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法场劫囚

作品:《孤阙逐星

    作为瀛御国耗费心机才攫取的“天赐祭品”,杨凛星被安置在一座极尽奢华的寝殿之中。金砖铺地,玉柱擎天,鲛绡帷幔重重低垂,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对这场“祭祀”的重视,也无声地强调着她身为“祭品”的殊异与囚徒本质。


    为了维持“祭品”所需的所谓“圣洁”与“神性”,她的日常被套上了重重枷锁。饮食由专人严控,不见荤腥,忌生冷,戒五味,每日皆是些精致却寡淡的素斋与清泉,美其名曰“涤净凡尘”。


    这还不够,每日天未亮,就会有一群身着诡异法衣的宫廷法师,定时将她围在中间,吟唱着晦涩冗长的咒文,将混合了香料与未知药材的“圣水”洒满她周身。


    寝殿内,尤其是她的床榻四周,更是贴满了朱砂绘就的符纸,夜风穿过殿宇时,那些符纸便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低语。


    在杀死她的身体之前,他们更想要看到她的精神和灵魂被摧毁。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能想到,杨凛星压根儿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信仰唯物主义的现代人,这些装神弄鬼的招数在她这里通通都被打为了封建迷信。


    和这群瀛御人对着干,成了杨凛星每日雷打不动的“修行”。


    瀛御人要求她保持“圣洁”,她就故意每天蓬头垢面、吊儿郎当、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张明亮赤黄的大床上。宽大的“祭品”袍子被她穿得歪七扭八,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时不时还晃荡两下。


    无聊了?好办。随手一捞——或是干脆用脚趾一勾,从床幔边、柱子上扒拉下一张朱砂符纸。这东西在她手里,迅速从“神圣道具”沦为了儿童玩具。今天叠个歪歪扭扭的青蛙,明天折个缺胳膊少腿的纸鹤,杨凛星自娱自乐,玩儿得不亦乐乎。


    巅峰之作发生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深夜。她灵机一动,掰了小半块晚上没胃口吃的、黏糊糊的剩饭当浆糊,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符纸东拼西凑,硬是粘合成了一张硕大无朋、布满诡异红色纹路的“巨符”。


    经过她大半夜的精心调试,第二天清晨,当那位领头的白须法师照例带领队伍,神情庄严地步入寝殿,正准备开始每日的“净化”仪式时,只见一个巨大的、画风潦草中带着点嚣张的红色纸飞机,以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太稳定但目标明确的弧线,然后“啪”一声,精准地糊在了老法师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朱砂符文,正中眉心。


    殿内瞬间死寂。小法师们目瞪口呆。


    老法师浑身一僵,颤着手把额头上那玩意儿揭下来,展开一看,上面东倒西歪的符咒拼接痕迹和没抹匀的剩饭残渣赫然在目。


    再转头一看,杨凛星则早已恢复了那副“圣洁”的睡姿。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人奉命前来警告过她,只不过都被她一句冷冰冰的话给噎了回去:


    “再说自杀。”


    此言一出,就算是瀛御国主来了,最多也只能咬牙切齿、一言不发的打道回府。


    突然有一天,杨凛星久违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直至晌午,殿门才被无声推开,一群面无表情的嬷嬷和宫人鱼贯而入。没有解释,没有斥责,她们只是将她团团围住,如同对待一件即将被呈上的器物,开始了一场机械而彻底的“洗心革面”。


    温热的水,珍贵的香膏,华丽的“祭服”——层层叠叠,繁复庄重得令人窒息。乌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绾起,戴上沉重的、象征“祭品”身份的金玉头冠。每一道工序都精准无误,每一个眼神都冰冷疏离。


    然后,她被押出这住了许久的金色牢笼,抵达了特意为她建造的刑场。


    瀛御国主将这场“祭祀”昭告了天下。不仅仅是对瀛御臣民,甚至特使已将文书递至昭华国境。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尤其是让昭华人看到——他们即将“承继”的,是源自昭华始祖的天命。


    不敢想象,此刻的昭华国内会是怎样的地覆天翻。


    杨凛星的四肢被牢牢锁在冰冷的十字木架上,她微微抬着下巴,承受着四面八方所有的目光。风很大,吹得她沉重的衣袍猎猎作响,也吹散了心头最后一点属于人间的温热与杂念。


    每一项大型活动开场之前,都无一例外会迎来最高领导人的激情演讲,即便这是在封建落后的古代。


    瀛御国主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铜管,被放大至祭坛四周每一个角落,带着刻意营造的沉痛与激昂:


    “寡人的臣民!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天下,“今日在此,非为欢庆,实为铭记!铭记二十年前年前,我瀛御大地曾如何被贪婪的铁蹄践踏,我无辜子民曾如何被昭华的刀锋屠戮!彼时盟约墨迹未干,昭华先主便背信弃义,悍然兴兵,所求无非是我瀛御肥沃的草场、丰饶的矿藏!此等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天下共睹,历史难容!”


    控诉如同点燃的火油,瞬间在瀛御民众中燃起一片压抑已久的愤慨低吼。国主满意地略作停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终牢牢锁定在十字架上的杨凛星身上,话锋陡然一转,指向更隐秘、也更“神圣”的维度:


    “然,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他们夺走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归还!”他猛地提高声调,手指直指杨凛星,“诸位且看!此女!她并非寻常昭华女子,她乃昭华血脉之源,轩辕王族的转世——身负女娲神谕之人!”


    “哗——!”场下顿时一片哗然,惊疑、震撼、乃至某种扭曲的兴奋在人群中炸开。


    瀛御国主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充满了煽动性的狂热:“昭华失德,先背天和,再弃人伦,早已不配承续神眷!今日,寡人得上苍启示,于此圣坛,以此身负天命却来自失格之国的女子为祭,并非杀戮,而是承接!是将其所代表的、被昭华玷污的远古天命,净涤、转圜,重归正道!”


    他展开双臂,仰面向天,仿佛已接收到无尽福祉:


    “待仪式完成,神眷移位,我瀛御便将承天命,顺民心!届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过寻常!我瀛御铁骑将得神佑,所向披靡!我瀛御文明将成天下圭臬!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一个受命于天、泽被万邦的神赐王朝,必将在寡人与诸位的眼前,煌煌降临!”


    狂热的宣言在风中回荡,混合着民众被煽动起来的欢呼与呐喊,也混合着十字架上,杨凛星嘴角一丝冰冷至极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瀛御国主早已沉溺于自己精妙绝伦的美梦中无法自拔,脸上焕发着近乎神圣的光彩。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已嗅到天命转移的芬芳,随即以一种极其缓慢、庄重到近乎戏剧化的姿态,高高抬起了右手。


    两名从头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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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罩在纯黑袍服中、脸戴毫无表情的青铜獠牙面具的持刀者,一左一右,精准地立于被缚于十字架的杨凛星身侧。


    “时辰已到,行——”


    “且慢!”


    在瀛御国主开口的一那一瞬间,两名持刀者已有动作,却在一道清冽凌厉的女声中齐齐顿住。


    杨凛星亦是对这熟悉的声音感到不可置信,她抬眼望去,只见辉夜公主手持匕首抵在颈间,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向着祭台走来。


    “我乃皇室公主,谁敢拦我!?”


    侍卫们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却无一人敢上前。


    瀛御国主怒斥道:“辉夜!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住手!”


    “该住手的是父王您!”辉夜公主站上祭台,手中的利刃却始终未动分毫,“轩辕王早在千年前就已离世,她不过是一普通女子,何来承继天命之说?父王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她转向祭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扬声道:“诸位都看见了!我瀛御立国,靠的是马上征战的勇武,朝堂治世的清明,百姓勤勉的汗水!何时需要靠欺瞒天下、虐杀无辜女子来换取飘渺气运?此等行径,与当年背信启衅的昭华先君何异?不仅辱没祖宗英烈,更是将我瀛御的国格与尊严,践踏于这荒诞祭坛之下!”


    “辉夜!你疯了!给寡人拿下她!”国主暴怒,脸色铁青。


    “谁敢!”公主厉喝,刀锋又进半分,一丝鲜红骤然渗出,在雪白的颈项上刺目惊心。


    侍卫们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你是被她的妖言所迷惑!”瀛御国主咬牙切齿:“我且问你,什么样的普通女子,会大胆妄为到夜闯宫廷?她分明就是——”


    辉夜公主打断道:“那敢问父王,王宫内是否真的有藏匿昭华氏族!”


    瀛御国主无法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一时间顿在原地,脸色铁青。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辉夜公主缓步倒退,终于来到杨凛星身前。一个转身,她对上了杨凛星震惊又复杂的眼眸。


    她深呼一口气,低声道:“公主殿下,你不该来的。”


    “不来,看着你去死吗?”


    杨凛星深深地看着她,未作言语。


    “你骗我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辉夜公主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还有你答应带我去看的江南烟雨……”


    杨凛星眉心一动。


    高台上,瀛御国主眼见女儿竟以命相护,眼中最后一丝父女情谊被狂怒与对“吉时”流逝的焦灼彻底焚尽。他面容扭曲,嘶声咆哮:


    “好!好!既然如此,寡人就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路!动手!立刻给寡人动手!!”


    “锵啷——!”


    是刀锋出鞘的声音,辉夜公主扔下了手中的匕首,上前环住了杨凛星的脖颈,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利刃加身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身后十字架上传来一声清晰的“咔嚓”脆响——那精铁打造的锁链,竟应声而断!


    辉夜公主只觉腰间一紧,双腿骤然离地,落入一个坚定而温暖的怀抱。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身后,是瀛御国主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骤然爆发的混乱。


    “答应了公主的事,我自然要做到。”


    “既如此,便请公主随我一同回昭华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