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转回头，指了指窗外那片无尽的繁华。


    “你看。”


    周弈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唐芮紧绷的神经上。


    他指着窗外那片流光溢彩。


    “从这里看下去，感觉整个好莱坞都踩在了脚下。”


    唐芮捏着那份“卖身契”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的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看着周弈的背影，那个背影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走进了卧室。


    “咔哒。”


    门被关上。


    几秒钟后，房间里传出了熟悉的、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


    哒、哒、哒……


    键盘的敲击声，哒、哒、哒……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枚钉子，精准地钉进唐芮的神经。


    她一个人站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客厅里，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


    那张被她攥得变了形的日程表，从脱力的指间滑落，轻飘飘地，像一张废纸，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宣判了死刑。


    唐芮踉跄着冲向酒柜，胡乱抓起一瓶威士忌，拧开瓶盖的手指都在抖。


    她甚至懒得去找杯子，直接仰头，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烈酒像一道火线，从喉咙一路烧下去，直冲那本就在绞痛的胃。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更加绝望。


    ……


    第二天。


    凌晨四点五十分。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楼层。


    周弈的房门准时打开，他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干净得不像个真人。


    健身房的门留着一道缝，有灯光从里面漏出来。


    他伸手，推开了门。


    “呼——”


    一股混合着汗水和铁锈味的灼人热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健身房里，Jax赤着上半身，汗水将他古铜色的肌肉浸得油亮，每一块都像是用刻刀雕出来的。


    他正在做引体向上，背阔肌随着动作不断收缩、隆起，充满了骇人的力量感。


    听到开门声，Jax双臂一松，整个人从单杠上跳了下来，落地时，两条腿像铁桩一样钉在地上，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扭过头，扫了周弈一眼，视线在他那身宽大T恤下的单薄身形上停了一瞬，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Jax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一台跑步机前，伸出粗壮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啪啪啪”一通狂按。


    “嗡——！”


    跑步带瞬间开始高速运转，发出的啸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这速度，根本不是用来跑步的，是用来把人甩飞出去的！


    Jax这才抬了抬下巴，冲周弈的方向点了点。


    “十分钟。”


    声音又沉又硬，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两个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别死在上面。”


    Jax赤裸着上半身，正在做引体向上，古铜色的背肌随着他的动作收缩、隆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听到声音，从单杠上利落地跳下来，落地无声。


    他瞥了一眼周弈，那身形在宽大的T恤下，确实单薄。


    Jax一言不发，走到一台跑步机前，伸手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


    跑步带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那速度，绝不是用来热身的。


    他这才抬了抬下巴，冲周弈示意。


    “十分钟。”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又沉又硬。


    “别死在上面。”


    Jax直接将跑步机的速度调到了一个极高的档位。


    那是一个连专业运动员都需要认真对待的数值。


    他抱起双臂，像一尊冷硬的雕塑，就那么站在一旁，等着看这个单薄的亚洲小子什么时候会哭着喊停。


    一分钟过去了。


    周弈的呼吸平稳，脚步的节奏没有丝毫变化。


    三分钟过去了。


    跑步机发出高速运转的嗡鸣，但周弈的呼吸声依旧被完全覆盖，听不见一丝粗重。


    十分钟。


    预设的时间结束，跑步机缓缓降速停下。


    周弈也跟着停下，他从容地走下来，额头上仅仅渗出一层薄汗，呼吸的节奏，和十分钟前相比，几乎没有区别。


    Jax那两条粗壮的眉毛，第一次拧在了一起。


    “动态拉伸。”


    他吐出四个字，声音比刚才更冷硬。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Jax的个人表演。


    他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基础体能测试，都砸在了周弈身上。


    引体向上。


    负重深蹲。


    爆发力跳箱。


    战绳。


    每一个项目，他都给出了远超常规演员训练的强度。


    他预想中的力竭、崩溃、求饶……一次，都没有出现。


    周弈就像一台精密的、不知疲倦的机器，Jax给出指令，他就用最标准、最高效的动作完成，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一句废话。


    健身房里，只剩下器械的碰撞声和Jax越来越沉的呼吸声。


    终于，当周弈面不改色地完成最后一组核心训练后，Jax叫了停。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他早上还评价为“弱鸡”的男人，此刻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Jax走上前，一把抓起毛巾，扔到周弈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周弈接过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刚才完成的不是一组极限体能，而是在自家楼下散了个步。


    “写书的。”他回答。


    Jax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个答案显然不在他的任何预设之内。他那双能看透人肌肉纤维的眼睛在周弈身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撒谎的痕迹。


    “写书？”Jax的声音里全是怀疑。


    “嗯。”周弈把毛巾搭在肩上，补充了一句，“每天坐着超过十六个小时，没有一副好腰和稳定的核心，颈椎和腰椎会先罢工。比起猝死，我更怕瘫痪。”


    这理由过于朴素，过于实在，实在到让Jax那套用来摧毁演员意志力的下马威显得像个笑话。他准备了一万种方法来对付演员的懒惰、脆弱和自欺欺人，却没准备过如何对付一个把健身当成“保障生产工具”的作者。


    Jax沉默了。他那张常年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程序报错的卡顿。他转身，在自己的平板上飞快地划着，删掉了原定的“基础体能构建”计划，重新开始写一份新的。那份计划的标题，被他从“弱鸡改造”改成了“人形机器性能优化”。


    “明天开始，上器械。”Jax头也不抬，声音比刚才低沉，却少了那份刻意的压迫感，“你的肌肉力量和心肺功能都远超标准，但协调性和柔韧性是短板。我们需要把这台机器的零件，都打磨到同样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