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情不自禁伸手，当然什么也抓不住。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认错。


    蒋风歌消失在补光灯中间，很快工作人员就围起来开工，什么也看不到了。


    沈池站在杂物堆的阴影里面，久久回不过神，他来时有多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狼狈，他走出去，和导演打了招呼，寒暄之后也离开了摄制棚。


    沈池今天出门之前花了功夫挑选的纯黑暗纹的西服，她甚至没有看一眼。


    在阴影里，他也只记得最后蒋风歌那一双眼，他相信里面还有对他的爱，只是更多的是悲伤。


    他承认那一刻他后悔了，恨不得自己今天从未来过，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些话，明明只要远远地看一眼也可以。


    他无比害怕看到蒋风歌受伤的眼神。


    那伤痛是我给的。


    他比从前的每一刻都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心揪成一团，密密麻麻的刺痛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几乎让他站立不住。


    他一遍一遍问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徐特助来接他的时候发现老板不对劲，明明今天来的时候还是容光焕发，走的时候咋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了。


    一只精心打扮抹了蜡的漂亮蔫茄子。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发现自己发出声音了之后，徐特助颤颤巍巍从后视镜瞄了一眼，一秒钟之内已经想好以后去哪个桥洞睡觉。


    沈池根本没听见，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徐特助松了一口气。


    宋长安十分无语，这两个人就是俩破坏他夫妻生活的祖宗，轮流来找事。


    他已经无数次想把两个人拉到一起，然后告诉他们：“看，那是什么好东西？对，民政局，带上户口本进去再出来，你们就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啦。”偏偏沈池一脸“我只有你了”。


    他也没办法，不能把人打出去。算了，跟沈池做朋友是自己造的孽：“说吧，又怎么了。”


    沈池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蒋风歌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你是什么新品种的智障吗。”宋长安的表情越来越不受控制，看着沈池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沈池一脸诧异：“长安，令夫人对你影响挺大。”俏皮话多了不少。


    “闭嘴，我要是蒋风歌我直接把你打出去。”


    “……她不会的。”


    “沈池，你真想和她结婚？”宋长安问。


    沈池回答：“我从来言而有信。”


    “那我问你，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沈池皱着眉头不说话，长长的睫毛盖下来，眼神晦暗不明。


    宋长安看着他倔强的表情就明白了：“那我这么说，蒋风歌说她错了，你希望她改吗。”


    “她没错。”沈池立刻反驳，回味一下，沉默了。


    宋长安摊手，他知道已经不要再说什么了。


    进组半个月，她龙女的戏份就已经结束了，这半个月沈池没再来找过她。


    蒋风歌收拾东西回国外的时候，还有很多粉丝来送机，后援会还交了一盒信给她。


    彼时反向刚刚大结局，俞夭夭和虞清寒以开放式结局在他乡的街头重聚，不少粉丝都表示想要看番外，但是编剧和导演都肯定地表示不会再有。


    于是cp粉开始转站他们两个同框的各种宣传合体，寒假期间她和赵祁参与了大大小小的六个宣传和品牌方邀约录制直播。工作告一段落，但是凭借这一部剧蒋风歌的粉丝暴涨，后援会也从寥寥几个人飞速成长——蒋风歌原本也没打算走流量路线——唐老板对此非常惋惜。


    蒋风歌这半个月呆在剧组，没怎么感受到自己的身价飙升，这一次捧着慢慢一盒信，突然就有了实感。


    爱的重量沉甸甸。


    蒋风歌的国外vlog还在继续，她的学校里面有一条路两边种满了银杏，天气渐渐热起来，周边也绿起来。蒋风歌拉着颜医生和她一起录像，不少粉丝已经认识了颜云时，看见她出现在镜头里，弹幕上面都是一片颜总好——颜云时老是拉着脸，对蒋风歌的态度非常的霸总，被粉丝戏称为颜总。


    “看，树绿了。”蒋风歌出现在镜头里，一样是素颜的样子，只涂了薄薄一层西柚红色的唇釉，亮亮的，看起来气色很好，皮肤在太阳光下透着粉白。


    镜头微微摇晃，对准了身后的颜云时：“颜医生，笑笑，我们今天好不容易出来玩，你假装开心一点也好呀。”


    颜云时被晒得没脾气，她是特别不耐热的人，常年躲在自己拉着窗帘的诊室里，自从认识蒋风歌，多少次被迫出来吸收日月精华。她耷拉着脑袋：“蒋风歌你哪来这么多精力的。”


    嘴上抱怨，还是乖乖对着镜头扯了一下嘴角。


    弹幕：你舅宠她爸。


    沈池拖动进度条，蒋风歌和颜云时一起去学校餐厅吃饭，放置摄像机，镜头从锁骨掠过，银白细细的项链在屏幕上一闪而过，她的脸颊和碎发一一出现，然后就是一段略微加速的吃播放送。


    蒋风歌吃东西喜欢一次性递进去很多，然后鼓着腮帮子嚼很久，所以吃饭的时候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基本上是听颜云时吐槽遇到的奇葩病人，背景音乐是一段很有节奏的小情歌。


    这都无所谓，听不到蒋风歌的声音，是什么背景音乐他都无所谓。


    徐特助发现老板自从掉了两次蓝牙耳机链接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天天外放。蒋小姐这次的vlog，自从发出来四天，老板看了不下十遍，上班路上看下班路上也看，一闲下来就开始看。


    来来回回的几句话几首歌，他都要能背下来了。


    最近的事务基本上都在国内，国外的进度卡在和对方公司对接的部分，负责人出了一点问题，沈总要把国内的这几份合同进度盯到三分之一，然后再交给下属，就要飞去国外开拓洋市场。


    老板的心思就是司马昭之心，不过也不知道他能采取什么方法把蒋小姐追回来，徐特助表示想象不到，还很好奇。


    蒋风歌也没逍遥多久，校园生活每天按部就班上课考试，时间过的格外的快，很快十丈青天也要开始宣传，这下剧方算是逮着她了，把她的宣传场次安排的满满当当。


    蒋风歌飞机回国，接人的不是肖粲了，唐老板最近聘了一个专业的经纪人，姓米。


    这位米思迈女士一身职业套装，大红色的口红，五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噔。


    蒋风歌的心也跟着咯噔咯噔。


    “你好，唐未宁应该已经介绍过我了，我叫米思迈，你可以叫我米姐，以后你的工作都由我经手。”坐上保姆车，米思迈取下墨镜，把手递给她。


    “您好。”蒋风歌握住她的手，情不自禁给坐在对面的米思迈鞠了一躬。


    “很高兴唐未宁终于挣够了能够聘的起我的钱。”米思迈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把头转向车窗外的霓虹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她说话，自顾自地说。


    蒋风歌虽然看不太懂，但是大受震撼，这位米思迈女士看起来就很贵的亚子。


    旁边一直坐着的一个小男生颤颤巍巍发出声音：“蒋，蒋，蒋姐您好，我是您的生活助理，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我就可以，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走道对面递过来一张卡片。


    蒋风歌接过名片，严明夏，名字很好听。


    “小严，说话的时候要有底气！”米思迈呵斥他，“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严明夏肩膀一缩，脸一红，小鹌鹑一样小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蒋风歌看不太懂，但是大为震撼。


    唐老板这个排场搞得，她觉得自己仿佛瞬间咖位晋升到了影后级别。


    “虽然我们刚刚见面，但是，蒋风歌，你现在已经是影后了，这样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米思迈皱起眉头，训她。


    鹌鹑二号蒋风歌也不由自主：“对不起。”


    “还有你，今天晚上，出门都不知道做点防护的吗？还是素颜，素颜！”米思迈恨铁不成钢。


    “好像也没有很丑......”蒋风歌试图反驳。


    “这是丑的问题吗？这是你没有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哪天被拍到了你就知道厉害了，到时候还得公司给你擦屁股！”米思迈更加强力输出。


    公众人物蒋风歌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唐老板。


    《十丈青天》的宣传力度和《反向》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蒋风歌在现场被化妆师折腾来折腾去的时候就开始感慨排场之大。


    更加感慨的还是现场的各位对待她的态度完全上了一个level，虽然之前也从来没有给她穿过小鞋什么的，但是这样连女主都来给她打招呼的盛况还是从来没有，蒋风歌十分的受宠若惊。


    米思迈给她安排的是和剧里一样的浅青色的一件纱裙，搭了一个比较活泼的妆容。


    米思迈带着严明夏指点江山，给他这看看那看看，让他好好学着每一步该怎么跟，蒋风歌感觉自己也学到了很多，情不自禁就跟着米思迈的步伐开始转。


    “给我回去老实坐着等着做造型。”米思迈一瞪。


    蒋风歌灰溜溜回去，发型师回来，给她做卷，一个公主头，仿古风的发饰。


    蒋风歌对着镜子尝试了一下，稍微一个表情，就好像小师妹又活过来一样，发型师边喷发胶边赞叹：“蒋老师太厉害了，这个感觉和宣传片里的小师妹一模一样！我刚刚还以为是小师妹坐在这了。”


    “谬赞谬赞。”蒋风歌心里还是很开心，面上不显，含蓄地捂着嘴笑笑。


    “蒋风歌你等会儿上台就这样多笑笑，眼睛有神一点。”米思迈从远处也不知道怎么看到这边的情况的，遥远地传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