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冰岛，似乎更能让人体会到来自世界尽头的孤寂与荒芜。


    沐梓柠站在Hlíarfjall山顶，目之所及是白雪覆盖的雪峰之巅，还有反射着幽兰光影的谷中溪流。


    与加州的灿烂暖阳相比，根本不算疗伤的好地方。


    但是，怎么说，这里凛冽的寒风总算是能将心里叫嚣着的担忧和焦虑冷却几分，不至于让她在某位病号——AKA自家队长——面前，做出什么失态举动。


    “Miss，may I help you？”浑厚的英伦腔响起。


    沉浸在思绪的沐梓柠还未回过神，身后两位保镖同步出现，以强硬姿态上前将意图接近她的矮胖中年男人拦住。


    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气场都是十足的震慑力，对方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手胡乱比划几下，可一双小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方向。


    直到身旁教练提醒，沐梓柠才似想起什么，一件一件褪下自己身上的滑雪装备。


    滑雪板、护膝、手套…


    最后，头盔和护目镜摘下，令无数粉丝一眼惊艳的精致脸庞，终于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与当地人明显不同的东方美人面孔，黑色短发，北半球冬日的阳光在滴水樱桃般的唇上跳跃，白皙肌肤因刚刚的剧烈运动蕴染了几点粉红。


    那双含水明眸…


    明明应该是纯稚灵动的美，可沐梓柠偏偏长了一双深邃而媚长的眼睛，阳光雪影交错，汇成流动的琥珀色。


    却不知因为什么，那里面平添了几分愁绪，秀气眉心蹙起，倒显得她有些莫名的柔软娇气。


    已经有大胆奔放的游客感叹出声。


    保镖注意到氛围的怪异，恭敬提醒：


    “少爷，先生说这里气候多变，一会儿怕是要有雨雪，您若是玩够了还请尽快回去。”


    美人儿撇撇嘴，似是很不情愿：


    “尽快回去？明明是leader看不惯我一直在酒店待着想尽办法把我赶出来，才刚品出点乐子，他又这样！”


    似嗔似怨的语气，在那样的低气温下却听得人耳根发热。


    英伦腔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方才的对话，其中满是兴奋的颤抖，脸上也连带着泛起令人不适的红光：


    “少爷？That’s a… a boy？What a stunning creature…”


    …


    嘴上虽是那样说，在车子拐进酒店前的小路，沐梓柠第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一楼露台的身影，所有不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雷克雅未克本就人烟稀少，这个季节游客不算多，也遇不到太多粉丝，但丝毫不妨碍那人四周已停了不少跃跃欲试的男男女女。


    沐梓柠的目光短暂收回，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张清俊侧脸，眉峰如削，鼻梁挺如刀刻，黑色披风勾勒出挺拔身形，筋骨分明的左手正轻轻翻动书页，她心里暗暗不满：不就是看书嘛，干嘛把自己美成一幅画…


    ATTENTION的队长比沐梓柠这位凑数出道的队员年长好几岁，自来是一副内敛持重的做派，但举手投足依旧难掩凛然气场，所以也就不难解释，这么长时间了，没一人敢上前打扰。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得益于卓队长对于自身、四位member以及粉丝们的要求与管理，ATEENTION没怎么爆出过令路人反感的行为。


    也或许是他们的曝光率实在太高，一年里除了十几场演唱会还有各类综艺、采访、握手会，基本保证粉丝们线上大饱眼福线下也起码有几次近距离接触机会，队长原话——


    祛魅。


    只要见过了满足了，明白所谓的云上之人也是普通人，也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虽然99%的粉丝们表示Leader.卓你大错特错，但私下行程偶遇时的确要冷静很多，基本能按捺住激动的人颤抖的手假装擦肩而过。


    这次，可能也是担心队长身体外加在国外的缘故，大家显得格外亢奋。


    沐梓柠一边走一边思考该怎样插科打诨先把围着的人群劝开比较好，甚至开始回想这次出来带了多少签名照一会儿分出去够不够用，可巧，不远处旋转门里出来一个女孩儿，似是毫不在意那重重包围，目不斜视地朝唯一坐着的男人走去。


    沐梓柠一愣，脚步慢下来，动作也变得猫猫祟祟。


    “Jason！快来快来，挡住我！”


    看样子应该不是粉丝，倒像是队长的朋友，女孩儿正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打开带来的书。


    周围惊呼声更大了些。


    沐梓柠在一起吃瓜和转身逃走之间反复横跳许久，Jason也只好跟着她的节奏前后移动，这么大的目标显然不会轻易被忽视。


    “躲那儿做什么？又闯什么祸了？”


    不似在碟子、音番中听到的清越声线，略微带着些哑，似隔着一层雾气滑过耳膜，人群有片刻的寂静，终于意识到ATTENTION的队长是真的病体未愈。


    沐梓柠皱皱鼻子，悄悄嘟囔了声“才没有呢”，这才大大方方走过去，顺便跟反应过来的粉丝们打招呼，惹得一片高声尖叫——


    “Bur柠柠你真在这儿啊！！！”


    “有leader在的地方怎么少得了小柠檬！！！咱就是说你别太爱了！！！不过Zero-Decibel的队长怎么也一起来了…”


    “哥哥哥哥我超爱你的！哦不还有队长！哦不ATTENTION5个我都超爱的！对了leader身体怎么样呀？”


    “对对对leader好点了吗怎么看着脸色还是有点差柠哥你告诉他好好休息我等你们！！！”


    沐梓柠边点头边抬手安抚激动的粉丝们，待ta们叽叽喳喳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劝：


    “...挺好的，谢谢大家…leader有在努力康复了…对病休医嘱需要静养你们也知道他爱操心让你们都聚在这什么都做不了他又要怪自己了，所以大家先回去吧好不好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嗯很快就会再见的！”


    自担都发话了，粉丝们自然也记得ATTENTION一直以来的“纪律”，纷纷向不远处的队长招手飞吻后各自散去。


    “Leader我回来了！”


    沐梓柠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家队长身边乖乖打招呼。


    卓亦珩惯例含笑打量她几眼，长睫下的深褐眼眸本是清淡无波却在触及她时荡开细微涟漪，确认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玩够了？累不累？”


    “还好吧…”


    “这是Zero-Decibel的沈心仪队长，你见过的…沈队长，小沐他——”


    沐梓柠一愣：


    “我去大美女真是你啊！我还以为听错了！”


    她和Z-D的队长只见过一两次，本不是很熟，但之前那个综艺要不是沈心仪察觉不对及时叫停她家leader只怕腿都保不住，所以自然对对方好感飙升，节目结束之后也特意过去道过谢。


    “小沐，真巧啊在这儿也能遇到。”


    沈心仪翩翩起身，语调优雅柔婉。


    这位女团队长此刻装扮不似舞台上那般前卫精致，妆容浅淡，简单裙子配高领毛衣显得自然清新，而上挑的眼尾却让她透着一种慵懒的妩媚。


    “心仪姐也带member们来这边度假吗？”


    “没…这次是私人行程。”沈心仪略停顿，指了指桌上的书，“正巧看到卓队长在这儿，想着之前他提过的几本画册诗集，就带过来和他聊几句，小沐也一起？”


    “啊？还是算了吧，我不怎么懂这些的…”


    沐梓柠摆摆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家队长称得上样样得心应手的艺术家，她可不是，只不过耳濡目染下多少了解一点而已。


    而且就现下气氛来看，不适合横插一脚。


    “Leader我想先回房间。”


    “沈队长。”卓亦珩拉住团内末子的手，看向沈心仪 “今天不如就到这儿，我和小沐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或许改天再向你请教？”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沈心仪的目光极快地略过两人交叠的手，神情似尴尬似为难：“可是我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只怕没有机会了…小沐，卓队长一直和我说你画画很有天赋的，不如留下来吧？”


    ATTENTION毕竟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还是怎么都还不清的那种，沐梓柠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听话坐好。


    当然她也没忘记自己“旁听者”的身份，特意把椅子拖得远了些，除了适时捧个哏其余时间都在忙着往嘴里塞吃的，甜津津的味道让她心情大好。


    “…透视法，似乎是马萨·乔的壁画中常用的…卓队长喜欢的风格正好相反吧？”


    “嗯？”卓亦珩挑眉，随手给客人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家队员倒了一杯，未对这个问题做出正面回答，“只是随便看看而已，我的时间有限，画的也不多，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最近倒是有在尝试滴画。对了小沐，之前在MOMA看的是哪位画家的作品来着？”


    “滴画法？”沐梓柠的腮帮子嚼了嚼，又嚼了嚼，“秋韵30号？波…波洛克？”


    “慢点吃，出去一趟就饿成这样？手，别碰眼睛。”


    卓亦珩连人带椅子拽到自己身边，取了湿巾给她蹭了蹭眼角，看着微微泛红的皮肤极轻微地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转而调笑道：“这次怎么连画的名字都记得？”


    沐梓柠在那人盯住自己的目光没忍住悄悄往椅背缩了缩：“意外吧哈哈…意外…”


    ——因为滴画挺好玩一上头差点毁了某人大作这种事说出来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小沐，怪不得卓队长一直向我夸你，果然他说得没错，你真的懂很多…”


    “没有啦我只是——”


    “沈队长倒是涉猎颇广，对莳绘也有研究？”


    “...”


    话题走向就这样被卓亦珩强行折回自己这里，不知为什么，沈心仪却丝毫开心不起来，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勉强，迟疑了片刻才道：


    “在日本待过一段时间，简单看过制法，卓队长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如下次一起...”


    “再说吧。”


    “莳绘工艺很多，听说卓队长曾在节目中展示过螺钿镶嵌技法？”


    “嗯，只是跟着老师们做做漆器而已…”


    沈心仪一句一句问得仔细，也有信心和对方继续聊下去，可得到的回答却越来越敷衍，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愈发明显的走神。


    ——而原因…


    “小沐，怎么了？”


    表情和语气都和刚才天差地别，卓亦珩眉心微拧，深邃眼眸中浮起柔和温情，其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仿佛刚才的平静冷淡是她的错觉。


    而能让对方如此转变，似乎只是因为沐梓柠安静了一会儿，有几句话没跟上而已。


    “我...我没事！”ATTENTION队员笑脸依旧。


    “卓队长——”


    沈心仪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眼下看来不是什么好时机，那人根本没将丝毫注意力分给她。


    “小沐，你好好和leader说，是哪里不舒服吗？”卓亦珩抬手抚了抚身旁人的额发，掩饰不住的担心。


    很久，也或许很短暂，沈心仪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沐梓柠对她点头道歉，然后，捂着脑袋一脸难受地往卓亦珩身边又挪了挪：


    “…Leader我头疼…我眼睛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