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宅是座三进四合院，早年曾被收走，前几年才归还。


    经过两年精心修缮，终于恢复往日的风采。


    正厅里，周老穿着一件深灰色对襟长衫，袖口挽起一道，露出里面雪白的衬里。


    他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紫砂小壶，偶尔凑到嘴边轻啜一口。


    虽然已年过七旬，头发全白，但眼神清亮，腰板挺直，自有一股文人的风骨和气度。


    周老瞥见小儿子还在屋里转悠，没好气地放下茶盏。


    “你怎么还不出门？”


    今天是他收关门弟子的大日子，偏厅里已经来了几位家长和孩子。


    但这跟满身商贾气的周科没什么关系。


    周科凑到老爷子身边，“爸，今天还有个孩子要来，您多关照一下。”


    周老顿时沉下脸，“我说过，收徒只看天赋，不论人情。你少拿我的事，去收人好处。”


    周科赔笑，“哪能啊！人家孩子真有天赋，我也是想帮你找个好徒弟。”


    周科心里暗自祈祷，希望沈总夸女儿的话是实话，而不是亲妈滤镜。


    “你还有这好心？哪家的孩子？”


    和周科做生意的几个人，也算周老看着长大，他心里暗想是哪家出了有天赋的孩子。


    “万华基金沈总的女儿，人家真有诚意……”


    诚意大大滴，为了得到这次机会，给他公司投了不少钱。


    周科一开始听到沈青枝的要求是拒绝的，毕竟他左右不了老爷子选人。


    但人家只需要公平竞争的机会，不需要他保送。


    这根本不用犹豫，周科爽快答应。


    “万华基金？“周老冷哼一声，听都没听过。


    周科这样说，证明不是他熟悉的人。


    “做生意的？我们周家的门第，什么时候轮到商人来凑热闹了？”


    “就见见.....”


    “不见。”周老拒绝得斩钉截铁。


    “真不见？”周科追问。


    “不见。”


    商人不会真心喜欢艺术，他们目的不纯，只为提高身价而来。


    周科挠头，有点难办！


    沉默片刻，他只能使出杀手锏。


    “爸，想想你的笔墨纸砚，想想这宅子的修缮费......”


    都是他的钱……


    周老怒目而视：“你这个不孝子！“


    不孝子，威胁老子。


    “哼，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见他们一下。不过，“老爷子傲娇地补充，“我可不会选没有天赋的孩子。”


    周科脸上露出喜色，爽快答应。


    “可以可以，您喜欢选谁就选谁。”


    周老诧异了一下。


    难道他想差了？


    周科没拿他换好处。


    改邪归正了？


    周老不敢相信，毕竟周科前科不少。


    为做生意，就差卖老子了。


    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有位姓沈的女士到了。


    周科立刻站起身迎出去。


    那狗腿子模样，弄得周老挑眉。


    他这个儿子，虽然经商，但大多数时候也端着呢。


    他心里升起一丝对这位沈总的好奇。


    周老道：“让其他人过来。”


    偏厅里等候的几对家长和孩子被请了进来。


    沈青枝牵着陆知瑶站在最后，静静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率先上前。


    “周老，好久不见。这是小女林雪，跟着王默然大师学了五年画，一直仰慕您的风范。”


    周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女孩：“默然的弟子？功底应该不错。“


    另一个佩戴珍珠项链的妇人推着儿子上前。


    “周老，我们家小辉去年在全国少儿书画大赛拿了一等奖，您看看他的作品？”


    周老摆摆手：“待会儿自然能看到真本事。”


    轮到一对戴眼镜的母女时，温婉的女人轻声道：“周伯父，我们家老爷子听说您要收徒，立刻让我带薇薇过来了。她从小在您身边蹭课，最喜欢听您讲课了。“


    “老林就会添乱。”周老嘴上说着，眼里却带着笑意。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青枝母女身上。


    今天沈青枝特意穿了件淡青色旗袍，外罩米白色针织开衫。


    陆知瑶一身浅粉色连衣裙，衬得小脸更加精致可爱。


    很出色的一对母女。


    几位家长交换个眼神，都在暗自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


    他们之间以前虽然不认识，但孩子的名头，多少有所耳闻。


    竞争对手是谁，各位家长都大致了解。


    怎么无缘无故，突然多出来一位程咬金？


    周科带进来的。


    想到这位做过的荒唐事，大家猜测这位又拿周老送人情。


    这么一想，心里不自觉对沈青枝母女看轻了几分。


    沈青枝不慌不忙地送上礼物。


    “周老，打扰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周老点点头，没接礼物，只是看向陆知瑶。


    “你就是想拜师的孩子？学过国画吗？”


    周科连忙上前接过礼物放在一旁，周老瞪了他一眼。


    周科抱拳讨饶。


    周老冷哼一声别过脸，不争气的玩意。


    陆知瑶摇摇头，声音清脆：“没正式学过，但我喜欢画。”


    在景朝学过，但没人给证实。


    师出无名，索性不说。


    “没学过也敢来？”孙小辉立刻开口，下巴抬得老高，“我从小就跟我爷爷学了，我爷爷是书法协会的理事！你连握笔都不会吧？”


    佩戴珍珠项链的马秋香立刻附和。


    “周老，您看我家小辉，三岁就开始练字，五岁学画，功底扎实得很。


    不像有些孩子，连基础都没有，来这就是浪费您的时间。”


    她话锋一转，“而且，瞧着这位是周总的朋友吧？怎么做生意的人，也来凑文化人的热闹？”


    说得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沈青枝面色不变，不卑不亢地回以微笑：“您说笑了，艺术本就该雅俗共赏。”


    “书法呢？”高芳扶了扶眼镜。


    “也没有。”


    这话一出，厅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什么都没学过也敢来？周老收的可是关门弟子，要求高着呢！”林友良摸着女儿的头嗤笑。“我女儿学了五年，也不敢说一定能被选上。”


    四个小朋友。


    林雪，有老师，老师和周老熟悉。


    孙小辉，爷爷是书法协会理事，自己拿过奖，周老也听过。


    林薇薇，故交的孙女，从小在身边蹭课。


    只有陆知瑶，是她通过投资周科，才拿到的入场券。


    沈青枝……


    突然有点不自信？


    那是不可能的。


    她女儿以前好歹是景朝的和亲公！


    老师自然也是全国顶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