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换好衣服出来，空气里静悄悄的，她瞄了眼隔壁主卧，卧室门大敞，房间内的景象与她昨夜离开时别无二致。


    鹅绒被凌乱地堆叠在床尾，床面褶皱不堪，一切似乎静止在那个时刻。


    她停留几秒后转身下了楼，楼下依旧空无一人，也没有梁益舟的身影。秦纾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梁益舟可能已经去了公司。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他们当下的关系，在□□愉过后，无需面对清醒时面面相觑的尴尬，更不必在日光下仓促定义前一晚的缠绵，于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门外一辆黑色轿车静静等候着。司机一见到秦纾的身影，立即迎了上来。


    “秦小姐，梁总安排我在这等你。”


    秦纾望着面前的生面孔，淡淡嗯了一声。


    司机恭敬地替她拉开车门，笑着问：“秦小姐需要先去用早餐吗？”


    秦纾：“不用，送我回去吧。”


    恰逢早高峰，隔离带相隔的对面车道，车辆密密麻麻，寸步难行。


    而远离市中心的反方向却一路畅通，前方道路空旷，阳光洒在沥青路面上，反射着耀眼的光。


    崭新又寻常的一天，只有身体某些部位的酸胀在诉说着昨晚的不平静。


    -


    梁益舟一大清早就被梁宗明的电话吵醒，让他回老宅一趟。


    猜到是什么事，梁益舟路上车开得不急不慢，他心情不错，到了门口破天荒的跟正安排佣人做事的管家张叔打了个招呼。


    张叔面上无异，心里惊讶得很，这些年还是头一次见人表现的如此熟络？


    梁益舟神清气爽的往沙发上一坐，望着对面的梁宗明和梁如锦，不着调子的问：“这是要做什么，举行三方会谈？”


    梁宗明看了梁如锦一眼，示意她开口。


    “江城那块个项目，科盛拒绝了跟我们的合作。”


    梁益舟蹙眉：“为什么，前期不是谈得差不多了？”


    梁如锦冷笑一声：“你装什么，你会不知情？”


    梁益舟好笑：“我装什么？”


    江城那块地有块政府规划的能源用地，是在梁益舟手上谈好的给科盛，对方出的价格非常大方。正好梁宗明想一直进军能源行业，这算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梁如锦接手后，科盛的人突然坐地起价，前期明明谈好了的，到签合同的时候，三番五次提出各种问题，后期直接派一个项目总监来对接敷衍，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梁如锦都咽不下那口气。


    因为知道老爷子有跟德世能源联姻的打算，索性决定不跟他们合作。可她并不知晓德世这事早已打了水漂。更何况科盛总部就在江城，而德世是北城的企业，两方的报价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等她再让下属去联系科盛时，便被拒之门外了。梁如锦实在没辙了才跑来老宅找梁宗明。


    “这么说来是你拒绝了跟科盛合作？”梁益舟听完下了结论。


    梁如锦脸色霎时变了变，本来一大早被老爷子指责目光短视她就气不过，这会儿被人直接挑明，她更觉得难堪。可这一切他才是始作俑者。


    她声线不由扬起，指着梁益舟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科盛的副总崔桐关系很好，这事你敢保证你没有从中作梗？”


    “你都给我定罪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梁益舟看向自打进屋以来一直保持缄默的梁宗明，“怎么着，今天喊我过来是批斗我来了？”


    梁宗明半眯着眼，沉吟道：“你能不能重新跟科盛谈一下后期的合作。”


    梁益舟自嘲一笑：“您可真看得起我。”


    梁宗明思量了一番，拄着拐杖起身，对梁如锦说：“你先回公司吧。”随后又看向梁益舟：“跟我来书房。”


    “爸。”梁如锦跟着站起来，试图讲些什么，可老爷子没搭理她。


    爷孙俩撇开她的谈话，一定会达成某种共识，而梁益舟这般精明的人，又怎么退让一步，利于梁益舟的，就势必会损害她的利益。


    老爷子走后，梁如锦狠狠瞪着面前的人：“你这回满意了？”


    梁益舟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掀了掀眼皮：“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凡事别高兴的太早，看来姑姑还是没学会吃一堑长一智。”


    哪怕是居高临下的高度，却早已败于他稳坐如山的掌控之中。梁如锦冷哼：“露出本性了，现在不装了？”


    梁益舟懒得跟她计较。


    书房内梁宗明再次提起让他处理科盛的事。


    梁益舟还是那个态度：“我能力有限，您临危受命，我更担不起责任。”


    “你姑姑擅自回绝科盛肯定有错，但你暗示科盛，也没有顾全公司的利益。”


    梁益舟靠在椅子上：“我跟您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过，恒兴我会让他越来越好，前提是你们愿意和平相处。”言下之意不安分的并不是自己。


    梁宗明脸色一变：“那你要怎么才能同意？”


    梁益舟很坚持，他有理有据道：“爷爷，您真是抬举我了，科盛虽然不比恒兴，但也是个规模正规的上市公司，我的确跟他们副总关系不错，可副总上头还有一把手，再说之前我们那么强硬的拒绝，对方也不是能随意拿捏的，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梁益舟真是非常懂得说话艺术的人，先把该讽刺的讽刺了，再把责任推开，将人怼的哑口无言。


    梁宗明到了这把年纪，自然清楚这都是应付的套话，更清楚他心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他考虑片刻：“项目你继续接手，过几个月我会召开股东大会。”


    梁益舟眉头动了动，脸色有了轻微变化。


    双方达成一致，也没有其他值得寒暄，梁益舟上车踩下油门，驶向离开的路。后视镜里的老宅越来越小，他点了支烟，深吸了口才感到畅快。


    -


    秦纾到家后睡了将近一整天，这会躺在按摩椅上刷着外卖软件纠结晚上吃什么，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她漫不经心地划开接听。


    “喂。”


    “你在哪儿？”


    秦纾听见声音，心里一紧，自上次险些被陈嘉发现，她就把梁益舟的备注给删了，还是一串数字让人安心，心是安了，这种出其不意也够吓人的。


    秦纾清清嗓子：“在家，有什么事吗？”


    “管家说你昨晚烘干的衣服没拿走。”


    秦纾：“哦，那你帮忙转达一下，我有空过去拿。”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衣服在我车上。”


    这套路一环接一环的，秦纾感慨真是玩不过人家。


    秦纾用商量的口气提议道：“要不你放在门口保安那儿呢？”


    梁益舟笑了一声：“你觉得呢？”她察觉到对面语气不耐了几分。


    “我觉得可以。”


    对方不说话了，听筒那边只剩下寂静沉重的气息。


    “我马上下来。”她实在太不坚决。


    秦纾裹得严实，早知道应该让人直接去地库，好在她口罩帽子围巾装备齐全得很。


    她站在小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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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环视周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熟悉的车，蓦地一声清脆的喇叭声响起，秦纾跟随声音望过去，梁益舟今天开了辆库里南。


    她小跑到车前，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


    压低的帽檐下露出双澄澈的眼睛，秦纾张嘴问：“东西是在后备箱吗？”


    梁益舟按了门上的开锁按钮：“先上车。”


    秦纾下意识拒绝，可梁益舟好巧不巧来了个电话，他看着屏幕皱了皱眉，接通前说了两个字：“快点。”


    秦纾刚关上车门，梁益舟就启动了车子。


    电话那头不知是谁，梁益舟嗯了两声便挂断了。他把手机扔到中控台上：“看我做什么，安全带系上。”


    秦纾系上安全带，耐着性子询问：“这是要去哪儿？”


    “吃饭。”这两个字更像通知。


    这一连串的自作主张让秦纾无比烦躁，但她仍压着往上涌的火气，平静开口：“那麻烦在前边把我放下来。”


    梁益舟仿佛没听到，车子依然平稳匀速的行驶着，秦纾声调顿时冷了下来：“你故意的吧？”


    梁益舟扫了她一眼，方向盘一拐，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区停下。


    冬季夜长，天黑的早，刚出来时天边还残留着一抹微光，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秦纾刚要拉开车门，车厢内传来吧嗒一声，梁益舟上了锁。


    “梁益舟。”她叫了他名字，语气严肃又认真，回过头的脸上充斥着怒意。


    梁益舟将车熄火，转头深深凝着她，眼神复杂：“你怎么回事，昨天不还是好好的？”


    秦纾怔愣一瞬，想也没想的脱口反驳：“谁跟你好好的？”


    “怎么，昨晚舒服的哼哼唧唧的不是你？”


    秦纾哑语，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把下流话一本正经话挂嘴边的人，真是对不起他成熟稳重的外形。


    她反应过来骂道：“你神经病吧。”她不会骂人，更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翻来覆去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可实在没太多威慑力。


    梁益舟忽然探过身来，秦纾以为他又要玩惯用的流氓计俩，立即微微侧过身子偏过脸。谁知人只是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盒烟。


    秦纾低着头掩饰住不自然，然后才想到自己这幅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装扮，他即便有耍流氓的意图也无从下手。


    梁益舟抽出一支，正要点燃，想了想又放下了，随即看向秦纾，目光深沉专注。


    “我大老远的取完衣服又给你送过来，让你陪我吃顿饭都不行？”他嗓音不疾不徐，夹杂着不易分辨的温柔。


    他话里真实性存疑，哪个管家会那么大胆指派梁益舟。可明知道是假的，秦纾依旧控制不住内心的波动。


    在昨晚之前，她尚且能跟梁益舟你来我往，可昨晚之后，很多东西就发生了转变。男人女人生理构造不同，男人可以把性和感情分得很清楚，女人却不容易分开，起码她不能。


    况且她跟梁益舟关系本末倒置，并非正常的进展，双方的感情也根本没到可以确认关系谈恋爱的地步，所以才尴尬，进一步退一步都尴尬。


    梁益舟想起来了，见着面了，就过来撩拨一下，或许他并不觉得那是单方面的撩拨，成年男女彼此心甘情愿，怨不得别人。所以她才特别烦闷。


    见人一直垂着脑袋不吭声，梁益舟重新发动车子，打开转向灯准备掉头。


    秦纾回过神，轻声问：“去哪儿？”


    “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