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婚

作品:《嫁给仇人之后

    “你说谁要成婚了?”


    花轿沿街而过,街上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好不喜庆热闹。


    朱昱满眼尽是不可置信。他堂堂皇子,受江怀述所托前去江南寻找沈思意的消息,才归京就被人群拥着挤到了此处,听闻江怀述要成亲的消息。


    “自然是国公府的江世子,这位兄台,见你衣着不凡,怎的才知道啊。”他示意朱昱朝不远处看迎亲队伍,“你瞧,这就要过来了。”


    这人怕是想岔了,将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又颇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这才悻悻离去,留朱昱站在原地。


    他正欲开口,又被人潮挤到了别处。


    国公府因世子娶亲挂满了红绸,洞房内,鎏金烛台上红烛燃的正旺,案头瓷瓶中红梅含苞待放,大红婚床上铺撒桂圆莲子,红烛帐暖,好不喜庆。


    “小姐,济安伯送的这幅百子图很是好看。”采荷在一人高的贺礼堆中拿出了这幅画,她看这百子图是越看越开心,“明日就挂起来。”


    “采荷,不得无礼。”尹映心道。


    采荷为人机灵,做事利落,深得尹夫人的喜爱。走失多年才寻回的女儿相聚不过数日,便又要出嫁,尹夫人险些哭晕过去,无法只得叫采荷跟了过来,略慰忧心。


    “是,姑娘。”采荷放下手中的百子图,又站回了尹映心的身边。


    夜已过了小半,她家姑娘的郎君还未出现。新妇嫁人,自然是抱着,与夫君琴瑟和鸣的愿景去的,新婚之夜,她家姑爷竟是连身都不现。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月色斜映在合卺杯中,凭添了几分凉意。


    尹映心知她是不想自己伤心,柔声道:“采荷,无妨的。”


    采荷想到自家小姐多年颠沛流离,又在新婚夜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鼻子一酸,险些掉出眼泪来。


    左右也没旁的人在屋子里,尹映心轻掀盖头,对采荷道:“我与世子连一面之缘也不曾有,他未有情,我亦无意于他。情意既无,况论伤心。”


    尹映心看了眼窗外,心想江怀述这个时候还未出现,想必是今夜都不会来了。


    盖头下,尹映心肤若凝脂,唇似点朱,一双杏眼如新月含珠,美的不可方物。


    “小姐生的这样美,姑爷真是瞎了眼,去喜欢那林家小姐!”采荷愤懑道。


    “什么林家小姐?”尹映心听到林霁清,装作一副分毫不知的模样。


    “林小姐名霁清。是先国公夫人胞妹的独女,夫人妹妹走的早,其夫家又早早续弦,夫人担心这外甥女受欺负,就收在了自己膝下照顾,与姑爷一同长大。她听闻小姐被寻回,在府上哭了好几日,还险些上吊。”


    采荷心想,她家姑爷这个时辰还不来,八成就是去哄那林霁清了。听采荷一说,尹映心脑海中满是当年林霁清撒泼打滚的模样。


    尹映心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是几声唏嘘。


    这些年她日日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比谁都明白活下去的重要,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实在是不值当。


    尹映心又道:“那你同我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


    采荷心领神会,她家小姐口中的‘他’是在问姑爷。


    “世子三岁时便能熟读诗书,七岁时便写赋作诗,十六岁便高中进士,被圣上委以重任,官至二品左都御史。连圣上都亲口夸赞世子能谋善断,年少有为。”


    尹映心听到‘政绩卓著’这几个字时,放在身侧的左手骤然收紧,她心中冷笑一声,踏着骨血拾阶而上的政绩,自然卓著。


    上好的大红细绣衣裙倏的添了几道褶皱,又很快归于平整。


    采荷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自豪,她对此毫无察觉,“这京城人人都称赞世子霜雪其姿,如清月出岭,容貌便是丹青也难绘。”


    采荷依旧滔滔不绝,尹映心闭目养神,脑中一遍遍的闪过曾经,转眼夜已过了大半。


    “世子到!”


    门外传来声响,尹映心猛地睁开双眼。


    夜中寂静,门外候了好几个时辰的侍女昏昏欲睡,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的一个机灵。


    尹映心闻声侧看,只见房门大开,江怀述身着喜服,酒气被夜风带入屋内。


    大红盖头下,尹映心眉眼低敛,神色不变喜怒。她嗅到酒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下一刻,略显陌生的气息倏然而至。


    弑父凶手就在眼前,多好的机会,她只恨,不能即刻杀了他。


    这是此刻她心中唯一的念头。


    视野变得开阔,眼前倏的多了许多种颜色。


    江怀述亲手掀开了盖头,时隔七年,她又见到了他。


    故人相逢,相顾无言。她心中,唯有滔天恨意。


    盖头下,她眸光潋滟,如映秋水。


    江怀述望着她,只觉心口微微一滞,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翻涌心绪。只一瞬失神,他便恢复了往日神色。


    二人喝过合卺酒,江怀述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江怀述自床榻起身,坐在了桌案旁的椅子上。


    “今日有事耽搁,来晚了。”


    尹映心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世子不必多礼。”


    “你我二人成婚,只为婚约,感情一事,不可强求,也不必强求。往后你只需记得我今夜说的,其余随心自在便好。”


    尹映心颔首:“世子请讲。”


    “今日起,你便是江府的世子夫人。书房不可入,平日里我公务繁忙,你不必寻我,有什么不会的,尽可去问管事嬷嬷,若实在有急事,又寻不到我,便去找齐扬。”江怀述指了指守在门前的护卫。


    江怀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沾着酒气的婚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


    即使新婚之夜,他依旧自持,仿佛生来便该做那高悬于空,不入世俗的皎皎孤月。


    说是七年未见,其实并不准确。自她记起往事,他便不时出现在她的梦里。只不过,每次都在火光血海。


    如今又见他这张脸,尹映心倒有些恍惚了。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江怀述问她。


    心中波涛汹涌,沈思意面上依旧平静恭顺,“没有了。”


    江怀述点点头,“如此便好。”他刚要再度开口说些什么,齐扬的声音就自门外传来,“世子,大殿下在书房候着……”


    “天色不早,你累了一天,先早些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再回来。”江怀述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怀述边走边急切的问齐扬。


    “就是今日,殿下来时很是狼狈,您又才动身去见夫人,所以属下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先为殿下梳洗换衣,这才来找世子。”


    “今后莫要自作主张,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江怀述说着,脚下不自觉加快,往书房赶去。


    “我今日回京,正赶上你去接亲,不仅被人认成了钦慕于你的断袖,还被挤的掉进了河里!”朱昱一见江怀述便幽怨道。


    江怀述神色担忧,其间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你回来的这样快,可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我拿着你给我的画像逐个盘问,有一老妇说,七年前,在江边悬崖见过沈思意。”


    见江怀述眼底的希冀越来越多,朱昱颇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那老妇说,当天夜里,风雨大作,她也因此迷了路,在江边悬崖见到了一浑身是血的女子。


    老妇见那姑娘已有些神志不清,本想带回家中医治,才走了片刻,便听见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后来不久,沈思意醒了,她不愿拖累于婆婆,拼命推开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听到此处,江怀述脸色一阵发白,他赶忙撑住桌沿,险些失态。眼中余温,尽数寂灭。


    朱昱不忍见他如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自然希望她还活着,可单那汹涌的江水与崖边暗石常人已无法承受,更况论那日她还负着伤。”


    “整整七年,你我寻过了多少地方,这是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那日之事,非你之过。无论那一日,亦或这七年,你都已竭尽全力。朝廷之上,徐泰频频发难,你已是自顾不暇。江韫,听我一句劝,放手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过了半晌,江怀述才垂着头低低开口,“吉因,这些年多谢你。”


    朱昱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查下去的意思。他故作轻松,拍了拍江怀述的肩膀,“罢了罢了,我继续帮你就是,这朝堂党争,本殿下早就厌倦了,游山玩水时,帮你留意留意便可。”


    送走朱吉因,江怀述这才又回了婚房内,他在榻上休息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又赶着上朝去了。


    采荷来时,只见到了江怀述的背影。见江怀述穿着朝服,采荷满脸诧异。经询问才知,江怀述自请免去休沐,照常上朝去了。


    采荷的心又提了起来,姑爷是男子,如今一心扑在新政上,不懂女子在家宅中的艰辛。他对妻子的态度,便是妻子在家中的地位。


    听说那婆母不是个好相处的,姑爷这般态度,她家姑娘可要遭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