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到这的？”谢明云强压下心中的异样，主动开口问道。


    许是因为季连方才的眼神，他此时的话语夹杂着些许难以形容的怪异。与平时那份自傲矜贵截然不同，反倒生出些许尴尬。


    但季连没有搭话，只是径直走向天窗下。


    狭小的天窗为了防止丧尸的入侵，不过半人宽，祥和明亮的银光从中泻下，如云似雾般轻漫在月下人的身上。季连抬起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把信号枪，双手高举，指节弯曲，扳机随之扣动。


    “砰——”


    在谢明云讶异的双眼中，一道夹杂着硝烟的枪痕骤然升空，在寂静的黑夜中绽放出绚烂的红光。


    季连收回手，垂眸看着手中的信号枪，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会有信号枪？”谢明云目光灼灼地看着季连，语气冰冷，残存的几分尴尬消失殆尽，仿佛这不是危机四伏的地下，而是警察与犯人的审讯室。


    而“犯人”的反应依旧平淡，答非所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经过刚刚短暂的休整，谢明云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边问边步步向季连逼近。小腿骇人的伤疤并未影响他稳健的步伐，身上凌乱的血渍反倒让场面更显可怖：


    “回答我。”


    季连眉头微蹙，双眼闪过一丝刀锋般的锐气。


    看着步步紧逼的谢明云，他的语气也冷冽起来：“四楼的房间上了锁，并且，有丧尸在外侧垂直的直梯爬行。”


    话毕，他审视的目光观察着谢明云的每个表情变化。


    这是季连所知，与情报完全不符的两点，而且每一个，都可能让他命丧黄泉。


    但他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对方故意为之。


    可谢明云却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轻呵一声，眯起了双眼，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季连没有丝毫畏惧：“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空气几乎凝固了一瞬。


    在头顶月光下，随着季连颈部微小的转动，深邃眼窝中，那双浓墨般的瞳孔却似是闪起浅淡的金光，瞳仁也恍有一瞬变成了兽类的竖瞳，只不过下一秒又恢复原状，好似只是错觉般。


    谢明云愈发眸色深沉。


    他并不能保证自己没看错，但联想起季连种种异于常人的反应，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来我找到原因了。”谢明云勾着唇角，眼神却似有寒光。


    季连只觉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可下一秒，谢明云忽然出拳，直直向他的面部呼来。


    如此突然的转变，季连依旧仿佛是早就嗅到危险的气息般，迅速举起双臂，挡在面前。不料却正好中了对方下怀，只见那紧握的拳头一松，牢牢握住了送上门来的手腕。


    季连暗道不妙，宽大的手掌此时如同手铐般锁住了他的两只手腕。他紧压眉眼，定定看着谢明云：“松开。”


    谢明云却以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季连压在了墙角，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交叠扣在头顶。


    季连牙关一紧，奋力反抗起来。


    alpha的力量具有绝对的优势，任凭季连如何挣扎，也不曾动摇alpha的身体分毫。随着高大的身躯缓缓下压，连挣扎的空间都被压榨的一干二净。


    “放开我……呃！”


    季连嘴里叫嚷的话语忽然变了调，一双冰冷的大手探近了了他的衣角。带有薄茧的指腹在肌肤上游走着，来到了尾椎处的骨节。


    感受着掌心下光滑的肌肤，谢明云的眼神忽然疑惑起来。


    下一秒，便松开了大脑完全宕机的季连。


    季连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明云，腰部粗糙的触感似乎仍未消散，鸡皮疙瘩顺着这些异样的神经爬满全身。他不自觉缩了缩身体，声音都有些哑然：“你……是同性恋？”


    谢明云颇为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白痴。


    “岩城的部分兽人，会通过割去尾巴和耳朵等，具有明显动物特征的部分，潜伏进人类当中，窃取情报。"谢明云无语地为他开口解释，"我只是在检查，你身上有没有疤痕。”


    “还有，我不是同性恋，对alpha没兴趣。”他后退两步，和季连拉开距离，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一道绿光划破黑夜，从远处延伸过来。


    “结束之后，跟我回云城。谢明云凝望着那道绿光，低声说道，“支援很快就会到。”


    季连心有余悸，不敢离谢明云太近，也没做回应。


    如果是“回”，就说明谢明云一群人是从云城来的，但海泊那时又明明说过，在众人眼里，他是岩城人。


    那么谢明云带他去云城的目的是什么?


    而对方说的对alpha没兴趣又是什么意思？


    “alpha”这个代号的含义，似乎与自己最初的判断并不相符。


    季连在脑中思考着，想要从谢明云这里获得更多情报。


    犹豫之下，才缓缓问了一个，他自以为最不像常识，最有可能得到回应的问题：“alpha是什么意思？”


    谢明云：“？”


    他沉默地看着季连，幽幽开口道：“云城没有特殊教育学校。”


    “……”


    季连捏了捏山根，无话可说。


    谢明云挑着眉，像忽然意识到什么般，依旧用看白痴……不，是用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盯着他。就仿佛……真的认为季连是拥有某种疾病的小心、同情和不解。


    半晌，谢明云有些迟疑地问：“你知道自己是男的女的吗？”


    季连：“……男性”


    他终于认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虽然他并不知道愚蠢在哪。


    季连闭上嘴，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谢明云也没继续逼问他的回答。


    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中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门外再度传来异响。


    房内安静的二人都站直了身子，时刻准备迎击，直至一道人声传来：“里面有人吗？”


    季连松了口气，和谢明云对视一眼，走上前打开了门。


    随着门缝微敞，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季连将半个身子掩在门后，不着痕迹地观察起来人。


    门外站着的少年身形高大，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神看似纯真，可面颊处和身体密布的鲜血都透露着他并不简单。


    他看着房内的二人，先是扫了谢明云一眼，而后又用一种戏谑，打量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季连，缓缓露出一个充斥着深意的笑。


    这样的笑容让季连并不舒服。


    可下一秒少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热情地招呼他们离开。


    少年走在前方，为他和谢明云带路。


    谢明云面色未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季连也就没说什么，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少说话的重要了。


    虽然他话本来就不多。


    季连一路观察，途径的每一层都有没有任何光源，几个黑衣人在与丧尸搏斗，面上似乎带了什么装置，辅助他们在黑暗中行动自如。接连的枪声不绝于耳，回荡在高深的楼道内。


    他们一行三人顺着救援梯来到了最底层。季连还没站稳脚跟，就看见了朝他挥手的海泊：“季连！你没事吧？！”


    “没事。”季连朝海泊点了点头，对方才算放下心来。


    最底层还站着前几天被困房内的人，他们一个个步履虚浮，面色苍白。季连和谢明云跟他们一比，简直能融入一旁前来支援的队伍中。


    但这份融入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季连发现，地底的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跟彼此畅聊着，除了他和谢明云。


    海泊好几次往季连的方向看了一眼，却都因身边的谢明云而收回了视线。偶尔有几道目光停留在他们的方向，也都和刚刚的娃娃脸一样，打量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恶意。


    季连垂下眼，眉头微蹙，他现在只觉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刚刚的娃娃脸又窜到了他们面前，他嘴角含笑，看着季连，但这笑容却并未深达眼底：“你好啊帅哥，我是齐度”


    “季连。”


    “好冷淡啊，”齐度故作夸张地捂住嘴，脸上笑容未变，“你和谢会长是怎么认识的啊？”


    季连面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只轻轻抿了抿唇。对于这样的场合，他从来都难以应付，连一个配合的笑容都弥足珍贵。


    齐度依旧一幅热情阳光的样子，下一秒又转向了谢明云：“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留在这自生自灭吧，不然带回云城吗？”


    冰冷的话语和热情的外表反差鲜明，季连用余光察看齐度的表情，对于他的转变内心并无过分惊讶。


    “与你无关。”谢明云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说完后就径直越过齐度，边回头看了眼季连，边朝着前方救援的卡车走去。


    季连心下了然，跟上了谢明云。


    可刚一经过齐度，身后便传来些许异样的声响，季连瞬间回过头，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的脑袋。而枪口之后，便是齐度那张笑吟吟的脸。


    “别不理我呀，我还没跟你们聊完呢，”齐度瞪着笑眼，眼中戏谑幽深。他看着季连，嘴角弧度未变，说出的话却只显冷血，“我不敢动谢明云，还不敢动你吗？”


    季连喉结微动，面上却未现恐惧与惊慌。


    下一秒，另一个冰凉的金属硬物出现在他的颊侧。


    “放下。”谢明云语气凛然，手中举枪对准齐度。


    可齐度并没有要听话的意思，三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海泊在远处一直观察着季连的情况，见此情形，连忙出声吸引齐度的注意力：“齐度！小心身后！”


    齐度好似上当般偏过头，季连抓准时机，拍掉了眼前的手枪。


    随着枪械掉落，金属物碰撞的声音响起，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微小的扳机扣动声——


    下一瞬，季连小腹一痛，意识迅速开始模糊起来。


    齐度另一只手藏在腰后，此时正握着一把麻醉枪。


    黑暗从眼周漫延，季连眼前的画面开始消散，对方含笑的声音好似从悠远的地方传来：“双重保险，不错吧？”


    季连浑身一软，就如同他猝死时一般，闭上了眼。


    生前最后的记忆再次浮现，如海潮般的痛苦上涌，麻痹了全身，他木然地忍耐着。转眼间，却好似落进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里，季连神经一松，连呼吸都轻盈起来。


    他忍不住沉溺在这温暖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做了十几个不间断的梦境，季连才再度悠悠睁眼。


    长久睡眠后的视线让外界变得模糊不清，但季连依旧凭着大概，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类似医院的房间。


    消毒水味持续灌入鼻腔，房里还算窗明几净，身上的伤口和疼痛烟消云散，连带着身体都清爽了许多。


    季连晃了晃头，随着短暂的调整，视线终于重新聚焦。他此时正躺在洁白的软床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换下，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再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站在窗边的谢明云。


    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半个窗户，清浅的眼眸正凝视着季连，神色淡淡。亮光从外透过，渡在他的发丝边缘，愈显平静柔和，可惜一开口就现了原形：


    “我还以为你要睡十年。”


    季连：“……这是哪？”


    谢明云眯了眯眼，缓缓向他走近，直至站定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季连，一字一句道：


    “云城，你验明正身的地方。”


    终于更新嗯对[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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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