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处旁边有一间空教室，碰上学校放小假期，如果有想来学校学习的可以到教导处拿钥匙在里面自习，期间可能会有老师来辅导，但需要提前和老师说明。


    这一届高三开学之后钥匙一直在苏意手里，因为她除了晚上睡觉几乎都在学校。


    苏意回座位收拾书包，右手边叫凌菲的女生问她：“苏意，下午几点开始啊？”


    “两点我进来开门。”


    “好。”


    凌菲和其他几个女生一块儿走了，教室里甚至是整个教学楼趋于安静。


    苏意中午没打算回家，但现在出去吃饭太早，她打算下了第五节课再走。教室后面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苏意扭头。


    “你不回家吗？”


    许炀东西少，收拾起来不费力，而且他的东西本来就很整齐。


    许炀靠墙坐着，和第一排靠窗的苏意正好呈对角。


    “我家离得近，而且我家里没人，回去和在这儿一样。”


    “奥。”


    “班长？”许炀试着叫了一声。


    “嗯？”


    “你下午上自习吗？”


    “上，你要来吗？”


    “可以吗？”


    苏意笑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到时候在校门口登记一下，把学生证放在门卫那，直接进来就好。”


    “好。”


    苏意从桌兜里掏出数学《五三》翻到折角的地方，同时右手边已经放好了草稿本，第一道题没来得及看许炀从后面跑过来，带来一阵风。


    “班长。”他手里抱着一个小册子，“我能看看你的《秘册》吗？”


    《高考文综秘训手册》，一本倾注了高三所有文综老师心血编制的“秘籍”。


    许炀忽然过来让苏意懵了懵，反应过来问：“二班讲到哪了？”


    许炀：“还没开始讲。”


    “那还好。”苏意从桌子一侧挂着的书包里拿出一个三十二开大小的册子递给许炀，“我的笔记有点简单，你要是看不懂随时问我。”


    “好，谢谢。”


    许炀回座位的时候苏意连看都没看一眼，扎下头列了第一个式子。


    苏意有做题气，好多人都知道。


    如果有人问她问题，她会极有耐心的讲解，看笔记她也从不藏着掖着，就是不要在她做题时间超过十五分钟之后问，否则只会看到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可能缓好久才能缓过来。


    *


    苏意说她的笔记简单，事实证明她从不骗人。她的笔记能写半个字就不会写一个完整的字，一是没那么多时间让她慢慢整理，二是有些话不必要，三是这样能锻炼记忆。


    许炀打开苏意的《秘册》，一连翻了七八页，九月的蝉鸣还在卖力地叫着，偶有汽车鸣笛声传进来，苏意那边也响起了“唰唰”的算题声，只有他在教室的角落怀疑人生。


    许炀提笔开抄，抄到能理解的地方打个对勾，不理解或者一知半解的地方打个叉，五十多页的小册子用不了二十分钟就抄完了，而他打对勾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的清。


    苍了天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许炀靠着墙支起一只胳膊托着下巴看苏意，这个人真是做题上瘾。


    许炀想起转班的手续办完后到语文组找李文言，李文言对他说：“既然你高三学前考能考到前十，说明高一的底子也不差，回头你要是想再往上走走，做题量就得提上去，一班班长苏意你应该知道，她经常印卷子，和文印室的老师熟，你要是想打印什么题可以让她帮你。”


    苏意是做题的疯子，他是打球的疯子，诶嘿！都是疯子。


    他怎么就成了打球的疯子呢？


    *


    第五节课下课铃声响起，苏意自己给自己拖了会儿堂，算完最后一道题伸了伸胳膊。


    她站起来收拾东西，忽然扭向身后，有些呆呆地说：“抱歉啊，我把你忘了，你叫我了吗？”


    许炀摇摇头。


    “你都看得懂？”苏意往书包里塞了几本题，几支笔和一本草稿纸，拿了水杯背着书包走过来，“他们都说看我的笔记得配一本摩斯密码解码本。”


    这个说法许炀听过。


    许炀：“连猜带蒙，看懂十分之一。”


    苏意笑了：“你看不懂就叫我，这不是数学题，你死抠没意义，还浪费时间。哪个不懂？”她坐在张扬的位子上转过身拿起册子，“来，我和你对对。”


    “你不着急走吗？”


    “用不了太久，你一听就懂，对完再走……你着急走吗？”


    许炀摇摇头。


    *


    十二点半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教学楼出来，不知道是哪个家属楼里飘出的饭菜香味让苏意肚子叫了一声，把自己逗笑了：“你快回家吧，下午两点之后你想来随时可以，别忘了带学生证，还有，嗯……你这头发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刚才在上边苏意就一直想说，没说出口。


    许炀愣了愣，随即摇摇头。


    苏意：“那你找个时间剪一下吧，下周一查仪容仪表。”


    许炀点点头：“好。”


    校门口两个人挥手说再见，一个走向学校对面的圣府小区，一个去了过桥米线。


    *


    快两点的时候苏意从米线店里出来到校门口，门卫老张结束午休过来替班，看到苏意打了个招呼：“苏意吧，看着像你，又来上自习？”


    “是，张叔叔，教学楼锁了吗？”


    “锁了，怕丢东西，锁了放心，进去拿东西？”


    “不是不是，我和我们班另一个同学今天走得晚了点，怕耽误您锁门。”


    老张憨笑着：“我就说没见你出去，肯定还在学习，放心，耽误不了……小许，稀客诶，你今天也来上自习啊？”


    苏意随着老张的视线看过去，是许炀，一个顶着寸头的许炀，一个顶着寸头穿着校服冲她笑的许炀。


    越看他长得越花。


    “张叔好，班长好。”


    苏意微微笑。


    这下轮到老张吃惊了：“班长？你不在二班吗？转班了？”


    许炀把新的学生证递到老张面前，颇为骄傲地说：“对啦，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班的人了，这是我的班长。”


    老张抚掌大笑，翻来覆去地看那张学生证，满心满眼是欣慰，还说：“我就说你小子行，苏意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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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整个高二每天早晨五点准时到这儿等着开门，晚上下了最后一节晚修才往回跑，嘴里天天念念叨叨的，我就说他能成事儿，你看看，真好。”


    早晨五点准时到，晚上下了最后一节晚修回。


    在华阳高中学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四五点起的不在少数，苏意却从来没这样过，她十点半之前一定会上床躺好，第二天五点再起床，她必须保证每天有至少六个小时的充足睡眠。


    因为她有病。


    她从来不羡慕那些熬夜学习的人，因为她学不来，她只能在白天比别人付出更多的精力学习，晚上才会睡得踏实。


    就像老张口中的许炀，从年级一百多名到年级第十，他对得起他的起早贪黑。


    李文言经常说老天从不会亏待努力的人。


    这句话在许炀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老张念叨起来没完没了，眼看快两点一刻了，苏意不得不打断老张的话，登记之后和许炀一起进学校。


    *


    整栋办公楼单面设计，除了自习室其他屋子几乎全部落锁，没那么刺眼的阳光斜打过来，裹住了开门的两个人。


    屋内是一张大桌子，环桌放着十几张椅子，墙边有两排暖气片，头顶是老旧的三叶吊扇，一隅摞着十几张桌椅板凳，墙上还有一个生锈的篮球框。


    苏意有坐习惯了的位子，拿出湿纸巾擦了擦开始往外掏书和笔。


    许炀犹豫了一下，拉开苏意旁边的椅子。


    苏意侧目，没说什么。


    暑假的时候苏意已经把各科的《五三》在纸上都过了一遍，开学之后摒弃所有直观答案，对每一道题复盘过程方法和知识点，她的世界很容易关起来，哪怕身边在大闹天宫，她也能无动于衷。


    况且，许炀未必就比她差，他这么努力一定有他的计划。


    然而终究是苏意想错了。


    苏意定好一节课做的题量，准备开始前看到许炀在两本书之间反复横跳，犹豫不决。


    一本是《五三》，一本是《高考训练营》。


    天明鉴，苏意本来不想多嘴的，可许炀来回跳的太久，苏意真觉得他再这么跳下去天都黑了。


    “你《训练营》做多少了？”


    许炀：“一点点。”


    “《五三》呢？”


    许炀：“一点点。”


    苏意：“……”


    这个人……


    “要不，你做《五三》？我正好带着，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可以讨论讨论。”


    苏意在征求许炀的意见，她不喜欢让别人按她的意愿来，可许炀的动作分明在说“我觉得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第几页？”


    “你不用跟着我，你……”


    “没事儿，我可以。”


    苏意：“……”


    神仙啊。


    “78页。”


    凌菲几人是快三点的时候来的，先写了张卷子，对过答案后开始刷题。


    自习室落针可闻，连椅子的挪动声都没有，一直到下课铃声响，凌菲隔着桌角够过来：“苏意，这个题。”


    几乎是同时许炀的书也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