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威胁

作品:《养鱼为患

    初春的街上很是热闹,多是挑着担子的妇人卖着女儿家戴的花儿。街道两旁是酒肆、茶楼,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突然,一个布衣男子从一旁的茶楼里跑出来,形容慌张。其人有些慌不择路,一时间躲避不及撞到了几个行人。


    茶楼上


    谢琰一手把玩着茶杯,身体倾向窗外,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将军。”成和从包厢外进来,在桌前站定。


    “怎么?”


    “两人还未说上话,其中一人不知为何突然就一副慌张的样子,然后……跑了。”


    成和语调犹豫,莫名有点心虚,底气不足。他原本盯得好好的,不知那人是看到了什么,吓得脸色都变了,还没说什么就赶紧跑了。“会不会是我们的人暴露了?”


    “不会。”谢琰语调有些随意。


    “可有人跟着?”


    “已经派人去了。”


    成和从包厢里出来,舒了口气。那老东西也太谨慎了些,差点就把事办砸了。他现在还记得那人如同看到阎王一样的表情。


    “两位娘子这边请。”带路的小二让过成和,屈身带路。


    李玥衡一眼便看见了从一旁包厢里出来的男子,那人看着像是行伍中人。一般年轻女郎会面和文人吟词作赋会来这里,也会有不少市井中人,军中的人倒很少见。


    方才在茶楼楼下的时候,她看到了府中的家丁。对方也看到她了,面露惊慌,下一刻转头就走,不知是不是与此有关。


    昨日宫宴的刺杀之事想必经过一夜已经满城皆知,定有了别的消息。李墨山绝不会向她透露半分,只能她自己出府打探。


    李玥衡只对李墨山说昨日受了惊吓,想同好友在外散散心。


    小二将人带到了包厢,关上厢门,外面吵嚷的人声瞬间被隔绝。


    “听你方才复述,那昨夜定极为骇人。”与李玥衡相对而坐的年轻女郎抚了抚心口,一副后怕的模样。“还好我昨夜未去,不然怕是要做噩梦了。”


    李玥衡莞尔,她昨夜确实是做噩梦了。


    “沈太傅回府时未曾同你讲什么吗?”


    沈观禾轻轻摇头,思索着。


    “昨夜父亲回来时已经不早了。今早用饭时他也就草草说了几句。若不是你同我说了,我还不知道这么吓人呢。”


    李玥衡思忖。当今朝堂上只太子与三皇子两党,皇帝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也是有意让两方制衡。


    若这刺杀是两者之间的一人所谋划的,制衡就被打破了,皇帝怕是会对那人出手。


    但刺杀失败了,又是为谁作了嫁衣?


    “玥衡?玥衡!”


    “嗯?”李玥衡思绪收回。“观禾,怎么了?”


    “我在说你几日后的及笄礼,你想什么呢?”


    李玥衡其实早就到了该办及笄礼的年纪。只是她不上心,李墨山也不着急她的婚嫁之事,就推迟了两年。


    燕京坊间都传李墨山太过疼爱女儿,舍不得女儿嫁人。


    前些日子李墨山提起了这件事,就想着还是尽早办了。


    太师府在李玥衡十四岁后就由她管家,这次及笄礼还要由她亲力亲为。


    茶楼小二敲了敲包厢,进来上了壶茶水和两小盘茶点。


    李玥衡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茶水温热刚好入口,不再萦绕着热气。


    放下茶杯,谢琰抬头看向从包厢外进来的成和。


    “将军。”


    “派去跟踪的人回来说,那人十分狡黠。他先是顺着这条街进了几家店铺,然后又往人多的地方乱钻,最后进了……”


    “太师府。”


    谢琰没有太过惊讶,那老东西既然敢如此行事,背后定有人保他。只是一个太师还不足以成事,一定还有更大权势的人藏在暗中。


    “派人盯紧太师府。”既然此次两人没传递上信,在短时间内一定还会有动作。


    “那边……”


    “不用跟了”


    谢琰垂眸看向自己攥紧的手,松开,手心里是半截坠子,银丝绑着的珍珠一眼就能看出其非凡品。


    这太师府比他想得还要有趣。


    “昨夜我吩咐的事查清楚吗?”


    他昨夜本想吓唬一下那偷听的女郎,再问出身份。那女郎吓破了胆子就不敢出去乱说了。


    谁知她如此冷静,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有胆子同他谈条件。


    那女郎伶牙俐齿,噎得他都忘了问清身份就将其放走了。他还以为她胆子多大,跑得倒比兔子还快。


    本是捉不住这个“偷听贼”了,可谢琰偏偏又捡到了她遗漏的饰品。比对了几个身形相仿的女郎,只有那仍端坐在一旁神色平静的李家娘子右耳少了半截坠子。


    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若不是左耳的耳坠与他手中的珠链相差无几,谢琰恐怕就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查清楚了。”


    成和连夜去将李玥衡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


    “李玥衡母亲是前光禄大夫孟庆文的次女,七年前已经病逝。两年前孟庆文辞官归乡。”


    “其父李墨山为当朝太师,祖籍在儋州,曾是孟庆文的门生。孟氏离世后未再续弦,只纳了一妾,育有一子。”


    “坊间都称李墨山对亡妻情根深种,将李玥衡视作掌上明珠。”


    “平日里在朝堂上李墨山多次为太子说话,似乎是太子党羽。且有一说法称皇后可能属意李玥衡为太子妃的人选。”


    谢琰听着成和的调查,手上不断揉捏着那颗品相极佳的珍珠。


    太子党羽,却与背靠三皇子的边关将领暗自通信。


    怕是支持太子是假,拥护三皇子才是真。


    既然如此疼爱李玥衡,又怎么舍得将她推出来引人注目,成为众矢之的。


    太子党羽是假,疼爱女儿是假,甚至深爱亡妻也不无作假嫌疑。


    李墨山还真是虚伪至极。


    本朝律令,在京官员与边疆军官私下勾结,其罪当诛。


    李墨山的野心深不可测。


    他拿女儿蒙蔽政敌,混淆视线,最终也会将其拆骨分肉,尽吞食之。


    “我还打探到几日后在太师府会为李玥衡办及笄礼。”


    “那我们就去为她添一份礼。”


    “添礼?”成和语气迟疑。“需要属下去准备礼品吗?”


    “不用。”


    谢琰握紧那半截坠子。“我这有份适合她的大礼。”


    若是李玥衡堪为棋子,助他铲除李墨山与其背后势力。他会保她性命无虞。


    若她不甚清明或与李墨山同心,他便不再插手,任由她被分食殆尽。


    及笄礼当日


    李墨山已提前三日下帖,几乎燕京有权有势的官员都在邀约范围之内。


    因着李玥衡生母孟氏早逝,恐无人为她操持笄礼之事,皇后特地令宫中的教养嬷嬷齐嬷嬷来为她梳头。李玥衡恰巧也未操办过笄礼,便全权仰仗着齐嬷嬷。


    此次笄礼的正宾是南安王妃,赞者是沈观禾。


    李玥衡今日一直在不断散发梳发、穿衣换衣,忙得头脑昏昏沉沉。


    她对这场笄礼的上心程度怕是还比不上李墨山。于她而言,笄礼不过是向世人昭示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可以被礼教条规束缚住了。


    但于李墨山而言,这不只是一场女郎的笄礼,更是他与朝堂中某一位官员名正言顺密谋的机会。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苟无疆,受天同庆。”


    南安王妃诵完祝辞,沈观禾为李玥衡去下了发簪。


    随后南安王妃为其加钗。


    李玥衡身着藕色襦裙,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向来宾展示后面向南安王妃,欲行拜。却听身后一阵吵嚷,遂回身看去。


    数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闯了进来,每人腰间都配备着武器。在这群不速之客之中的男子一身玄色窄袖圆领蟒袍,嘴角噙着笑,正一步一步走来。


    李墨山面露不悦,忙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今日是小女笄礼,不知谢将军无端闯入所谓何意?”


    谢琰勾唇。


    “谢某自然是来为李娘子添礼的。”


    语毕,谢琰伸手示意成和将礼品奉上。


    成和端着捧盘向前,捧盘上是一个银镶剔红漆匣。


    站在李墨山身侧的下人想接过捧盘,却被成和躲了个空。


    “送给李娘子的礼物将军希望能直接送到她手上。”


    李墨山示意云遐快些为李玥衡接过礼物,紧接着满脸堆笑。


    “既然是为了祝贺小女,来者便是客。谢将军还请上坐。”


    站在台面上的李玥衡目光紧盯着谢琰一行人,脑中快速思索自己是否与这些人有过交集。


    这黑压压一片人,看着不像添礼的,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坐在台面下的众位宾客本因谢琰的贸然闯入而被弄得一头雾水,眼下见谢琰如他们一般坐在席面上,也没再说什么,充其量就是窃窃私语几句。


    “继续。”


    李玥衡向南安王妃行拜礼,接受众宾祝贺,后再次回房换衣。


    趁着换衣服的空档,李玥衡仔细回想了自己究竟何时招惹过谢琰。就连陪同回房的沈观禾也在偷偷问她怎么与谢琰认识上的。


    李玥衡不语,因为她也想知道。


    “我偶然听父亲说谢琰这人行事诡谲,似乎是在为陛下做事。如此奇怪的人,你定要小心。”


    沈观禾心中不安,她看到谢琰感觉就发怵。


    李玥衡换了身绛红广袖襦裙,布料表面还有由银丝绣成的暗纹,显得典雅贵气。


    她的目光忽得停在了梳妆台上的漆盒。


    “这是哪来的?”


    “这是谢将军送给姑娘的及笄礼。”


    李玥衡想起了方才谢琰在席面上的一席话。究竟是什么东西,谢琰竟指名非要她亲手打开。


    她小心地打开那只剔红漆盒。


    里面孤零零躺着一颗泛着光泽的珍珠,其被银丝缠绕,下方连接着几颗小小的晶体。


    这是……她的耳坠?


    文中祝辞引用自《仪礼·士冠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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