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班长来检查情况，看守的小战士把昨天胡招娣要鸡和诉苦的话，原原本本汇报给了他。


    赵班长沉着脸进了屋。


    温情总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没等胡招娣开口，她先抱着孩子怯生生地恳求：“赵班长，我……孩子有些吃不饱，昨天只喂了些米汤给他，我的奶水……实在是不够，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脸颊因窘迫而泛红。


    胡招娣立刻接了过去：“赵同志啊，你行行好！千错万错都是大人的错，孩子是无辜的啊！你看看这孩子，瘦得皮包骨头了，就弄只老母鸡来，给情情下下奶，算我老婆子求你了！”


    赵班长眉头紧锁，看着温情怀里那瘦弱的孩子。


    小家伙比刚来时确实瘦弱了不少，小脸蜡黄，蔫蔫地没什么精神，看着确实让人心头发紧。


    他心下叹了口气，大人造的孽，终究是苦了孩子。


    他语气依旧严肃，但内容却有了转圜：“胡招娣，你要清楚，你们是来接受改造的，不是来享福的！别总想着钻空子！”


    他转向温情，语气稍缓：“孩子的情况，我会向上面反映。考虑到孩子还在哺乳期，可以适当给温情同志改善饮食。至于老母鸡……”


    他顿了顿，“需要按规定申请，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胡招娣一听有门，立刻收了哭声，连声道：“申请，我们申请！谢谢赵班长，谢谢领导！”


    赵班长没再理会她，又严厉警告了几句不得生事，便转身离开了。


    他直接去家属院找了陆祁川，将孩子营养不良和温情奶水不足的情况做了汇报。


    温婉也在，两人听闻，对视一眼。


    陆祁川听沉默片刻。


    他厌恶胡招娣，也看不上温情，但孩子确实是无辜的。


    他指示道：“让江景定期去给孩子做检查，根据大夫的意见，必要的生活物资可以特批，首先确保孩子能健康地活下来，正常发育。但范围仅限于此，看守力度不能减。”


    “是！”


    赵班长走后，陆祁川看向温婉，刚要开口。


    温婉抿了抿唇，说道：“只要胡招娣不作妖，还是以孩子的健康为主。”


    陆祁川的眸色沉了又沉：“你受委屈了。”


    **


    很快，江景便背着药箱来到了第七小队的破屋。


    他仔细检查了孩子的情况，又询问了温情的饮食，确实是温情思虑过多引起的奶水不足。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没用，不如把孩子好好养大。”江景说完接着写下诊断，“孩子还太小，光喝米汤不行，我会建议上面定期提供鸡蛋和必要的营养品给哺乳期的温情同志。孩子，我会定期来检查。”


    胡招娣听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有外来物资，她们总能抠下一点。


    但听到江景要定期来检查，她也放下了心。


    她很重视这个孩子，这是她们未来翻身的指望之一。


    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眼看温婉在外面风光无限，她们却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这种对比让她心中的毒火越烧越旺。


    她开始琢磨新的办法。


    她注意到，自从上次花粉事件后，所有人虽然严厉，但对温情和孩子，终究是多了一丝基于人性的宽容。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份宽容，制造一些能给温婉和陆祁川添堵的意外？


    **


    江景的定期检查成了破屋里的固定日程。


    孩子的脸色渐渐有了些红润，哭声也响亮了不少。


    温情抱着孩子，看着那小小的变化，麻木的眼神里偶尔也会闪过一丝微光。


    但这份微光却照不亮胡招娣日益阴郁的心。


    她看着温情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恩惠就安分下来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怒。


    这傻丫头，一点小恩小惠就忘了她们如今的处境了吗？


    “没出息的东西！”胡招娣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剜了温情一眼，“一点鸡蛋就把你收买了，忘了咱们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忘了你顾廷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呢？”


    温情瑟缩了一下，抱紧了孩子，嗫嚅道：“奶奶……孩子，孩子总算能吃饱点了……”


    “光吃饱有什么用？”胡招娣凑近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咱们得想法子出去！得让温婉那个小贱人付出代价！”


    她焦躁地坐在炕沿边，手指扣着炕席。


    硬闯不行，卖惨效果有限。


    她的目光在简陋的屋子里逡巡，最后落在墙角那堆用来糊墙剩下的黄泥和废弃的砖头上。


    **


    几天后，江景再次前来例行检查。


    孩子的情况稳定，体重略有增长。


    江景记录着数据，语气平和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胡招娣在一旁陪着笑脸，不住地道谢：“多谢将大夫，多亏了您，这孩子才能活下来……我们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江景淡淡点头，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


    这时，胡招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哎呦一声，捂着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江大夫……您，您能不能也给老婆子我瞧瞧？”她扶着炕沿，缓缓坐下，气息有些不稳，“这腰……是老毛病了，前几天搬动了一下那腌菜坛子，就又犯了，疼得我夜里都睡不安生……”


    温情在一旁看着，有些疑惑，奶奶前几天明明没搬什么重物啊？


    江景脚步顿住，身为医生的职责让他无法对病人的诉求视而不见，尤其还是一个看起来如此痛苦的老人。


    他放下药箱，转过身：”你躺好，我看看。”


    胡招娣依言慢慢趴到炕上，嘴里不住地呻吟。


    江景俯身，正准备检查。


    突然！


    胡招娣眼中凶光一闪，以完全不符合她年纪的速度，猛地从炕席下摸出一块边缘尖锐的碎砖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江景的脑袋砸去！


    “江大夫小心！”温情吓得失声尖叫。


    江景听到温情的尖叫，敏捷地向后撤步，但胡招娣的动作太过突然，碎砖尖锐的边缘还是划破了他颈侧的皮肤，鲜血沁了出来。


    “你干什么！”江景捂住伤口，又惊又怒。


    几乎在同一时间，胡招娣手中的砖头’哐当’落地，她自己却像是被江景推搡开一样，重重地向后倒去，后腰狠狠撞在坚硬的炕沿上。


    “啊！”胡招娣发出一声凄厉得惨叫，整个人蜷缩起来，脸色瞬间灰败，冷汗涔涔而下，看起来伤得极重。


    “杀人啦！救命啊！！”胡招娣不等任何人反应，用尽力气嘶喊起来，“温婉……是温婉派他来灭口的！他要杀了我……我的腰……断了……”


    她喊完这几句，便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躺在看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抽搐的身体表示她还活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门口的战士听到动静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江景捂着流血的脖子站在那儿，脸色难看。


    胡招娣昏迷在炕上，似乎受了重伤。


    温情抱着孩子缩在角落，吓得浑身发抖。


    屋里只剩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