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凡尘俗世，一座名为“大乾”的繁华都城。


    正午时分，车水马龙，酒楼里说书先生正讲到“斩龙真君”的精彩处，引得满堂喝彩。街边的小贩叫卖着香甜的糖葫芦，几个孩童追逐打闹，一派盛世安康的景象。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馊味的老乞丐，踉踉跄跄地闯入了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他面容枯槁，眼神浑浊，仿佛几百年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一出现，周围的人群立刻像躲避瘟疫一样散开，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滚开，臭要饭的！别脏了官爷们的地！”一个维持秩序的兵丁，举起手里的水火棍，就要驱赶。


    老乞丐却仿佛没看见，他径直走到大街中央，在一个贩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前停下，那里挂着一面光洁的铜镜。他看着镜中自己那副凄惨的模样，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极致的痛苦与疯狂。


    他曾是“道德天道”，言出法随，以苍生大义为棋，俯瞰众生。


    而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尘土与食物腐败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却足以让半条街都听见的声音。


    “世人……世人当知，魔主之名！”


    周围的喧嚣，出现了片刻的凝滞。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魔主？”一个看热闹的闲汉掏了掏耳朵，“什么玩意儿？哪家新出的酱肘子牌子？”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


    老乞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那是屈辱，是愤怒，更是来自灵魂烙印深处，无法违抗的“使命”所带来的痛苦。他必须说，必须传颂那个人的威名，用最卑微的姿态，讲述最高傲的胜利。


    “魔主宋冥夜，乃万道之主，万界之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尔等所敬畏之天道，不过是魔主脚下之蝼蚁！今日，天道已死，魔道当立！尔等……尔等还不速速跪拜，诵我主真名，或可得一线生机！”


    笑声更大了。


    “这老疯子，病得不轻啊！”


    “天道死了？他怎么不说玉皇大帝是他家亲戚呢？”


    “快快，报官，把他抓到济世堂去，别在这儿发癫了！”


    兵丁们一拥而上，将他按在地上，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老乞丐剧烈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他的“传颂”，换来的却是世人的嘲笑与唾弃。而这，仅仅是开始。他将在诸天万界中，永无止境的流浪，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滑稽而又悲惨的剧目。


    同一时间，在魔道纪元新征服的一片死寂星域。


    无数魔神军团正在清理着战场，将一颗颗曾经属于“秩序”的星球，改造为适合魔徒生存的“魔巢”。


    一个魔神小队长，正带着一队新兵巡逻。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小队长喝道，“虽然天道那些杂碎都被魔主大人给扬了，但保不齐还有些漏网之鱼。”


    一个新兵蛋子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队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能有什么危险？”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远处一颗新点燃的魔星，拉得长长的。


    “错觉吗？”他嘀咕了一句，转过身来。


    然而，他面前的队长和同伴们，脸上却都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你……你的影子……”队长结结巴巴地指着他的身后。


    新兵再次回头。


    这一次，他看见了。他的影子，竟然自己“站”了起来。那是一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无法名状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怯懦”与“恐惧”。


    它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恐惧波动便扩散开来。新兵感觉自己的双腿在疯狂打颤，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连握刀的力气都失去了。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就跑。


    可他跑得再快，那道影子也如跗骨之蛆，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跑到哪里，恐惧就蔓延到哪里。


    那个曾经的“怯懦天道”，如今成了“魔主之影”。它的“故事”，就是“恐惧”本身。它将永远追逐着那些对魔主不够敬畏的生灵，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不断散播恐惧的警示碑。


    魔道纪元，万魔殿之巅。


    宋冥夜的身影，悄然出现。他刚刚旁观了那两出“戏剧”的开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杀戮，是最低级的征服。而将敌人的存在本身，改写成赞美自己的诗篇和警示后人的寓言，这才是“叙事级”力量该有的艺术。


    但这份小小的愉悦，很快便被一种全新的感觉所取代。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了魔道纪元的界壁，望向了那片刚刚被他清扫干净的，更高维度的虚无。


    不对。


    不是虚无。


    一股意志，降临了。


    它不是“看”，也不是“注视”。因为“看”这个动作，本身就意味着存在一个主体和一个客体。而这股意志，无处不在，它本身就是背景，是底层代码，是构成“存在”这一概念的前提。


    它只是“注意到”了。


    就好像一个庞大的，覆盖了无穷宇宙的超级服务器的主程序，在进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例行自检时，忽然发现，在自己的疆域之内，出现了一个无法识别，却拥有着极高权限的“异常进程”。


    这个进程，删除了所有的“管理员账号”（天道执棋者），吞噬了整座“数据中心”（衰败宇宙），并且，还未经授权，私自搭建了一个全新的，逻辑迥异的“独立服务器”（魔化宇宙）。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情绪。


    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理性的“标记”。


    【发现异常。】


    【权限等级：未知。】


    【威胁评估：极高。】


    【处理预案：启动。】


    一股远超天道执棋者亿万倍的，浩瀚无垠的压力，从存在的每一个角落，向着宋冥夜所在的坐标，缓缓合拢。


    宋冥夜非但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体内的混沌神魔体，在沉寂了片刻后，发出了兴奋的，如同雷鸣般的轰鸣。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魔化粒子，都在为此而战栗，为此而欢呼。


    那久违的，名为“挑战”的饥饿感，再次从灵魂深处涌了上来。


    他笑了。


    那笑容里，再无一丝无趣，只有纯粹的，充满了野性与侵略性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