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情解决，安词继续帮覃大婶家淋菜。


    江秦亿看安词这么艰难，主动帮忙挑粪。


    他先把自家的弄好，然后再去帮忙覃家，而且还是跟覃大婶提的，倒是没落下什么话柄。


    江红梅经过覃婶子的提醒看明白了一些事，对他的举动好气又好笑。


    不过想要娶媳妇嘛，当然要勤快一些，就是秦亿已经在南市运输队转正，让他挑粪着实有点委屈他了。


    就算觉得委屈他江红梅也没搭把手，献殷勤还是得本人去，她这个长辈现在过去，那就有点吓人了。


    江秦亿自己倒是不觉得委屈，安词也确实因为他的帮忙感动，不仅仅刚来时候她挑的饮用水，现在帮忙也是最重的体力活，安词还是知好歹的。


    就是她也没啥能回报的，所以只能说点好话，然后厚着脸皮收下他的帮助。


    安词说：“上次在南市江同志救我的事我还没能回报呢，现在又麻烦江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啊。”


    江秦亿淋菜：“不是什么大事。”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安词看向另外一行菜，“幼苗要处理一下，免得太厚了。拔出来的幼苗也能煮一餐。”


    安词还真不知道这个，立马询问廊檐下弄竹筐的妈妈。


    韩桂英点头：“可以摘了留今天晚上吃。”


    那时她不仅是省了事，还能早点把菜给洗好，沥水。


    江秦亿看着再次把脑袋低下去的桂英，低笑：“桂英跟着一起弄，快点弄我也好淋一下。”


    韩桂英一听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帮忙。


    让安知青和江叔叔在这里忙，她自己做其他事，本来就有点怪怪的，现在终于觉得舒坦了。


    江秦亿喊韩桂英一起是为了堵住一些路过的人的嘴。


    这里可是篱笆院，外边的人一看就知道里边是什么情况，为了避免有人传出对安词不好的流言，还是多一个人比较好。


    他没有利用流言蜚语逼迫安词的意思，感情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哪怕他家庭生长环境比较特殊，但还是明白哪怕是算计来的婚姻也要让另外一方心甘情愿，否则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安词能光明正大帮韩桂英，偶尔陈卫红和吴永亮也会帮忙，他们也会分工合作。


    挑粪是吴永亮和陈卫红怎么都不愿意干的活，于是安词让他们跟韩桂英一起去砍柴。


    有两个大人跟着，倒是不怕韩桂英进山，家里的柴火渐渐也多了起来。


    就在安词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的时候，问题终于爆发了。


    覃春妮现在已经不是不能下地的问题，甚至连用小凳子慢慢移出去都困难。


    安词从韩桂英那红肿的眼睛中察觉不对，仔细询问后才知道这件事。


    此时是六月，南方已经很热，但安词遍体生寒。


    覃春妮不愿意再去卫生所，觉得浪费钱。


    韩桂英久劝无果，心情就没好过。


    安词思考了许久，去找了覃春妮。


    “不用来劝我，有那五毛钱还不如留着给桂英。”


    覃春妮知道她好不了了，真不想再浪费钱。


    安词走过去，在她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五毛钱买桂英的安心和无憾，也是值得的。”


    一句话让覃春妮沉默，因为她听明白了安词的意思，同时也因为她足够关心韩桂英，所以知道安词说的有道理。


    如果是一些思想老旧的长辈，可能不会理解为什么会有遗憾和安心，但覃春妮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她自己也有遗憾，所以太懂了。


    韩桂英得到消息后飞跑去叫火棍叔，火棍叔赶着牛车过来。


    上车，跟大队长请了假的安词帮忙把瘦骨如柴的覃春妮背上车板，一起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当天晚上她们就回来了，情况不好，但能做的已经做了。


    安词的生活依旧，她没说太多话，也没做太多事，为了避免一些问题，很本分地做自己的事。


    隔壁江三桂的小儿子江建设偶尔哭闹，声音穿过高高的围墙，听得人烦躁异常。


    韩桂英坐在床前，拉着外婆干瘦的手：“外婆，要不要...”


    覃春妮打断她的话：“我有桂英就够了。”


    本就断了亲，那些人也不是从她肚子里出去，见与不见覃春妮都无所谓。


    不过有个人还是要见的：“桂英，今晚空了，你去找大队长，让大队长来一趟。”


    韩桂英挺直了腰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因为有点红，像红灯笼一样。


    覃春妮安抚地拍拍她手背：“记住我说的话。”


    当天晚上大队长江万清来了，不久后韩桂英再次出门，叫了族里其他族老，一群人挤在那不大的房子里，灯火摇曳。


    覃春妮又撑了两个多月，八月末的时候走的。


    最开始因为身体虚弱不太能走路，后期根本下不来床，连翻身都做不到。


    韩桂英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不管覃春妮再怎么瘦弱都没法给她翻身，是安词上手弄的。


    安词记得那双眼睛里的狼狈和无地自容，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给她弄好后让韩桂英多陪陪她。


    她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能多陪一会就一会。


    覃春妮会希望离开时她身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妈妈也会希望能够陪着外婆走过最后一程。


    不管今后留下的记忆到底是痛苦还是快乐，至少现在不能留下遗憾。


    安词原本以为覃春妮的葬礼会出问题，毕竟韩桂英还小，甚至不是能操办一场葬礼的年纪。


    村子里的老人开口叫人帮忙，作为邻居的江红梅也出了力。


    不过毕竟是特殊年代，还是比较贫困的家庭，大办大请是没有的，只是停灵抬棺以及铸坟的人在留在这里吃饭，其他人过来上柱香，然后就离开。


    出殡前，覃春妮那三个已经断了关系的继子终于来了。


    江大桂，江二桂，江三桂三兄弟。


    大队长应该是叫人盯着他们三个，在三兄弟上香后就赶了过来。


    安词是后来听说的，大队长在葬礼上，在覃春妮三个继子以及其他村民跟前宣读覃春妮的遗嘱。


    韩桂英和房子是绑定的，谁收养了桂英，谁就能拥有这一套房子。


    收养需要经过韩桂英的同意，如果韩桂英不同意，不能勉强。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安词心底一跳，有一个想法冒出。


    她忍不住跑去韩桂英家，已经出殡的房子很是空旷，少了人气，多了清冷。


    看到安词的时候韩桂英勉强一笑：“安知青稍等，我这就给你们盛饭菜。”


    安词忽而就沉默了，没法把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问什么？问自己是否符合收养桂英的条件？问桂英是否愿意跟自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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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安词知道就算桂英愿意，大队里的人也是不愿意的。


    自己只是下乡的知青，哪怕户口关系迁到这里，但并不是真的乐江大队的人，她是没有资格拥有乐江大队的宅基地的。


    以前，妈妈是在乐江大队投资，这才换来宅基地建房，而她什么都没有。


    那不用问就在知道答案的问题，还是不要问出来，免得让桂英空欢喜。


    但是现在桂英的处境也不好，就好像抱着一块金砖的奶娃娃，是所有人都觊觎的存在。


    江三桂他们一家先不提，村子里其他人也都看着。


    在宅基地紧缺的乐江大队，一间已经建好的屋子，一块肥沃的自留地，所有人虎视眈眈，只是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


    安词还在思考的时候韩桂英已经把饭给她盛好，是今天招待帮忙的人的饭菜提前留出来的，有肉，有菜，还不少。


    陈卫红和吴永亮也来了，看到安词已经在这里他们并不稀奇，毕竟安词这几天下工都是快步跑来的。


    陈卫红和吴永亮拿了属于他们的饭盒，离开。


    为了不给韩桂英添麻烦，这几天他们都是回知青点吃。


    安词想了一会，却是决定留下来。


    韩桂英也没太大反应，只是把人迎进去，然后她自己蹲在门口，看着外边，一动不动。


    江秦亿回来了，风尘仆仆，把自己的行李隔着篱笆丢到院子里，来了韩桂英家。


    韩桂英就坐在那里，人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江叔叔’。


    江秦亿沉默了一会，只说了一句‘节哀’。


    韩桂英往边上挪了挪，视线已经从江秦亿身上收回：“安知青在里边。”


    江秦亿把原本要说的话话语都咽了回去，最后选择进门。


    他其实是来找韩桂英的，在拖拉机上知道了覃大婶的事，从镇上回来的路上知道了遗嘱的事，他升起了一个相当强烈的念头。


    那是一种想法，一种欲望，是即将能够梦想成真的喜悦。


    他本想先询问桂英是否愿意被他收养，因为他看穿安词更在意的是韩桂英，那是一种看不懂却肯定存在的在意。


    他觉得安词绝对想要照顾桂英，收养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江秦亿走进去的时候，安词已经吃完，饭盒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她也在想事情，所以没有注意江秦亿的到来，直到江秦亿出声才回神。


    安词先是愣了，然后说了一声：“江同志回来了。”


    江秦亿点头，上前两步，到安词跟前的时候却又回头看向门口，只能看到韩桂英的半边身子，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


    安词也看到了，垂眸，没说什么。


    江秦亿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想要收养桂英，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庭。不管是鳏夫还是寡妇都不行，必须是夫妻双方都在世。”


    安词顿时精神了，看着江秦亿等待他继续，偏偏江秦亿又不说了！


    安词恨得牙痒痒。


    跟江秦亿和韩桂英道别，安词回了知青点，当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夜里多少点，某个关键点突然就被打通，她直挺挺地躺着，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她就是顶着黑眼圈去找的江秦亿，一大早，堵在江秦亿家门口，对还在刷牙的江秦亿问。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