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视之眼？”


    黎禾出神地盯着金光灿灿的字体，鬼使神差地轻触了一下。


    两道白光突然从指缝射进黎禾的双眼中。


    暖洋洋的，还挺舒服，像小时候妈妈给她按摩眼睛。


    黎禾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热流短暂地在眼窝内打转了几圈，片刻后，黎禾感觉眼睛恢复到正常温度，缓缓睁开双眼。


    无事发生。


    其实并非无事发生，如果此刻黎禾能照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本来透着琥珀色的虹膜完全转化为纯金色，只可惜这里没有镜子。


    黎禾环顾四周，发现透明的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透明正方体中，外面一片乳白色，泛着大雾，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现在正在结算空间内。”


    黎禾脖子上的项链闪着晶莹的蓝光，漂浮到她面前，里面正传出米迦勒的声音。


    好似读懂了黎禾的顾虑，米迦勒贴心地补上一句：“结算空间内绝对安全。”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在结算空间内逗留。”


    “为什么？我就呆着会怎样？”


    黎禾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飘来飘去。


    “……我会踹你的屁股把你踢出去。”


    黎禾努努嘴，像哄小孩儿似的随口应付道：“行行行，好好好。”


    一团火嗖的窜上心头，米迦勒碍于长辈的身份，不好意思对真正的小孩儿动怒，无奈警告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它有点后悔选黎禾做巴别塔第二十任“守塔人”了。


    不过也只有一点儿。


    毕竟……


    没有人会比她更适合做这一任的守塔人。


    米迦勒还在思考怎么骗黎禾签下契约，黎禾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米迦勒身上了。


    因为她发现了全视之眼的用处。


    “全视之眼”：可看穿一切虚妄与邪祟，使用次数不限，使用一次会视具体情况增加不等认知值。


    黎禾浏览完这些描述，发现一旁的属性面板上的认知值的问号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0”。


    看起来是偏弱势的“特质”。


    黎禾有些发愁。


    她现在不缺辅助类型的奖励，缺的是体能和战斗方面的增幅……毕竟她的身体素质连她自己都不敢恭维。


    “哎……”


    黎禾幽幽叹气。


    [是否确认完毕？确认后将脱离结算空间，返回巴别塔]


    似乎是米迦勒等的不耐烦了，忽然弹出的结算弹窗盖过属性面板，逼迫黎禾做决定。


    黎禾点了确定。


    开玩笑，她真的觉得米迦勒是会踹她屁股的那种天使。


    [正在脱离中——]


    黎禾眼前景色一晃。


    结算空间的透明空气墙消失不见，墙外乳白色的雾气化为一只只苍白的鸽子，振翅飞向黎禾头顶处倒悬的蓝紫色天幕。


    黎禾在空中转过身，回首望去，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盛开着无数鲜花的草地。


    粉色的游鱼在翠绿的草浪内欢快的摆尾，无数朱红的丝带迎风飘扬，将天与地缝在一起。


    天地交界处，赫然矗立着一座洁白的高塔。


    “那是什么？”


    黎禾被眼前情景所震撼，努力拼凑自己支离破碎的语言。


    [玩家认知值增加10点]


    黎禾的大脑完全被前方巍峨的高塔占据，胸口处好似被抽走什么东西似的喘不上气，一股名为惆怅的情绪在她身体里发酵。


    “当飞鸟飞向倒悬的天空，当游鱼在开满鲜花的大地上逐浪……”


    米迦勒像是在哼唱摇篮曲般温柔地吟诵。


    “现在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


    话音刚落，一股要把黎禾撕碎的引力猛地扯住她的脚，飞快地拖着她下坠。


    黎禾像断了带的播放机一样，意识如同被只柔软的大手攥住，周遭的世界变得模糊且遥远，一切都失去了轮廓。


    再睁眼时，黎禾已经躺在一处由白色砖块砌造的平台上。


    除了她躺着的那块地方还留有空隙，其它地方可谓是人山人海。


    “呃——”


    黎禾头疼欲裂，强撑着站起。


    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怎么都这么奇怪？


    黎禾神情恍惚，一头雾水地扫视着四面惊惶的男男女女。


    “那个人……是不是被怪物污染了？”


    人群发出小幅度的躁动。


    黎禾不明所以，抬手欲揉眼时，却被手背上瓶盖大小的尤其狰狞的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圆润的眼珠见有人打量它，故意在黎禾手背上滴溜溜滚了几圈，赚得大片惊叫。


    更诡异的是，黎禾居然会对它产生“无害”感。


    什么东西！不会是之前的虫子干的好事吧！


    黎禾的鼻子皱了皱，嫌恶地瞪着它。


    “把她推出去，把她推出去！”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最靠进黎禾的外层人开始按耐不住向她伸出手。


    黎禾被密不透风的人群逼得连连后退，连揪出罪魁祸首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可恶。


    黎禾暗自咒骂道。


    背后的彩绘玻璃窗大敞着，刺骨的寒风一刀刀剐在毫无遮挡的胳膊上，冻得黎禾瑟瑟发抖。


    “如果不把受污染的人推出去，我们都得完蛋！”


    “她会像之前的人一样变成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攻击我们！”


    “把她推下去！把她推下去!”


    “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人群中爆发出一句铿锵有力的女声，惹得忙着围剿黎禾的人们不自觉地瞥去，脸色一变，像冲破渔网的鱼群一样，四散出一条路。


    黎禾抬眸，瞳孔中映出女生的金色长发。


    那名女生戴着一副墨镜，脸蛋小巧精致，身上穿着的衣服满是名牌，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不过与她气质不符的是，此刻她正单手掐着一名成年男子的脖子，拎鸡崽儿似的将惹事的男人双脚离地的掐起来。


    男人双手使劲掰扯着女生纹丝不动的手掌，双腿在空中踢蹬的幅度越来越低，整张脸变成青紫色，宛如过年吊死在阳台上的风干的腊肉。


    “嘴这么臭，和屁股长反了？”


    女生用戴着佛珠的手将墨镜扶到额头处，露出一双人畜无害的杏眼，活像一只冲着黎禾摇尾巴的小狗。


    “你如果兜不住自己的屎就求求我，我可以好心帮你免费切了。”


    女生加重手上力度，罪魁祸首彻底晕死过去。


    薛婳？她怎么来了？


    黎禾的下垂眼刹那间瞪得比鸡蛋还圆，呆愣愣地盯着薛婳腕上的佛珠，手不自觉地握住项链。


    薛婳见人快没气儿了，忙扔破布娃娃似的丢到一旁，不客气地冲周围说道：“看什么看，滚。”


    杀鸡儆猴的效果十分不错，人们几乎是推着挤着给黎禾和薛婳空出了方圆五米的空间。


    薛婳满意地抬头挺胸，慢慢走近黎禾，在她面前站定。


    她靠的太近，清新的果香调香水味儿蛮横地侵略着黎禾的鼻腔。


    黎禾不敢看她，心虚地移开眼睛。


    “阿禾，一走就是四年啊，四年头也不回走的干干净净，你就这么狠心——？”


    薛婳抱胸，俯身贴近黎禾，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在黎禾耳畔低声说道。


    “安静——”


    巨大的虚影倏地凭空冒出，薛婳撇嘴，咽下去喉咙里的长篇大论，只能轻声细语地留下一句：“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老天爷，她从来没感觉米迦勒是如此的神圣如此的伟大——


    黎禾感激地凝视着空中逐渐显出实体的米迦勒。


    一对最为庞大的白色翅膀舒展在外，余下两对互相抱住的翅膀则被三个长满蓝色眼睛的飞轮禁锢着，后面则亮着硕大的圆形光环。


    这才是米迦勒的真实模样。


    现实生活中对“天使”的美化太多，几乎全都以圣洁俊秀的人类形态出现在大众视野，以至于人类都忘了，美貌的皮囊其实是恶魔专门勾引人类所用，而天使才是人类认为的“恶魔”模样。


    米迦勒变成这样，黎禾一点儿都不奇怪。


    可感觉归感觉，现实归现实，真的亲身以肉眼凡胎见到超越认知的事物时，黎禾的心脏还是不免为之震颤。


    传说中货真价实的天使居然委身给她做系统啊，想想就刺激。


    黎禾全身的血液兴奋地叫嚣起来。


    ［玩家认知值增加10点］


    怎么一转眼就20点了？


    黎禾讶异。


    “各位，你们所在之处，即是‘巴别塔’。”


    米迦勒顿了顿，方要继续说下去时，一声大胆的质问骤然炸响在塔内。


    “我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塔！我要回家！听没听见！我要回家！”


    “对！放我们回去，放我们回去！”


    无知的人义愤填膺的声讨着慈爱的神。


    一石激起千层浪。


    米迦勒轻叹，抖动翅膀，洁白的羽毛变为刀片，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划伤了领头人的嘴。


    鲜血染红了人们脚下的白砖，喧闹声平息下来，沉进死水之中。


    “你们可以回家，但前提是——把这座残破的塔修补成功。”


    “可根据圣经的记载，传说中的通天塔好像并没有修建成功，那又何来修补一说？”


    黎禾闻声望去，果然在人山人海中搜索到郑寻由充满混血感的蓝眼。


    郑寻由说的不错，巴别塔一开始是人类希望通往天堂而联合修建的高塔，却被上帝阻止，令人类说不同的语言，导致彼此之间不能沟通，从而致使计划失败而遗留下来的残址。


    仅凭她们这群人，又怎么可能能够建成通天的高塔。


    “巴别塔并非失败，而是真正建成了——建成于你们所处的精神世界。”


    “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游戏的方式获得白砖来修补巴别塔，修补完成之际，就是归家之日。”


    米迦勒羽翼煽动，众人脚下的圆形地块缓缓浮现出六芒星阵的图案。


    “轰——”


    圆形地块剧烈抖动，黎禾猝不及防，脚底一滑，差点被掀飞出塔。


    “小心点！”


    薛婳紧紧抱住黎禾远离彩窗，生怕黎禾一不留神再出什么意外。


    圆形地块在米迦勒的带领下载着众人上升了五层后才堪堪停下。


    黎禾踮起脚尖，硬是从攒动的人头中瞧见一扇古朴的木门。


    “打开你们面前的这扇门。”


    无人敢动。


    黎禾扶额，看不下去如此磨磨唧唧的态度，拽着薛婳，抬手拨开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这扇神秘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