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时间为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纪宁撑着头，有一道没一道的做着题。


    但事实上，她的内心早已和她的卷面一样，烂成了一片。


    同桌任可可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接连不断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搞得纪宁更是烦上加烦。


    20分钟后，零星有了几个翻卷声。


    半小时后，翻卷声齐刷刷的响了起来。


    但纪宁和任可可都还默契的停留在第一面。


    她们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怎么不算是班上的一对卧龙凤雏呢？


    “卧龙”纪宁在时间上取得了优势，抢先翻过了卷面，“凤雏”任可可听到声响，也不再继续纠结手上的题目，紧跟着翻到了第二面。


    俩人仿佛深处水深火热之中，唯一令她们安心的事情也只有一件，那就是她们谁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偷看自己的试卷——毕竟，同一道题，谁也不会做。


    晚自习变成了考试，下课的休息时间自然也没了。唯有提前交卷的人，才能得到了物理老师的特许，到教室外透会儿风。


    但纪宁显然不属于这批人，下课铃无效的响了一遍又一遍，她一直坚守到了考试的最后一秒。


    试卷被人收走后，纪宁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瘫倒在课桌上，宛若一具活尸。


    可一想到还没完成的作业，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拿过了放在一边的习题册。


    此时此刻，纪宁已是心如死灰。


    上学，她还能勉勉强强适应。


    但考试？人为什么要考试？


    她不喜欢考试。不，她是痛恨考试!


    但关键的是，如果考试都是这种难度？她还怎么兑现自己的承诺？怎么拿回手机?


    她不明白“纪宁”是怎么考到**十分的？她们用的难道不是同一个脑袋吗？


    纪宁真想直呼救命。


    课堂测验虽然帮她躲过了课间的骚扰，但也让她经受了一次真正的打击。


    纪宁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临近晚自习放学前的几分钟，她又在教室走廊外发现了疑似蹲点的人。


    尽管她刚刚经历了考试的折磨，但很快她就想到简单的应对办法。


    纪宁提前收拾好了书包，等到下课铃一响，她就直冲冲的朝着刚跨出教室门槛的物理老师奔了过去。


    速度之迅猛，行动之果断。


    把苏玥都给看呆了。


    担心纪宁溜了，她连书包都没背，就急匆匆的追了出了教室。


    纪宁正在向物理老师请教一道题目。


    苏玥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不停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纪宁的动向，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先是等来了马思敏和陈琴两个女帮手，后又等来了个特长班的男生。


    但就是等不到纪宁。


    纪宁不仅没问完，还发展出了和老师边走边讲的探讨模式。


    转眼间，苏玥一行人就尾随在她的身后跟着下了楼，然后走到了教学楼门口。


    MD，她烦不烦啊，到底要问多久？


    好听点说，他们是搁这儿吹晚风，难听点说，那不就是跟个傻子似得在这儿站岗吗。


    “苏玥，这怎么弄?”


    十分钟过去了，特长班的男生最先不耐烦了起来。他不顾苏玥的阻拦，屁股一拍直接就走人了。


    又过了十分钟，陈琴的家人打来了质问她为何还没回家的电话，语气凶的马思敏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在苏玥嫌弃下，陈琴也灰溜溜的走了。


    最后，整个队伍只里剩下了苏玥和马思敏两个人。


    但两个人也是人，苏玥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在她看来，对付纪宁这种菜鸡角色，两个人已经绰绰有余了，四个人纯属于浪费资源。


    MD，也不知道纪宁抽的什么风？上学的时候不问，非要等到放学的时候问，怕不是故意的？


    “纪宁，要不有问题明天再问？你回家太晚了也不好吧？”李晋晨委婉的表达出了自己想回家的心愿。


    “不行，老师！这道题我今天一定要弄明白，不然我晚上肯定睡不着！”


    见李晋晨有了想走的心思，她连忙上前一步，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可怜巴巴”的“请求”道。


    没错，纪宁就是故意的。


    不长不短的对话正好传进了苏玥的耳朵里。


    “算了，我们回去吧。”


    她心思一动，大声的说了一句，然后拉起马思敏的手臂，走到了纪宁前面。


    纪宁目送着苏玥一行人渐行离去的身影，话锋一转，改了口。


    “李老师，你好像挺累的，我想了想，你说得对，今天还是就到这儿了吧。”


    不得不说，问了这么多题，还是有点收获。


    “嗯？好吧。”虽然不知道纪宁为何转变的这么快，但这个提议很合李晋晨的心意。


    他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怎么这么晚了！”


    他继续转头问道。


    “纪宁，你怎么回去？”


    “坐公交车。”


    “你等公交车要多久？安全吗？”


    公交车？现在这个点还有公交车吗？李晋晨十分怀疑。


    “要不你和你父母联系下，让他们来接你?大晚上的，一个女生多危险。”


    “我妈还在上班。”纪宁为难道。


    “你爸呢?”


    “离婚了。”


    李晋晨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默默闭上了嘴，他朝前走了几步路，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家住在哪儿?要是离学校近，老师开车送你回去吧。”


    他拿出车钥匙，甩了甩，幽默的说道。


    “如果离得远，就帮你打个车，万一你回去路上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纪宁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十一点了，按照这个时间，最后一班车早就走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


    “好吧。谢谢李老师。”


    纪宁答应了下来，报了个小区名。


    “让我看看在哪儿？嗯，还挺近的，正好顺路。”李晋晨打开了手机上的导航App，朝纪宁点了点头。


    没有了放学后的学生、等待中的家长和排长队的私家车，原本拥堵的街道口变的冷清起来。


    苏玥在路边蹲得腿都麻了，也没看到半个从校门口走出来的人影。


    “玥啊，要不算了吧，我想回去了。”


    马思敏挠了挠腿上被蚊子刚叮出来的包，开口劝说道。


    “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说不定早都已经走了。”


    “不可能，我一直盯着的，没人出来。”


    苏玥低吼了一句。


    “再等等，最多再等十分钟。”


    她安抚的话音刚落，视线中就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纪宁，别把脑袋伸到窗户外。”李晋晨从后视镜中看到了纪宁危险的举止 ，提醒了一句。


    “李老师，前面那个人好像是我们班的同学。”


    纪宁解释了一句，她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站在街道边的苏玥。


    真是歪打正着，原来她还在等自己。


    有毅力!太有毅力了!


    纪宁都有点感动了。


    李晋晨也认出了自己的学生，他减慢车速，临时靠边，等车停稳后，按下了车窗。


    “苏玥，你怎么还没回家？”


    他皱了皱眉，又看向了另一旁的马思敏。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李晋晨的表情很是严肃。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生怎么还呆在外面。”


    “对啊，苏玥，你怎么还没回去？”


    纪宁再一次将脑袋伸出了车窗，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苏玥的眼睛，“好心好意”的说道。


    “现在已经很晚了，李老师刚好送我回去，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


    看到从车窗后冒出的脸，苏玥的愤怒值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怪不得半天都没见到人？原来是让老师送她回家了呀，还真是不要脸。


    苏玥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那张贱兮兮的脸，恨不得当场扇她一巴掌。


    “苏玥！？”见苏玥没有回应，李晋晨又喊了一声。


    “我爸说他要开车来接我们。”苏玥回过了神，她连忙扯开嘴角，慌忙撒了个慌。“李老师，你们先走吧，刚我跟我爸通过电话了，他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也许是因为他幽默和高水平的讲课风格，也许是因为他年轻斯文的长相，李晋晨从事教学工作以来获得了许多学生的尊敬和喜爱，就连苏玥这种不大正经的学生在他面前也从来不会胡来。


    “哦，那你们俩小心一点。”


    听见回答，李晋晨又恢复了最初温和的表情，他叮嘱了一句，然后拨动了挂挡器。


    “记得下次让你爸早点来接你，天黑了不安全。”


    车内正播放着柔和舒缓的流行音乐。


    看到了苏玥吃瘪的样子，纪宁因考试而产生的阴郁也一扫而净。她没有关上车窗，而是拖着下巴一边欣赏起了街边的夜景，一边回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纪宁也算是见识过了苏玥的执着了。


    她也知道苏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是运气好，但明天呢？


    躲得过初一，又躲不过十五。


    她这样长期躲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


    实际上，纪宁也不想再继续躲下去了。


    但如果和她们打起来，她会有胜算吗?她会被那群人痛殴一顿吗?


    纪宁试着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场景。她想到了那些狰狞的面孔，想到了那些挥舞的拳脚，但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有点兴奋？


    兴奋？兴奋什么？兴奋挨打吗？


    纪宁摇了摇头，发现她不仅是搞不懂“她”，也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一路上，物理老师随口问了她一些有关学习的问题，但纪宁只是心不在焉的糊弄了几句。


    车程很短，连十分钟都不到，纪宁就到达了目的地。


    她在巷口前下了车，刚准备道谢，物理老师却先了口。


    “纪宁，你住在这儿吗？”


    顺着他的目光，纪宁看向了旁边灯火通明的高楼。


    明明只隔了一道墙，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不。”


    纪宁伸出手指了指隔壁被昏暗灯光照得像鬼屋破旧楼房，纠正了他的错误。


    “我住在这儿。”


    物理老师愣了愣。


    纪宁不自觉的替他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几栋楼挺破的？”


    其实她也这么觉得。


    但李晋晨只是朝她宽慰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纪宁，别乱猜，记得要好好学习。”


    “哦。”


    纪宁应了一声，并没看出他目光中的同情。


    “谢谢李老师，我就先回家了，李老师再见。”


    她不再磨蹭，简单的做了个道别，转身走进了黑漆漆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