    咦？


    难道是高中那条路吗？


    她歪了歪头，有些好奇却没有多想。


    偷偷点进对方朋友圈，查看对方的个人生活。


    可惜，没有什么值得她看的，那里只有一条跟公司有关的新闻报道。


    林羡不免有些失望，想起了高中的时候。


    偷偷记下对方的□□，一到周末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登陆□□进空间去查看她的动态，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退出时还不忘把访客记录删除。


    她盯着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我是顾沁一】。


    有些晃神。


    好像时间回到了高中，那时候她们都很青涩，每天穿着一样的校服，刷着数不完的卷子，被学业压弯了腰。


    只可惜，她当年没有勇气发出好友申请。


    后来再去对方的空间，里面的动态停在了高三那年，再也没有更新过。


    林羡收起飘远的思绪，才发觉额头不知何时，竟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她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低。


    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尖点了下去。


    明明轻得没有声音，却好像点在她的心尖上，连心跳都乱了起来。


    她点开聊天框，打字的手指有些颤抖，险些拿不稳手机。


    对话框里的文字删了又删。


    发的多了，显得啰嗦；发的少了，又显得不近人情。


    反反复复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留下一句：


    顾总您好，我是绘画部的林羡


    点击发送后，她又一脸懊恼起来，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烦闷地把手机扔在一边。


    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吃了点东西。


    等她坐回电脑前，拿起画笔，已经快八点了。


    昨天分镜稿没画完，今天再不赶工，这周来不及更新了。


    画笔的沙沙声一直响到了半夜。


    等她放下画笔，抬起头，已经接近凌晨2点了。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把分镜稿保存发给赵姐。


    洗完澡回到床上，又满脸期待地拿起手机看了下，没有新消息。


    有些失落……


    转念一想，人家是总监，工作那么忙，哪有空回这种消息。


    林羡在心里默默想着，试图给自己找点安慰。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睡吧睡吧……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公司，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人人都能维持表面平和，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电视剧里的手段都有些逊色，现实往往更加精彩。


    身边多的是见风使舵的。


    晨会结束，绘画部突然进行人员大调整。


    原本和林羡搭档的上色师，被调到了其他组，换给她一个新来的实习生。


    审核组那边，也卡得更严了，不像是为了过稿倒像是为了卡稿。


    就差摆上台面对林羡说：这周你别更了，后面再说吧。


    赵姐气不过。


    但如果只有一两个人不配合，她还能去理论一番，现在几乎是半个公司都这样，搞得她有些力不从心。


    中午饭点的时候，她特地拉着林羡去了远一点的商圈吃饭，一坐下就满脸严肃地问：


    “你跟姐说句实话，是不是真像她们传得那样，看不惯新领导指手画脚，怕被坑版权？”


    林羡半张着嘴一脸呆愣的看着赵姐：“啊？什么？”


    “看来不是……”


    赵姐略一沉思，有些疑惑。又看了看对方清澈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提醒：“我知道你不喜欢社交，但听姐一句劝，你得跟顾总打好关系。酒会上的事，找时间去和人家道个歉。”


    赵姐点到为止。


    林羡低着头不吭声，闷闷地把饭吃完了。


    快到公司了，才扣着手指，磕磕绊绊地问道：“要……要准备什么礼品吗？我……我是说……去道歉的话”


    “要是打听不到喜好的话，只能送点常规的，护肤品、小饰品啥的。”赵姐认真地想了下，接着道：“不过这周顾总出差了，你要等下周了。”


    领导不在的日子，大部分人都能偷偷懒。


    但，林羡没这个好运，这周过得格外艰难。


    实习生业务不熟练，她很有耐心地教了三遍，以为可以放手让他自己做了，却发现根本不行。


    她看着一塌糊涂的成稿，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能加班重做。


    这种魔鬼工作强度，她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


    直累得她根本没空去想东想西。


    周六更是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1点。


    敲门声把她吵醒。


    她半眯着眼睛，睡衣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迷迷糊糊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出去。


    只一眼就给她吓醒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顾沁一！


    林羡蒙蒙地睁大了眼睛，慌得退了两三步，心又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她才想起来，自己脸没洗牙没刷。


    赶紧冲进卫生间，边梳头边刷牙，左右开工。


    急急忙忙冲了把脸，甚至没来得及护肤。


    几个跨步来到门口，做了几下深呼吸，才终于开了门。


    眼前的顾沁一亭亭玉立，浅绿色衬衫搭配白色过膝半身裙，手上提着一款棕色小包，另一只手拎着礼品袋。


    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声线柔和，略带玩笑地开口：“不请老同学进屋坐坐吗？”


    林羡面对这张脸，完全没有抵抗力，一开门就看呆了。


    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啊……快……快请进。”


    她把门小心推开，侧身站在一边，等着人走进来，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


    看对方站着不动，这才呆呆地反应过来，从鞋柜找了一双压箱底的一次性拖鞋出来。


    “我我……家里比较乱。”


    她有些拘谨地站在玄关处，不敢再抬头看对方。


    生怕一会儿视线又挪不开了。


    室里一阵沉默。


    林羡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对方露在外面的脚踝，竟觉得和自己画里的一样，修长匀称，有着别样的性感。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猛地想起来什么，开口道：“你坐会儿，我给你倒杯喝的。”


    说完便着急忙慌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伸手拿起一旁的水壶，也是空的。


    她又火急火燎打开柜子，看到里面还剩最后一瓶矿泉水。


    松了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头有些晕，眼前突然一片花白，像没了信号的老旧电视。


    扶着门框缓了一会儿，直到眼前恢复了正常，她才走了出去。


    林羡住的是一套很简陋的两居室，其中一室连着餐厅，被她改成了工作间。


    眼下，餐桌上放着一个礼盒，玄关处的黑色高跟鞋还在，却不见它的主人。


    她走进工作室，鼻尖隐约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一个修长的背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洁白的双臂在身后交叠，衬出了完美的弧线。满头乌黑的秀发盘在脑后，知性又大方。


    这一幕，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缓缓看向墙上的手稿。


    满墙的手稿里，有一张格外醒目。


    画面中有两人。


    一人躺着，正微微仰头，轻咬嘴唇，眉头微皱，一手抓皱了身下的床单。


    另一人则埋首亲吻她修长的脖子，正伸出舌尖舔舐。


    两人十指相扣，身体贴合。


    林羡一张俏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慌乱中上前，试图把墙上的手稿扯下来。


    却不想，刚走了几步，眼前一黑，猛地倒地，直接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