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一层薄薄的金纱，铺满了通往金銮殿的漫长宫道。


    李澈与萧青鸾并肩而行，车辇就停在身后。


    两侧的文武百官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的潮水，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却又用那一道道复杂的目光，织成了一张无声的天罗地网。


    惊疑、嫉妒、恐惧、揣测……无数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碰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摄政王萧远楼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李澈，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翰林院大儒孔英手捻长须，身形站得笔直，如同一株迎风的枯松，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与凛冽的杀意。


    李澈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步履从容，甚至在经过孔英身边时，还特意停顿了半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带歉意的微笑，轻声道：“孔大人，昨夜动静大了些，没惊扰到您休息吧？”


    孔英那把精心修剪过的胡子，被这句话气得猛地一抖，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发作，想怒斥，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哼”字。


    萧青鸾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玩味的弧度。


    两人就在这片由目光组成的刀山火海中闲庭信步，最终消失在金銮殿那厚重的殿门之后。


    “当！”


    钟鼓声响，早朝开始。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萧青鸾高坐于龙椅之上，凤目含威，不怒自威。


    李澈则破天荒地站在了武将队列之首，神情平静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礼仪官那尖利的唱喏声刚刚落下，一道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从御史台的队列中猛地冲出，正是大儒孔英最得意的门生，素有“铁骨”之称的年轻御史王旭。


    他高举着手中那本早已写就的奏疏，神情激愤，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臣，王旭，死劾圣工王李澈！”


    “其罪一，私调府兵！无兵部勘合，无陛下圣谕，擅动王府亲卫，此乃逾制！”


    “其罪二，擅开战端！于天子脚下，京城南隅，悍然动武，血洗长街，此乃无法！”


    “其罪三，屠戮京城！黑蛇帮众虽是地痞，亦是我大景子民，未经三司会审，便屠戮近百，此乃无道！”


    “其罪四，目无君上！行此滔天之举，竟未事先奏请陛下，此乃无君！”


    他一番话说完，重重叩首在地，声音嘶哑，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悲愤：“四大罪状，桩桩件件，皆是动摇国本之举！恳请陛下，斩此獠以谢天下，正国法以安民心！”


    他身后，户部、礼部、宗人府的官员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出列。


    “臣附议！圣工王此举，与谋逆何异！”


    “臣附议！若不严惩，国法何存，朝纲何在！”


    一时之间，整个金銮殿上空都回荡着对李澈的声讨，那滔天的声浪仿佛要将殿顶都掀翻，所有的矛头，最终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那张冰冷的龙椅。


    萧青鸾静静地听着，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殿内的声浪渐渐平息，她才缓缓抬起了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大殿，立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众卿之心，朕明白了。”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圣工王昨夜确实在南城动用了兵马。此事，朕事先知情。”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没想到，女帝竟会如此干脆地将自己与李澈完全捆绑！


    孔英等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加凛冽的寒光。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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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萧青鸾话锋一转，那双凤眸缓缓扫过下方那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知情，不代表朕认同一切手段。朕给你们君前奏对之权，也给圣工王自辩之机。”


    她这一手，既表明了立场，又维持了程序上的公正，让那些准备以“礼法”发难的老臣们，蓄满力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澈身上，声音里不带半分感情：“王旭，你的**，朕准了。李澈，到你说了。”


    全场焦点，瞬间汇聚于李澈一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他如何在这场必死之局中垂死挣扎。


    李澈上前一步，环视全场，目光在那些叫嚣得最凶的官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了文官队列中，那个一脸正气、神情肃穆的礼部侍郎周正源的身上。


    “陛下，臣昨夜为何而战，南城数万百姓可为臣作证。但臣今日要说的，却不是这个。”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凛然正气，竟比那御史王旭还要慷慨激昂！


    “臣要**！”


    “**某些身居高位、满口仁义道德的**子，背地里却与地痞流氓沆瀣一气，鱼肉百姓，贪墨敛财！其行径，比黑蛇帮之恶，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他从宽大的袖中，缓缓取出一页从账本上撕下的、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纸，高高举起。


    “礼部侍郎，周正源！”


    李澈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金銮殿内轰然炸响！


    周正源原本正与其他同僚交换着得意的眼神，准备看李澈的好戏。


    闻言浑身剧震，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李澈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上面记载，三年前，你为谋求吏部考评‘上优’，向黑蛇帮‘借银’三千两，用以疏通关系。此事，你认，还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