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系统逼我靠辩论救世》 郑夏将厚厚一摞档案放在案上时,整个内务厅的人都沉默了。若这些文书确实全是密云前卫的粮草奏报,那郑夏在短短一炷香内完成的效率,即便是任职两三年的老吏也望尘莫及,新方法的优越性不言自明。
周员外率先取过一份翻阅,谭主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核验。
随着核查深入,几位官员眉头越锁越紧。郑夏找来的文书很全,包含了巡抚衙门与毗邻卫所的交叉奏报。当所有线索被并置在一起,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渐渐开始弥漫。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问题,但谁都没敢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言兼清朗的声音如金石坠地:“李大人,下官发现一处疑点。密云上卫,过去两年间,每次奏报的存粮数目,均比同期巡抚衙门统计的数额,高出整整两成。”
他继续冷静分析:“若在腹地,卫所多相邻,彼此可交叉核验。但密云地处北疆,临近前线,周边仅此二卫可互为稽核。而所有这些经手核验的文书,”他特意顿了顿,“多数皆由谭主事终审。下官斗胆一问:如此差异持续两年,主事大人为何从未呈报兵科?”
郑夏在心底喝彩:有这样的队友真好!她负责喂线索,他负责开口。
谭主事强自镇定:“每日经手文书浩繁,这等细微差异如何察觉?况且兵科给事中专职稽查,他们不也未曾发现?”
在场的给事中面色顿时也有些难看。郑夏暗叹:好个老油条,把思想问题偷换成能力问题。
郑夏适时开口:“谭主事说得是。若非此次将全部奏报集中比对,确实难以发现这个规律。但这正说明新方法的价值。”她话锋一转,“主事大人既无法发现问题,又拒绝改进方法,能力尚不及我这个观政进士,今后如何服众?”
谭主事只得说:“下官承认失察之责,愿辞官谢罪。”
一旁几位年轻进士面露不忍,纷纷出声劝阻。唯独言兼静立一旁默然不语。
郑夏心里清楚,谭主事这招以退为进高明得很,通过辞官来停止彻查此事,她岂会让他如愿?
她迎着谭主事看似恳切实则暗藏算计的目光说到:“谭主事言重了,此时辞官,知道的说是您引咎辞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官逼走了老臣。更何况——”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那叠厚厚的档案:“眼下既然发现了账目疑点,正是需要主事协助彻查的时候。谭主事若此时离开,倒显得像是……想要回避什么了。”
这番话看似挽留,实则把谭主事的退路堵得更死。李侍郎闻言,立即顺势沉声道:“郑进士说得在理。谭主事,现下最重要的不是辞官,而是配合兵科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谭主事脸色由青转白,握着笏板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原本想以退为进,没想到被郑夏反将一军,此刻真是骑虎难下。
“下官……遵命。”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额角已渗出细汗。
兵科给事中早已等候多时,上前肃容道:"既然如此,就请谭主事随本官去值房,将这些年经手的密云卫所文书一一察探。"
看着谭主事步履沉重地随着给事中离去,这场风波暂时进入调查阶段,总算告一段落。而始作俑者郑夏,正低头整理着衣袖,深藏功与名。
众人各自回到岗位,表面上一切如常,实则都在暗中等待调查结果。
不过经此一事,郑夏提出的标签分类法不证自明,很快就在职方司推广开来。就连几个老书吏,如今见了面都会客气地唤一声"郑进士"。
然而不过两日功夫,这事就在兵部各司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职方司来了个了不得的观政进士郑夏,想出了查找文书的新法子,为了证明这法子好用,竟意外揪出了密云卫所的账目问题,反倒让谭主事引火烧身。
于是不日,兵部李侍郎便亲临职方司,沉着脸将众人训诫一番:"尔等初入部衙,当以学习为本分。此番闹出这般动静,着实不该。说是别的吏司纷纷效仿,还怎么得了?"
众进士纷纷垂首听训。郑夏心里嘀咕:这下马威我熟啊,实习公司的老套路了。
李侍郎语气缓和了几分:"不过前日那档案整理之法,倒是颇有新意。郑夏,这真是你一人所想?"
郑夏心里明镜似的。领导这么问,哪是真要追究发明权,分明是等着她主动献宝表忠心。她这个小小实习生,赶紧把功劳送给领导,才是完成系统升职任务的王道。
可她刚要开口,一个沉朗的声音却率先说到:"回大人,夏官可证明,此法确实是郑夏一人所想。"言兼挺身而出,替她作保。
郑夏在心里扶额,这人真是耿直得可爱,领导这是在等她递台阶,他倒好,直接让领导跳下来!
她赶忙恭敬回道:"大人谬赞。这法子能成,全因大人开明。若没有大人允尔等新人成长机会、周员外在旁指点、言进士等同僚协力完善,单凭下官一人,断难有成效。"
她这话说得漂亮,既把功劳归给了上司的英明领导,又带上了同僚的集体智慧,最后才轻描淡写地提了自己的那点"浅见"。
李侍郎满意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说得甚好。你们都要像郑进士学习,既要为上官分忧,又要懂得团结同僚。"
但他话锋一转,再度看向郑夏:"但本官还是要批评你。擅作主张,终究不合规矩。这次是侥幸立功,若下次捅出大娄子,又当如何?”
郑夏立即心领神会——这是要她当众认错,给领导一个管教下属的场面。她当即垂首,语气诚恳却暗藏机锋:"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年轻识浅,原是怕这未成形的想法贸然上报叨扰大人,这才想着先小范围试行。若证实可行再呈报大人定夺,若不可行便悄悄作罢,不敢惊动上官。"
她抬眼看向李侍郎,目光清澈:"岂料竟闹出这般风波。往后若再有些不成器的想法,不知能否……直接向大人请教?”
这番话既解释了"先斩后奏"的苦衷,又把最终决定权恭恭敬敬地交还到领导手中,听得李侍郎觉得孺子可教,微微颔首:“准了。”
郑夏心中也一喜,和boss的专属热线就这么开通了?
待李侍郎负手离去,方才屏息凝神的同僚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夸她应对机敏。郑夏浅笑应和,余光瞥见言兼仍静立一旁——那人唇角微扬,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待人都散去后,她走到他身边,俏皮地眨了眨眼:"方才多谢言兄仗义执言。"
言兼确实十分认真郑重:"实事求是而已。若不让真正做事的人得到应有的认可,往后还有谁愿意用心任事?”
郑夏闻言,心底泛起暖意。她收起玩笑神色,正言道:”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我们不忘初心便是。眼下人微言轻,最要紧的是先把事做成。”
言兼注视着她,忽然问道:“逢时兄才智过人,行事利落,言某钦佩。但一直未曾问过,你所求为何?”
"郑某..."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或许听起来像是说大话,然平生所愿,不过是天下太平。"许是有系统任务在身,加上在这人面前,昔日这般在现世会遭人嘲笑的理想,此刻说来竟觉坦荡。
言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温和的笑意:"惭愧。言某虽怀此心,却知力薄,但求护佑一方黎庶足矣。逢时兄之志,实在令人钦佩。”他话锋轻转,“只是不知,若纵容阿鲁台肆虐,则边患难平;若效秦政征伐**,虽得统一,却难免血流漂杵。敢问逢时兄所求太平,是哪一种?"
“郑某所求,自然是万世太平。以一世之痛,换百代安宁,这代价值得。”她迎风而立,衣袂轻扬,“延益兄以为如何?“
言兼沉吟片刻:"战必伤民,频年征伐,中原税赋已竭,边关却反复无常。言某拙见,当以德化之,以威慑之,令阿鲁台知难而退..."
他自嘲地摇摇头,"此论确实迂阔。不如等我做了知县,亲身治理一方后,必当给逢时兄一个更好的答案。”
郑夏闻言浅笑:"延益兄心系黎民,何迂之有?不过依我浅见,单靠德化威慑,终究是治标之策。今日退阿鲁台,明日又来鞑靼。若不能从根本着手,不过是饮鸩止渴。"
二人言尽于此,都心知肚明现在辩论完全毫无意义。毕竟两人都还是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那我便等延益兄的回信了。”郑夏唇角漾开笑意。
"一言为定。"言兼郑重作揖,阳光下,两个年轻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在领导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再加上博采众长的“缝合怪”申请文书,郑夏顺利当选庶吉士,入驻文渊阁。
系统的新任务接踵而至:三年后留任翰林院编修。这次的任务难度显著增加——这可是从六十名庶吉士中仅选两人的残酷竞争。
然而翰林院的日子实则平淡如水,每日就是草拟诏令、批改奏章、编纂史书,活脱脱一个“文字加工厂”。
郑夏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笔墨生涯里,渐渐摸清了朝堂的脉络:锦衣卫是皇帝的死忠,行事凌厉不留余地;六部官员则多系民生,说话做事直来直去,颇有言兼之风;至于内阁三位,深谙平衡之道,不断游走,借力打力。
郑夏自然是这后者,完全继承了内阁左右逢源的老狐狸风格。凭着脑子活、主意多,办事又利落,她竟成了个“万能帮手”,无论哪边遇到麻烦,都乐意来找她商量。
三年光阴转瞬即逝。不出意外,凭借内阁元老们的赏识,她留任翰林院编修了,甚至还颇有些被几个老头当作接班人培养的意思。
而系统的新任务也再次下达:【晋升正六品侍讲:成为皇帝的学术顾问,真正的近身侍从。每日为皇帝讲读经史,拥有大量单独面圣的机会,可充分展现才华,建立信任关系。】
然而和她授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的喜讯一同传来的,是永乐帝第五次北伐驾崩的消息。
作为知晓历史走向的穿越者,郑夏很清楚,继位的洪熙帝根本坐不稳龙椅,登基不到一年便会病逝。
眼下新帝即将继位,朝堂风云变幻,新旧交替之际,按理正是站队表忠心的最佳时机,但郑夏心里却明白——与其费力讨好这位短命皇帝,不如继续韬光养晦,专心经营自己的仕途,静待真正的风云际会。
一年后风云变幻的宣德元年,才是真正的舞台。彼时汉王谋反、宦官崛起、三分之一疆土拱手让人......山雨欲来风满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