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奏选择尊重了菅原綾人自己的决定。


    以前刷剧刷遇到不喜欢的剧情,总是想为什么里面的人脑袋就不能再活络一点，这样说不定就可以避免原定悲惨的结局，经历的多了才发现,身不由己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有些时候并不是因为想不到要怎么做，而是不得不那么做。


    为了郑重起见，过来之前她在系统的背包里保留了京极理奈的头发,又和菅原綾人做过了亲子测试，确定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的确属实。


    对方为了原身不受到伤害,宁愿选择面对死亡的风险,如果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至少要给对方收个尸。


    “那就谢谢你啦。”菅原綾人回过神，爽朗一笑,“如果真的像你这样，那就真是太好了。”


    他不希望他的孩子是随波逐流的水上浮萍,更希望她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虽然恐惧死亡,但菅原綾人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所以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也没有多意外。


    “你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Gin,”在女友的身份消息泄露之后,还是没能逃脱组织的追捕,他面带嘲讽地看着持枪站在面前的杀手,面无惧色,“但你能杀死的，只不过是我的肉-体，我的思想,永远不会是你这种人能杀死得了的。”


    琴酒面无表情地把枪抬高了半寸，对准了他的头颅，“那就带着你聪明的头脑去死吧。”


    菅原綾人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笑了几声，最后又逐渐平静下来，“不知道那天站在你身边的女士，有没有见过你现在的样子？”


    银发杀手的瞳孔微缩。


    菅原綾人指的是前段时间和他见过一面的陌生女人，那次交谈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酒吧里才是。


    那天他离开酒吧之后，因为想再购置一瓶酒而折返，无意中看见了出现在琴酒身边的年轻女性。


    不是第一个出现在琴酒身边的女人，却是第一个被他看进眼里的人，那双阴冷的绿色眼睛，偶尔也会染上几分亮色。


    真神奇，原来只能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生物也会向光吗？


    喜欢过一个人就会知道这种感情本身是怎么一回事，尽管他不清楚琴酒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对一个男人来说，与众不同本身就是一种特殊待遇。


    “你说我是背叛了组织的老鼠，”菅原綾人直视着他的双眼，哂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阴沟里不见天日。”


    他对那个女孩的观感意外很不错，因此对琴酒的感觉也就更差，反正迟早要死，现在也不遗余力地表示厌恶，“她要是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会恶心地吐出来吧。”


    握在扳机上的手指往下微微压动。


    “临死之前的遗言说完了？”琴酒冷淡道，“想要激怒我吗？可惜白费力气，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定义一切，你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取代你的人出现了。”他狞笑一声，“现在就是你


    的死期。”


    菅原綾人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浮现出轻蔑的、不屑的神色。


    “这么恼羞成怒，是因为说中了你的心思吗？真是抱歉，”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让自己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事，这把柄知道得也不算晚，不亏，他轻声细语道，“我曾经说过，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感情，也永远不会拥有爱，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砰砰砰——


    琴酒扣下了板机。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


    胸膛、腰腹、大腿……上面很快布满了弹孔，鲜血源源不断流出，将地面染得通红。


    伏特加在一边当背景板不敢说话，大哥的枪法从来都是一枪毙命，怎么可能会开这么多枪，而且开枪开得那么急，明明就是不让对方继续把遗言说完的意思……


    他偷偷摸摸地转头看了一眼，大逆不道地想，估计大哥现在很生气吧。


    嗯，可能确实是被戳中肺管子了。


    中枪倒地的菅原綾人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张开嘴。


    “你会得到，懂得，彻底失去。


    一字一句，仿佛诅咒。


    就这样吧，他哈哈大笑地闭上眼睛，给这个世界和杀死自己的人留下最后的谶语，“Gin……”


    “我在地狱，等着你。”


    伏特加检测了一下对方的呼吸，确认死亡，扭过头想等下一步的指示，又不敢打扰站在一旁漠然无言的银发男人。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倒映出失去生机的尸体，和看街边的一块石头，路旁的杂草没有任何区别。


    “大哥，不要把这家伙的话放在心上，”他绞尽脑汁安慰，“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你的人了！”


    要是诅咒有用，估计早就起效了，大哥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估计尸体都能长绿毛了……总之怎么也轮不到菅原綾人这个家伙！他义愤填膺地想。


    “把他处理掉。”琴酒收回眼神，“弄干净一点。”


    只不过是个嘴上多叫嚣几句的小角色而已，根本就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弄干净一点”的意思应该是让对方彻彻底底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伏特加想了想，拎出了一桶汽油。


    只要烧得干干净净就好了。


    大火很快就吞没了轿车，毕波作响的火焰发出爆燃声，火势逐渐旺盛，映红了天际，黑烟弥漫。


    江奏放下望远镜，琴酒的感知力很强，如果距离隔得太近就会有暴露的风险。


    过去以倒叙的方式重新在眼前掠过，现在已经读完了所有的故事，走到了末行。


    临时买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哪里？”


    她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心情有点复杂。


    对菅原綾人的死亡她其实没有多大感觉，毕竟之前已经向对方主动提供过帮助，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那么就没有什么好置喙的地方。


    只是怎么说菅原綾人也算半个便宜老爹，虽然不过是数据组成的游戏NPC，不过代入一下总感觉和杀父仇人勾搭成奸，感觉怪怪的……


    那边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想见我？”江奏道。


    “……”


    明明同样的话也从贝尔摩德嘴里出来过，但现在他却有些不太适应。


    他不认为自己会有这种懦弱的心情。


    如果承认她说的话，好像就没用地落了下风，在一场无形的、未知的博弈中输掉了。


    “我想暂时还是不要见了。”江奏道。


    想要获取过去情报的目的已经达到，在这个世界继续停留是浪费时间。


    “理由。”他冷淡下来。


    身体虚化，电话里的声音逐渐变小到消失。


    “下次见面，杀了你哦。”


    ***


    游戏里的未来重新开始运转。


    江奏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游戏里开个副本就像是进行了一场长时间的睡眠，肢体不至于发僵，不过精神上还需要活动活动，以免反应不及时。


    她在这个游戏副本里待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现在切换回来，脑袋里的记忆暂时还没有跟着切换成功。


    直到肚子饿去食堂吃饭，降谷零端着食物托盘在她身边坐下来。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你都已经坐下来了。”


    “那就是不介意了。”


    金发黑皮微笑着自说自话，已经初步具备了后来的坚固脸皮，“还以为你会生气不理我。”


    “你提醒我了。”江奏道，脑袋上的锈终于洗掉，想起不久之前对方好像找她吵了一架，“你现在可以开启火葬场。”


    “哈？”


    “意思就是，你伤害了我身心之后，想尽办法来请求我的原谅。”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降谷零：“那我要想什么办法？而且说清楚我也没有伤害你的身吧——！！！”


    怎么可能伤到这个霸王龙啊？！他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的好不好？


    江奏亮一下手腕，“明明你那天很用力，弄疼我了……”


    降谷零脸色一变，几乎是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只是抓了一下手腕而已，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事情到她嘴上就变得很奇怪了！


    再让这家伙的嘴继续乱说下去，估计之后的谣言会传得更离谱。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压低了声音，“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你想要什么都答应总行了吧？”


    确认对方点了点头，他才敢把手撤开。


    “肉债肉偿。”


    “……”


    正当他的头脑陷入了思维风暴，眼睛的余光瞥见一双筷子伸进他的餐盘夹走了章鱼小香肠。


    哦。


    这么个肉偿。


    好歹现在的情缘暂时还没有解除绑定，江奏也没在公共场合太过随意，游戏副本里吃得比较饱，现在虽然眼馋金发黑皮，不过也只限欣赏美色。


    “其实我也没别的想法，”江奏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只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


    她转过头，认真看着他，“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提高你的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