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谕不明白同一场烟花，一起看的人不同究竟会有什么区别。


    但这一刻应梦珠抬起头看着远处城堡、笑意浅淡的样子，他记了许久。


    多年之后维港那一场盛大的烟花里，站在他旁边的人已然不是应梦珠，他才知晓重要的其实并非绚烂的烟火。


    细算起来，这场烟花，柏谕并没有陪应梦珠看。


    当他们坐在专门的观景位等着烟花升空那一刻，柏谕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点了接听，就在第一枚烟花在空中炸开时，柏谕说：“妹珠，出了点事，我可能需要去一趟。”


    应梦珠转过头，“怎么了？”


    柏谕却没说，只是摸了摸她有点冰凉的脸，道：“你还想继续看的话，我叫杨助理来陪你。”


    “不用啦。”应梦珠有点失望，但还是道：“我们一起走吧。反正今天已经玩儿了很久啦。”


    他们离开喧闹的人群，从侧门出去，杨助理已经把车开过来了，柏谕道：“送应梦珠回去。”


    应梦珠站在寒风凛冽的街头，霓虹里她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柏谕，“柏先生，你去哪里？”


    柏谕道：“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他不想回答，应梦珠也就没有追问，哦了一声，坐进车里，跟柏谕挥手告别，柏谕说：“窗户关上。好好睡觉。”


    车子启动，应梦珠蜷缩在车后座上，好一会儿，她才问：“杨总助，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对。”杨总助道：“不过跟您没有关系。您要是累了的话，可以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您。”


    应梦珠嗯了一声，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预感。


    她和柏谕，或许连五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当天晚上，柏谕彻夜未归。


    接下来两天，他都没有回来。


    这天，乔蔓过来教应梦珠煲汤，看应梦珠魂不守舍地，便问：“梦珠，怎么了？”


    “……没什么。”应梦珠道：“元旦那天我们没有回去，老太太应该发了很大的火吧。”


    “可不是。”乔蔓叹口气，“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她一直这样。不过还好，柏曜跟我一起回去了，火力不用我一个人承担。”


    应梦珠忍不住笑笑——曜哥最烦唠叨，回去吃顿饭，肯定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梦珠，这几天阿谕都不回来，你会无聊吗？”乔蔓问：“要不要去我那里玩儿几天？”


    应梦珠愣了愣，“阿姐，你怎么知道柏先生这几天不回来的？”


    “他不是去Y国了么？”


    应梦珠：“去出差么？”


    乔蔓似乎没想到应梦珠一无所知，好一会儿才道：“梦珠，你不知道吗？就是元旦那天的事情，陆雪沫的实验室出了事故，发生火灾，他们几个研究生都困在火场里了。”


    “所幸营救及时，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我不知道陆雪沫的伤势如何，但是当天慕璘陆星洲他们就全部都飞Y国，紧跟着阿谕也过去了。”


    应梦珠抿了下唇。


    难怪柏谕不回答。


    原来是有关于陆雪沫的事情。


    “陆小姐还好吗？”应梦珠问。


    乔蔓摇摇头，“不太清楚，但已经三天了都没消息，可能有些严重。火场里就算不被烧伤，那么多浓烟吸进肺里伤害也挺大的。”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她爸爸和哥哥们都过去了，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嗯。”


    乔蔓犹豫了一下，“这件事不算秘密，阿谕瞒着你可能有他的打算，我好像不该告诉你。”


    应梦珠垂下眼睫，“他们是未婚夫妻，出了事他应该去看看的。”


    当年要不是陆雪沫舍身相救，柏谕可能已经死了。现在陆雪沫伤情未明，柏谕当然应该到场。


    “那……柏先生会一直留在Y国照顾陆小姐吗？”


    “怎么会。”乔蔓道：“天钥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阿谕处理呢，等陆雪沫情况好转，阿谕应该就会回来了。”


    应梦珠点点头，却还是心不在焉，把糖当成盐加进锅里，最后得到了一锅又甜又咸的猪肚汤，难喝得应梦珠和乔蔓一起干呕。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陆雪沫受伤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就连公司里的同事也有耳闻，还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说陆雪沫其实已经被烧死在了火场里，陆家人准备在Y国给她办葬礼了。


    应梦珠：“……”


    就说流言蜚语不可信，人家陆小姐只是住院而已，怎么就要办葬礼了。


    晚上下班后应梦珠和欧妍相约吃饭，她们定的是家西餐，正好隔壁桌有人说起这件事：“诶，你听没听说陆家那事？”


    “陆小姐实验室意外起火？”


    “我听说的可不是意外起火。”隔壁桌的女人挑起眉，“其实就是陆雪沫自己放的火，不想活了。”


    “啊？她这种天之骄女，有什么想不开的？”


    “家庭美满学业有成，但是感情遇到的挫折可不小。”女人道：“没听说柏先生身边有个女人，都怀孕了。你说这不是往陆小姐脸上扇巴掌么？正因为是天之骄女，才会受不了呢。”


    “你这么一说，很有道理啊。”


    “……”


    应梦珠攥紧了水杯。


    欧妍蹙眉道：“梦珠，陆小姐情况怎么样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应梦珠轻声说。


    欧妍叹口气，道：“我就说你不该跟柏先生在一起。”


    “好端端的，陆小姐遇到这种事，会想不开也是人之常情。”


    欧妍虽然没有指责的意思，应梦珠听了后却很难受。


    她当然知道陆雪沫无辜。


    或许……


    应梦珠喃喃：“我当初应该把孩子打掉的。”


    找人借点钱，把孩子打掉，终其一生她和柏谕都不会相识，或许某日有幸遇见，柏谕的目光也不会在她身上做丝毫停留。


    因为她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她应该那样做的。


    早一点知道柏谕有未婚妻，早一点知道柏谕有心上人，她不会出现在柏谕面前第二次。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老天爷不听“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