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里瞬间响起了一阵慌乱的私语。对突然停电的无措，以及被鸽掉之后的抱怨。


    岑橙站在他们之间，忽然感受到一阵耳鸣。


    无力感又一次涌上来，让她无法思考，甚至没什么力气。


    衣服被打湿，贴在身上，虽然杭市秋天的气温依旧居高不下，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胳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着鸡皮疙瘩，岑橙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浸泡在肮脏水沟里的海绵，想要挣脱却不知道应该向哪个方向移动。


    得知其他人不来，再加上活动室停电，其他几个人也没有再继续留着的意思，恰好他们的寝室楼离这里不远，所以纷纷选择离去。


    岑橙笑着和他们说再见，看起来开朗，实际上心里早就麻木了起来。


    周围一点点空掉，空气回归安静，漆黑的房间中仿佛只剩下雨声。


    岑橙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望着窗外出神。


    鬼使神差地，岑橙翻出来之前赌气没有回复迟满的消息。


    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在那一刻断掉。


    几乎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但是没有一个人来打破僵局。


    或许是矫情心理作祟，岑橙忽然很想让迟满来到自己身边。


    但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缓过神来的时候，岑橙发现，昨天晚上他们两人都有些情绪上头，自己的举动对迟满的伤害应该也不小。


    不知道对方现在还在不在生气，也不知道率先打破僵局的回应是什么。


    或许迟满会和她说，当时就应该听他的，不要来宣传部。


    但岑橙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想听任何形式的说教。


    她叹了口气，正当犹豫着把刚刚点开的聊天页面退出掉，一通视频电话弹了过来。


    岑橙不带任何犹豫地点开接通，迟满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这一刻，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直跳。


    刚刚所有的犹豫不决，在这一刻汇成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处于怎样的内心纠结和矛盾的状态，她都是想见他的。


    始终如一。


    “你现在在外面？”迟满语气有些着急。


    “你怎么知道的？不会在我身上装追踪器了吧？”岑橙半开玩笑道。


    不过迟满并没有跟她一同说笑的意思，表情严肃，一边拿着雨具，一边推开门往外面赶：“我室友也是宣传部的，跟我说你们团建被鸽了。”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看了眼岑橙那边的环境，又问道：“停电了？”


    “啊对，”岑橙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并没有被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倒霉事件干扰到的样子，“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这里久待，马上就走了。”


    “你在那等着，”迟满语速有些快，生怕错过了什么，“我马上过去接你。”


    岑橙看着迟满面色匆忙的表情，背后的环境从室内转到了室外，雨依旧不停下，很快，男生额前的碎发就被粘湿。


    但他好像并没有在意这点，或者说是，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些。


    迟满逆着人群，步履匆匆。


    岑橙戴着耳机，听见迟满因为运动过快而产生的细微喘息声，忽然感觉到耳尖有些发热。


    她有一瞬间庆幸还好停电，昏暗的环境可以将她不争气的脸红掩饰掉。


    几分钟过后，门板触碰墙壁磕出一阵轻响，迟满拎着收起来的长柄伞，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岑橙。”他叫她。


    空气静默了两秒。


    下一个瞬间，迟满被人抱住了。


    女生头顶的碎发蹭着他的下巴，发尾轻轻扫着手背上的皮肤。


    迟满感觉自己肩膀上的一小块布料这会儿一下子湿了一小块，还带着点点热意。


    他将手覆在岑橙的后脑勺，温声道：“哭了？”


    岑橙带着哭腔，却依旧嘴硬，埋在他身上，闷声道：“没哭。”


    “好，没哭。”迟满依着她的意，一只手却在不停顺毛。


    岑橙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被迫出门没有哭，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溅了一裤子水没哭，好不容易赶到却被放了格子依旧没哭。


    但却在见到迟满的那一刻，泪水忽然决堤，止都止不住。


    楼外狂风大作，席卷着暴雨一同呼啸，形成一片仓皇而又错乱的雨雾。


    有点像是世界末日，但此刻她抱着迟满，却觉得格外踏实。


    岑橙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和迟满稍微分开了一点。


    然后，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踮起脚吻了上去。


    在唇齿纠缠的时间里，岑橙悲观又乐观地想，在世界崩塌的瞬间，还好他们能够接吻。


    如同迫切想要抓住一块浮木，让自己不至于溺死在海里，岑橙紧紧攥住迟满的衣领。


    男生接收到她的意思，轻轻拖住了她，配合着弯下了腰。


    窗户并没有关紧，从缝隙里透进来一丝被雨水激起来的水汽味道，混杂着经过一整个春季和大半个夏季，足以生长茂盛的各种植物的味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


    岑橙想，这个味道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能够闻到。


    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甜味，从身体里面向外散发着，纠葛在他们周身，将他们包裹，再蔓延到整个世界。


    他们的世界。


    这一切是那么矛盾，他们如此隐蔽，却又如此明显。身体里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这一刻叫嚣着，疯狂地渴望更多，他们放肆又克制。


    没有人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空气都榨干，久到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两个人，甚至这两人都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还存在着。


    一声闷雷在很远的地方打响，作为这场暴雨的收束。


    岑橙终于把自己同迟满分开。


    她喘着气，或许是因为缺氧，也或许是源于别的，比如对这场纠缠的着迷，比如......对进行下一步的渴望。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永远持续，也没有再往下一步推进，而是停止了。


    就像这场暴雨，戛然而止。


    岑橙盯着迟满的眼睛，透过他浅棕色的眸子，还能看见其中残存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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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丝潮气。


    虽然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但是这一处纰漏出卖了他。


    而且，岑橙也从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


    他们抱着同样的想法。


    这时候就无所谓谁先主动了，于是她率先开口：“你的出租房我可以去吗？”


    “现在？”


    “现在。”


    迟满有一瞬间触动，但很快又收起了这股情绪。


    他嘴唇泛红，哑着声音望向窗外，他好像找不到其它理由，于是只能说：“天还阴着，一会儿可能还要下雨。”


    “那不是更好吗？”岑橙笑着，两只手向后撑着桌子，仰头看着他，“正好不用回来了。”


    “我们有理由被困在房子里，然后有充足的时间去干更多的事。”


    迟满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岑橙打断了：“你不想？还是不能。”


    这句话果然奏效，一股无名的胜负欲和焰火被轻而易举地勾起来。


    迟满起身，转身向门外。


    岑橙得逞般笑了声，脚步欢快跟了上去。


    也许是心知肚明一会儿要干什么，两人此刻反倒有些疏离，一前一后走着，默不作声，像是两个正巧同路的陌生人。


    直到路过小区旁边的711，迟满终于开口：“去买点东西。”


    岑橙点头，进去随意拿了点薯片。


    他们来超市本来就是佯装购物，为了醋包饺子，所以岑橙更加心不在焉。


    她在心里计算并猜测着那盘醋什么时候来，但迟满却意外显得淡定，好像真的在认真逛超市。


    他偶尔拿着一些零食或者日用品，放在岑橙眼前，问她：“这个怎么样？”


    每到这个节点，迟满都能把她从浮想联翩的幻想中拉扯出来一瞬间。岑橙也总是自以为不错地调整好表情。


    “可以。”她说。


    迟满忽然停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


    好近......岑橙心脏一下子悦动起来，好像马上要亲到了。


    虽然刚刚亲过一次，但并不妨碍她现在依旧慌张，乱了阵脚。


    一些好不容易被按下来的想象一下子又蹦了出来。


    功亏一篑。


    “这么着急？”他问。


    岑橙脸红透了：“什么跟什么。”


    迟满笑了一声，转身带着她走到收银台边，当着她的面拿了好几盒东西。


    岑橙眼睛直接瞪大，想要阻拦：“用、用得完吗？”


    迟满面无表情地将东西一点一点收到袋子里，慢条斯理：“不是被质疑了么，总得证明一下。”


    岑橙抽了抽嘴角：“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喜欢较真。”


    迟满不置可否：“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岑橙后知后觉为自己刚刚的口嗨感到害怕，破罐子破摔道：“你、你别得意啊，最近几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别以为就这样过去了。”


    迟满拉着她的手，走出便利店。


    “嗯，我知道，”他点了点头，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刻，俯下身，在岑橙耳边轻语，“一会儿在床上你慢慢算好了。”


    “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