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没想到，弄焕对它有秘密了。


    酒过三巡老丐头出去了一趟，系统趁人不在追问起进京以前的事，弄焕这回和上次不同，对郁州的过往三缄其口，仍它威逼利诱就是不说，不得已用了一出噪音轰炸，反被弄焕一句反问怼得哑口无言。


    “你想知道？那为什么我穿越后你就消失了？”


    [……]


    如果穿越后系统在，她有足足两年的时间可以攒好感值，哪怕头一年在百草山上不方便，但也许能遇见有缘人呢？怎么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窘迫。


    而且，如果她早知道自己绑定了系统，为了攒好感值一定会提前下山，要是早一步下山的话，要是早一步下山的话……


    弄焕一瞬间惊醒，打住了心底疯狂滋生的念头。


    她在干什么，过往已成定局，自苦没有意义，她现在活得好好的不是吗，有这瞎想的工夫不如缠着系统多给她几天寿命实在。


    “想知道，给我续一个月命就告诉你。”


    系统又不吭声了。


    正巧老丐头回来，打断了这场没有答案的对话，弄焕也不知它是被截住了话头没来得及说，还是又像上回那样逃避话题。


    午时下了一场小雪，虎子带着几个年纪小的出去打雪仗，檐下崭新的红灯笼上也积起一层薄薄的银白。庙中燃起火堆，儿臂粗的树枝架在上方，悬挂铁锅炖上大块大块的肉，锅子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和跳动的火苗一起温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弄焕招呼几个孩子进来挨个发了红包，虎子嘴甜，说了句“焕儿姐姐除夕快乐”，几个孩子也有样学样说起吉祥话。


    弄焕笑了笑：“大家也除夕快乐，玩儿去吧。”


    小堂屋里，老丐头还在一人自酌自饮。


    “都发完了？”


    “嗯。”弄焕坐下，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包，“这些就麻烦你给几位老人了。”


    老丐头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菜，下巴朝木板桌扬了扬：“搁那儿吧。”


    放好钱，弄焕也拿起筷子吃菜。


    老丐头却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静静地看她。


    “焕儿。”


    弄焕抬头，眼里带着询问：“嗯？”


    “如今你在御北侯府，万事小心。王侯勋贵不是寻常家庭，如果待着不自在，就离开吧。”老丐头语气沉重。


    弄焕夹菜的动作一顿，失笑：“昨日你不还说御北侯府是个好去处？”


    “昨天我也不知道你是医仙的徒弟啊。”


    弄焕不在意道：“我是有名无实，明面上我是玄医子的徒弟，其实我连他半点医术都没学到，我这半吊子水平，谁敢找我？”


    知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老丐头又道：“不是你医术精不精的问题，你这样的身份，早晚有一天会给你带来麻烦也说不定。况且那御北侯也不是好相与的，他的身世迟早也会给身边的人招来祸患。”


    弄焕不知想到什么，愣愣地走了神，因而也没听到老丐头后面几句话。


    “我知道了，以后我尽量小心就是。”


    话至此，两人各怀心事又无法点破，几句将话带了过去。


    弄焕在城隍庙待了一天，下午二十几人齐心协力，热热闹闹准备起年夜饭。


    鸡鸭猪肉都有，新鲜的时蔬年三十当天不好采买，弄焕也托刘管事买到了，自从认识华诗，弄焕隔三差五便能收到诗酒茶新酿的果酒，今早出门就抱了一坛青梅酒和一坛小孩也能尝一口的米酒，吉祥斋的点心也提了一盒。


    上午阿粥带着虎子几个半大小子走了几里地，在林间一条山溪里抓了两大一小三条鱼，这下年年有余也有了，几桌年夜饭好不丰盛，给原以为要熬不过今年冬的一群人看愣了。


    因着是住进城隍庙头一年，老丐头领着大伙儿认真祭拜了城隍爷，不求四时顺遂，但求身安心安。


    开席过半，弄焕这个功臣被几个大娘大爷一通感谢，几杯青梅酒下肚便有些薄醉了，歪歪斜斜趴在木板上，一头栽进盘子里。


    五岁的豆豆露着一颗小米牙喊：“花生米不能吃啦！”


    老丐头止住众人：“行了别劝了，她醉了。”


    看看外边的天色，扶起弄焕：“你们先吃，我送她回御北侯府。”


    阿粥起身：“我跟你一起。”


    “行，走吧，咱们还得赶着出城。”


    醉了酒的人比平时重不少，很长一段路两人扶着弄焕都吃力，等到御北侯府已经快近戌时，再耽搁下去就没法出城了。


    阿粥上前唤了一个守门的来，门房接过弄焕，道过谢后将人扶进了府，二人没再耽搁，抓紧时间出了城。


    御北侯府里，那门房本想找个女仆带弄焕回华芳院，谁知没留神脚下，让弄焕绊了一跤。


    这一绊，人倒清醒了几分。


    弄焕迷迷糊糊抬头问：“这哪儿啊？”


    “弄焕姑娘，这是侯府啊，你怎么在外边喝了这么多酒？”门房赶紧扶住她。


    弄焕盯着人辨认：“阿禄，是你啊。”


    全禄：“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弄焕挣开全禄，步伐歪扭朝内院走：“没事，我自己可以回去。”


    确认她还能好好走路，又将人送到二门的位置，全禄才回了大门做事。


    弄焕头痛欲裂，蹒跚着往华芳院去。


    还好她熟门熟路，借着大红灯笼的烛光也能摸回去，只是一路上少不了抱怨几句侯府忒大。


    半潭秋水亭，每每回华芳院都要经过的池塘水榭，弄焕将将走到亭子对面，眼看着差百余步就能进华芳院了，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一股酒气直冲脑门，一声干呕后扶着临近的树干哇哇吐起来。


    吐到一半，弄焕难受得呜咽：“诗诗姐这回给的青梅酒和以前不一样，好烈，没有石榴酒好喝，以后……以后再高兴，也不能喝多了……”


    浑浑噩噩说了半天酒话也没听到脑海里一句回复，弄焕不高兴了。


    “还生气呢统？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以前的事嘛，就是，就是我还没准备好。”


    “师父说那些事不想记着就忘了好了，你让我缓过这一阵，缓过这一阵再告诉你，好不好？好不好？”


    系统还能说什么呢。


    它本来也是好奇不在的那两年发生了什么，弄焕不想说，一人一统还真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啊？


    别的宿主就算了，绑定了系统只管做任务攒寿命就行，可弄焕一有什么就撒娇，还有事没事都找它说话聊天，系统是知道弄焕穿越前过了好几年独自生活的日子的，没父母没亲人没熟人，朋友也不敢深交，她愿意和它说话它也多陪着聊聊，久而久之，也会主动和宿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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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


    有些越界，但对弄焕来说却正正好，她太需要有人陪她说话了。


    系统正要出声，音调刚起就猛然止住。


    有人往这边来了。


    来人身披墨色斗篷，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因着大年三十人都聚到老夫人的金波院去了，四下寂静才显出脚步声来。


    不过不听脚步声很快也能注意到这人，身量太高大了，不是御北侯是谁？


    系统连忙噤声，怔了怔一想不对，它怕什么，说话人也听不见啊！眼下该担心的是弄焕，喝醉了还乱说胡话呢。


    [焕儿别说了！御北侯来了！]


    弄焕吐得浑身脱力，背靠树干滑坐下去，神思恍惚中只见一人向自己走来。


    眨眼间，那人分出许多个身影，弄焕费力地盯着其中一个，轻声喃喃：“御北侯？什么御北侯，是该死的封无介。”


    鼻头一酸，想到被扣的一年寿命和馆忆那鼓鼓囊囊一包银子，眼里蓄起泪水。


    “封无介你真该死，你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扣我的生命值？扣就扣吧，凭什么抢我银子！你还……你还想娶馆忆，做梦吧！馆忆被我偷出府了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狂笑：“想娶老婆，下辈子吧哈哈哈哈哈！”


    习武之人夜视能力和耳力都极好，纵是这个身高，二人一坐一站的姿势，封无介也将对方的神色表情尽收眼底，知她醉了在胡言乱语，不禁皱眉。


    “馆忆是你偷出去的？”男人眯眼问。


    弄焕醉得糊里糊涂还不忘戒备一下：“谁说的，我没干过，别冤枉人。”


    “那馆忆如何离开的荷院？”


    当日死不承认，今天他倒要听听，她还能编出什么说辞。


    弄焕理直气壮：“当然是变成蝴蝶飞走的！”


    御北侯：“……”


    系统：[……]


    弄焕语气严肃：“不要告诉皇上人是我偷的，对外只说变成蝴蝶飞走了，记住没？”


    御北侯：“…………”


    系统：[…………]


    他到底在期望什么。


    天气严寒，午间又下过雪，地上又湿又冷坐久了定会生病，何况这人坐的地方旁还吐了一滩秽物，眼见着要进华芳院了，还知道吐在外面，不脏了自家院子。


    封无介拧眉。


    “起来。”


    “我不。”


    “回去。”


    “不要！”


    弄焕心头还憋着气呢，凭什么她听封无介的？有种把一年寿命还她先，没种别哔哔。


    御北侯虽然耐心足，那也是分人的，这不过一会儿已然所剩无几，想到弄焕救了小妹，又无法放任其不管，定了定神，干脆直接上手。


    将人拉起靠着老树站好，解了斗篷随手一披，揽着人架在身上。


    弄焕打蛇随棍上，身子一歪，铆足劲用力起跳，一点不亏待自己地整个人趴上御北侯宽阔结实的背。


    手脚齐上，缠着人命令：“愣着干嘛，还不速速背朕回去，别忘了是谁用紫鸢花救你狗命！再扣我生命值就下毒药你，让你也尝尝命不久矣是什么滋味，哼哼……驾！”


    封无介眉头一跳，眼底寒气升腾。


    这人……


    系统快疯了，弄焕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