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见马戏团的伙伴这副模样，不由瞪大眼睛。


    比起帐篷里有什么，他第一反应是问阿诺希亚怎么了，是不是生病闹肚子？


    “里面……里面好多血！还有一条腿，一条人腿！”


    阿诺希亚断断续续的回答，让麦克一僵。


    裘克的帐篷并不起眼，在节日的欢庆氛围中不值一提。


    但这是喧嚣马戏团的帐篷，无论内里的稀少家具是怎样的老旧，床单累计了多少个补丁，帐篷的外表，依旧光鲜亮丽。


    缤纷的条形纹覆盖在帐篷顶端，边角还绑着几个彩色的气球，沾着嘉年华喷放的烟花碎屑。


    真相就在那里，麦克走近时，终于隔着帘子闻到了那恶心的，让人联想到屠宰场的臭血味。


    他脸色稍稍白了些，不知所措回头时，挂着僵硬的笑：


    “伙计们，这是新的节目安排吗？你们打算设计我出糗？”


    跟上来的奥尔菲斯正了正眼镜，还未说话，一脸严肃的爱丽丝越过麦克，掀开了帐篷帘子，指着里面道：


    “您自己看吧，我的建议是您确认后，就赶紧疏散游客。”


    麦克看着她认真的眼睛，事关喧嚣，他迟疑着往里面探头望去。


    麦克的业余爱好就是捣鼓那些化学物品。马戏团的许多道具，包括假血，烟雾，烟花，都是麦克亲手做的。


    所以他很清楚的分辨出了地面上大片血迹的真假，尤其是那些红色已经有部分变黑。


    还有那条腿……就那样随意扔在帐篷的角落，和裘克那条被切下做废弃处理的残腿一个待遇。


    那腿的断面如此生动，白生生的骨茬冒出一点，像地狱里的一朵僵硬白色小雏菊。


    麦克眨了一下眼睛，他退了出来，镇定自若地安排阿诺希亚与另一个工作人员玛塔分开，各司其职。


    麦克叮嘱他们，要他们再找点人，以“马戏团筹备了新活动”为由，引导所有游客前往不同的游玩地点，尽量分散开，别像之前那样扎堆出现在热门景点。


    他摘下脖子上的钥匙，那把至关重要，能打开月亮河公园大门的钥匙，递出去——


    “重新设计游玩路线，等游客到了门口，尽量低调的，以节目的名义送他们离开公园。”


    “记得派人去找伯纳德，我去找娜塔莉，等你们办完了我们在马戏团的招牌帐篷处汇合。”


    麦克的安排正是爱丽丝在想的。


    裘克为什么要带走瑟吉，不知道。


    但很显然，微笑小丑让哭泣小丑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裘克或许正在某个地方，仔细享受着瑟吉的痛苦与忏悔。


    疏散游客一定要轻，要柔，不能让沉浸在情绪释放中忘乎所以的裘克察觉，也不能让熙熙攘攘的人群提前得知灾难的端倪。让游客按批次有顺序地从门口离开，确实能尽量扩大生还人数。


    爱丽丝悄悄同奥尔菲斯道：


    “这位麦克先生的脑子转的很快啊，接受事实后就能迅速做出应对。”


    奥尔菲斯微微偏过脸，同样低声发表着看法：


    “可是如果没有血淋淋的事实，他永远不会相信裘克会伤人。我总觉得他挺固执的，得扒开他的眼皮，他才能看清一些事情。”


    “聪明，又愚钝麻木。”


    爱丽丝颔首，回忆着麦克方才的话，尤其是对“家人”的概括。


    不一会，慌张的两人听明白麦克的要求，各自离开忙碌。


    麦克原地转了几圈，努力思索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确认伯纳德的安全…对。打开公园大门…没错。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分流人群…是的，就这样。还有娜塔莉，裘克挺在意她的，说不定是她蛊惑了裘克…呃，裘克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她越界了，这很有可能…还有…还有……”


    爱丽丝忍不住出声提醒：


    “警察呢，最重要的警察呢？应该再派一个人去联系当地的警察局，让他们迅速携带装备过来支援啊。”


    “对！报警！”


    麦克拍了拍脑袋，片刻后又迟疑起来，微微摇着头，


    “等等，如果报警事情就会闹得很大，那些警察可没多少耐心，裘克说不定会被当场击毙。”


    “是了，游客可以先用节目的名义糊弄过去，大不了事后就承认今天有许多材料因看管不当被水泡了，嘉年华不得不提前散场，多给一点补偿。”


    “我们可能会因此赔很大一笔钱，但至少喧嚣的所有人都在。报警，报警的话……”


    麦克无法下定决心，甚至有些逃避这个话题，


    “先疏散游客，先找到裘克吧，我一定要当面问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嘉年华全被他毁了！”


    他焦躁着走来走去，对地上瑟吉的断腿视而不见。


    奥尔菲斯眨眨眼，微不可闻：“裘克先生还没大开杀戒，把电锯对准无辜之人。”


    “但那个微笑小丑可凶多吉少，麦克先生似乎没想到微笑小丑的命，居然还在纠结报警的事。”


    爱丽丝观察着地上血迹的走向，以此确认裘克是从哪边离开的。


    她边看，边随口轻声道：


    “或许是因为麦克先生认为裘克先生算是他的‘家人’，而瑟吉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据我所知，娜塔莉与瑟吉，瓦尔莱塔是半路加入喧嚣的，裘克，穆罗，瑟吉则是一同长大。”


    “麦克先生很重视家人，重视喧嚣这个家。”


    所以他不敢相信裘克会对“喧嚣的家人”下手。


    当听到裘克发疯杀人的事时，麦克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


    比起爱丽丝与奥尔菲斯这两个第一次见裘克就撞上电锯的人。


    麦克想起的是笨拙的裘克哭丧着脸，坐在他旁边擦洗着满头的臭鸡蛋。


    即使看到了帐篷里的惨剧，麦克一方面意识到裘克真的可能会给喧嚣带来巨大的麻烦，一方面又认为这可能是娜塔莉“挑唆”的。


    因为比起瑟吉的断腿，最让麦克不想见到的，是一旦报警，裘克会作为杀人案的首恶伏诛。


    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麦克踢到了哭泣小丑留下来的那些旧物。


    裘克曾经为了强健体魄，摆脱这副瘦弱模样而自制的沙包滚落，网兜里面装满了麦克找给他的杂技抛掷球。


    上面还残留着努力与汗水的痕迹，麦克没办法去相信过往已成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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