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与海城相隔一万一千公里，直飞航程最快也需要十三个小时，但离绑匪提出的时间只剩两小时。


    应梦珠清楚柏谕其实无法在这期限内赶回来，但听见他的声音，她就已经安心许多。


    原来人真的会在某一个瞬间变得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这一刻她甚至能从容地面对死亡。


    “好。”应梦珠轻声说：“我一直在等你。”


    柏谕沉默了两三秒，声音有些喑哑，“我知道。”


    光头将手机拿走，道：“现在可以确认她没事了？柏先生，赶紧打钱吧，我们把生意做完，皆大欢喜。”


    他竟然好意思把这场绑架案称作“做生意”。


    柏谕直接挂了电话。


    光头有点不可置信。


    向来只有绑匪挂人质家属的电话，太子爷还真是不得了，竟然挂绑匪电话。


    光头骂了两句，又走到旁边去接了个电话，估计是在跟人商量怎么把那笔巨额赎金转移走。


    应梦珠被绳子捆住的手脚僵硬发麻，那是因为血液流通不畅，估计就算绳子解开了，她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


    骆祺满脸疲惫，靠在废弃的木头箱子上蜷缩成一团，乔蔓冷得脸色发青，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应梦珠：“梦珠，你靠我近一点，这样可以暖和些。”


    应梦珠贴近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乔蔓瞬间睁大眼睛，应梦珠却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表现出来。


    乔蔓抿紧唇，手指攥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月光已经逐渐暗淡，起了山岚，布满尘垢的劣质玻璃爬满水汽，让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只偶尔能听见鸟鸣，更显得萧索。


    几个绑匪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拿到最后一笔钱就立刻跑路，应梦珠猜测他们可能打算直接将人质丢在这里，等离开海城再将位置告诉柏谕，以此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但是这一次，既不像第一次那样很快就到账，也不像第二次那样卡了个十分钟的线。


    两小时过去，天空泛起鱼肚白，马上就要天亮了，光头仍旧没有收到汇款。


    “该不会是没钱了吧？”其中一个小弟猜测：“毕竟已经拿出四个亿了。”


    光头道：“要是没钱，他不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他眼神凶狠起来，“看来他是想跟我耍点小心思，今天不见血是不行了。”


    说着他提起一把剁骨刀就朝应梦珠走了过来，乔蔓惊恐道：“你要干什么？你别伤害她！”


    光头蹲下身，抓住应梦珠的手就按在了地上，他嘿嘿笑道：“应小姐，你自己躲着点，要是我多剁下来一两根，可别怪我。”


    应梦珠两只手被绑在一起，一刀下去可能十根手指都会缺个一两根指节，她全身发冷，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你们已经拿到够多了，非要这样？”


    光头道：“本来我能拿到更多——我最讨厌不讲诚信的人。想必太子爷长这么大也没吃过什么亏，鄙人不才，就给他个教训。”


    他举起刀，眼看着就要一刀剁下去，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仓库的门竟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光头迅速转过身，还没看清楚闯进来的是什么人，倒是先看见了两个巨大的箱子。


    隗亦攸站在门口，带着晨露霜风而来，因为逆光，仓库里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股冲天的杀气。


    那是手上真正有过人命的疯子才会有的气息。


    “你……你们……”光头没想到会有人找到这里，咽了口唾沫：“你们是谁？！”


    隗亦攸打了个响指，便有人将那两个箱子打开，众人都惊呆了。


    那竟然是两箱子钞票！


    “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大概……”隗亦攸垂眸看表，“六分钟。”


    “这是最后两个亿的赎金。”


    现金和数字给人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人面对这整整两个运钞箱的现金还能保持冷静。


    起码光头和他的小弟们不能。


    柏谕的人能找到这里，原本他们应该恐惧的，可看见钞票后，就只剩贪婪，人人都盯着那两箱子钱眼冒精光。


    应梦珠却觉得这人声音有点熟悉，但因为神经太紧绷，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我没说要现金。”光头道：“我们带不走。”


    隗亦攸淡声说：“可以开我们的车走。放心，只要人质没事，你们要去哪里都无所谓。”


    光头狐疑：“这可是六个亿……”


    “柏家的继承人身价不止六个亿。”


    光头一想也是。


    柏家在海城盘踞多年，早就已经是海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到底有多少资产恐怕只有当家人才清楚。从短短六小时就能拿出六个亿来看，这些钱对柏谕来说真不算什么。


    “可以。”光头道：“你们先退出去。”


    隗亦攸无所谓地退了出去。


    他丝毫不像是来救人的，要说只是个卷进来的路人都不违和。


    光头指使自己的小弟去抬钱。隗亦攸开来的确实是好车，底盘稳，山路也不容易翻。确认车确实没有被人做手脚后，光头道：“把人全部迷晕，免得他们闹腾。我们得撤了。”


    “那怎么确保他们不会追上来？”


    “不用担心。”光头笑了一声，“他们要是敢追，我就要人质的命。”


    小弟们不明所以，光头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招呼人带好东西，准备开车离开。


    那个女人混在人群里，最后看了一眼应梦珠，眼神阴毒又快意，但很快仓库门就隔绝了应梦珠的视线，她看不见更多了。


    “他们……他们真的走了？”乔蔓哆嗦道：“我们算是、得救了吧？”


    “六个亿……应小姐，你真的太值钱了。”骆祺感慨。


    应梦珠没说话。


    仓库外。


    光头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道：“里面装了炸弹，半小时后，我就会按下遥控器终止倒计时。”


    “放心，拿到了钱，我就不会要人命。所以，不要试图提前闯进去，到时候人质死了，可别怪到我头上。”


    他们全都上了车，呼啸而去。


    隗亦攸点了支烟，他手下问：“大哥，不追吗？”


    “不着急。”隗亦攸吐了个烟圈，“他们敢绑人，柏谕就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