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一楼大厅里，几个彪形大汉围坐在一个临时架起的炉子旁，炉火上架着一口巨大的像是从酒店后厨搬来的铁锅。


    锅里混浊的沸水中翻滚令人不安的肉块。其中一段，依稀能分辨出手掌的轮廓。


    时予渡瞳孔微微收缩，魂体似乎都凝滞了一瞬。她是个修士，各种各样的尸体，干她这行自然没少见，但和平时期出生的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人吃人。


    「等等，前面的你们在说什么？」


    「那锅里……」


    「外面物资紧缺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隐匿身形过去看看。”


    时予渡装模作样结了个印，将身形透明度一键降低，悄无声息地靠近锅边。镜头随着她的视线聚焦。锅中的肉块有着清晰的五指手掌，一段纤细的小臂在沸腾的水中起伏。


    弹幕甚至没有心思关注她们的主播开口说话了。


    「呕——我吐了，那是个女孩的手！」


    「感觉短时间不想碰肉类了。」


    「好奇什么味道……」


    「？前面的叉出去！朊病毒警告！」


    「这些畜牲！主播快救救可能还活着的人啊！」


    「这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辱丧尸了老铁，丧尸是无意识生存所需，这是纯坏啊！」


    一个刀疤脸用长刀在锅里搅了搅，捞出一块儿肋排，大口撕咬起来，肉汁顺着他的下巴流淌。


    “码的，这妞的肉还挺嫩。”他含糊不清地说着，朝角落瞥了一眼，“可惜就抓到五个。”


    旁边两个相对瘦弱的黄毛男尝了两口，对锅里的肉块兴致缺缺，提着裤子拎着把刀站起来，向角落里五花大绑的女孩们走去：“又不缺这口吃得，先让兄弟们松快松快！”


    “年轻气盛。”刀疤脸翻了个白眼，又从锅里挑出一块腿骨，边啃边扭过身来看戏般望过去。


    其他几个正边吃边划拳的男人哄笑：“哟——你俩别给弄死喽！”


    镜头转向角落。五个年轻女孩被用各种布料拧成的绳子捆着，挤作一团。她们脸上沾满污垢，眼中盛满恐惧，却依然紧紧依偎。


    「主播你快做点什么啊！」


    「主播快出手啊！你看不见吗？」


    「1V多，主播估计也得先自保。」


    「这比丧尸还可怕，至少丧尸只是想吃你，这些人是把你的一切都剥夺！」


    「末世一爆发我就进基地了，原来这就是末世的真实模样吗？」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开始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咯咯声。


    “有…有鬼……”她翻着白眼，声音忽高忽低，尖利刺耳。


    两个黄毛停住了脚，愣住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心虚一般向周边扫量。


    刀疤脸却大笑：“小娘们，装神弄鬼？这世道，人比鬼可怕多了！”


    「这女生好聪明！知道用这种方法吓唬他们！」


    「没用的，这些人渣早就没有敬畏之心了。」


    「真的有鬼吗？」


    「前面的，如果真有鬼的话，那末世不得怨气冲天？」


    时予渡飘到短发女生身边打量着她，绝望中的反抗总是令人动容。女孩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表演也漏洞百出，但她眼底燃烧着的近乎绝望的愤怒，却让时予渡的魂体都感到了一丝灼热。


    刀疤脸伸出满是油的手去抓短发女孩的衣领，另外三个男人也激起了兴致□□着起身，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他们抽出随身携带的刀棒，在手中把玩，步步逼近。


    突然一阵刺骨寒风吹过，火堆猛烈摇曳，几乎熄灭。


    “刚才那阵风……怎么回事？”一个瘦高个不安地环顾四周。


    时予渡在短发女生耳旁，轻声道：“你说得对，这里确实有鬼。”


    愤怒的女生听到身边空气中的声音，猛地睁大了眼睛。


    时予渡剑指取炁，面色冰冷地挨个屈指弹出。


    离女孩最近的黄毛捂着裆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蜷缩成一只虾米，倒地不起。


    旁边那个矮胖男人手中的刀突然脱手，砸到了地上，惊恐地不断后退。


    “刀…刀自己飞了！”


    不等其他人反应，全都感到手上一痛，像是被子弹击中，叮铃咣啷手里的武器掉了一地。


    短发女孩立刻明白了什么，立即更加卖力地表演，声音变得嘶哑诡异：“她们来了……你们都得死……”


    时予渡赞许地点点头，飘到火堆旁，引导各种炁进去搅动。火焰猛地窜高，形成一个扭曲的人形，然后又骤然落下。


    刀疤脸猛地回头，把炉火熄灭，恶狠狠地环顾四周。


    “老大…这屋子可能真的不干净……”一个瘦高个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时予渡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魂体内的能量被大量抽离，引向四周墙壁，集中精神，让墙上的影子开始蠕动、拉伸，脱离物体的束缚，化作一个个扭曲挣扎的人形。轻轻抬手，这些影子脱离墙面，在空气中飘荡，发出只有那些人能听到的低声啜泣。


    「我的天！这是什么！」


    「主播这一手真的超出科学解释了。」


    「主播能解释一下这些现象吗？」


    「求大佬收我为徒！」


    「我就说都末世了怎么可能没有异能者出现！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我靠这也太爽了！你们注意到博主之前露出的两个手吗，好像是在捏什么诀！」


    一个胆小的男人已经跪倒在地上，不停磕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都是没办法！放过我们吧！”


    “是谁在装神弄鬼！”刀疤脸沉着脸扫视。


    时予渡飘回短发女生身边，路过刀疤脸时实在没忍住给了一脚，踹到腿弯处。


    刀疤脸一下子跪在地上，吓得身边几人瞬间跳开，徒留一圈真空。


    时予渡嗤笑一声，抬手将短发女生身上的绳子切开，其他女孩的束缚也紧随应声而落。她鼓励地拍了拍短发女生的背，短发女生立刻明白，站起来声音充满力量：“姐妹们别愣着！就是现在！”


    其他女生如梦初醒，纷纷捡起地上的武器。长期压抑的愤怒和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爆发，她们冲向那些曾经欺凌她们的人，不知胜算也宁可同归于尽。


    时予渡让到一旁，看着这场复仇的展开。她本可以直接了结这些恶棍，但这些女孩，需要亲手夺回自己的力量。


    消失的客服03突然私信，一下子把时予渡从沉默的愤慨中拉回现实。


    【客服03：提醒一下，我们是专业的。】


    【时予渡：去那么久，有监测到什么吗？】


    【客服03：总之你明天的任务有着落了，是个大单。】


    系统界面上，客服03已经帮她调出沉浸式办公环境选择。


    漂浮的板面微微映亮了时予渡绷紧的冰块脸。一口气添加完各种恐怖体验免费套装后，看着浴血奋战的女孩们，突然整个人松了下来。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干。”时予渡轻轻勾起嘴角，点击一键启用。


    由她为中心，系统开始构建沉浸式恐怖空间。


    家具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推动着，尖叫着挪移，死死堵住了所有出口。


    墙壁表面迅速晕开大片暗红色的、粘稠的污渍，如同渗出的血泪。


    凄厉的鬼哭与阴风交织，从四面八方涌来，其间还夹杂着来自楼板和门板的、密集的抓挠与撞击声。


    ……


    吊扇突然高速旋转起来，发出刺耳的轰鸣声，而后“砰”地一声脱离天花板，直接砸在面前的地板上，溅起一片灰尘。


    男人们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他们抱头鼠窜，却无处可逃。


    刀疤脸见势不妙试图冲向外面，却被一把椅子拌倒，短发女生追上来，手中的刀子毫不犹豫地落下。


    在刀疤脸暴起的挣扎下，她死死按着刀子不松手，直到对方无了呼吸，眼泪才夺眶而出。


    其他女孩也将自己长期的屈辱与痛苦狠狠刺进那些人血肉之中，用坏人的血来祭奠重铸新生的勇气。


    「杀得好！这些人渣不配活着！」


    「可是这样以暴制暴，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楼上得了吧！不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


    「即使末世底线一降再降，也不能连人都不做！」


    「如果是为了活着大家没有资格指责，但是这些畜牲说他们并不缺吃的啊！」


    「只有我还在关注大佬怎么做到的吗？」


    战斗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当最后一声惨叫消失，大厅里只剩下女孩们急促的喘息声。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终于像是后知后觉般捧着脸尖叫了一声：“有鬼啊！”


    其他女生背靠背瘫坐一地，听到这声尖叫忍不住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泪在脸上滚落也不觉。


    相互用力地拍了拍，抱了抱彼此。


    “是鬼也比是人好。”


    「这些女孩真的很勇了！」


    「主播到底是什么存在？」


    「主播主播，刚才那些灵异现象是怎么回事啊！」


    「《我在末世搞玄学》」


    「《穿越末世之修仙大佬狠狠宠》」


    「楼上是多久没看小说了？小说瘾犯了吗？」


    「唉，不知道我末世前喜欢的太太还活着没……这次断更我不怪她。」


    「求大佬收我为徒！」


    「主播快告诉女孩们是你救了她们！」


    时予渡背着手，沉默地注视着相拥而泣、又哭又笑的女孩们，长叹一声，没有回答任何问题，而是开始仔细打量这栋别墅。


    人只能自己拯救自己。人类就是这样……极致的恶，也极致的脆弱与坚韧。


    随着那些人的死亡，缠绕在房子里的怨气似乎淡了一些，但仍被血色怨气笼罩着，远未达到净化的程度。


    她还有活儿没干呢。


    时予渡循着炁的分布，飘向地下室。越是向下，那股阴冷的怨气就越是浓重。


    推开地下室的门，几十具尸体被随意堆放在角落，死状极其惨烈，显然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屠杀从未停止过。几乎只有老人留有全尸，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人体零件，小孩子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是有身体的。


    置身于内，时予渡的太阳穴又开始一鼓一鼓地疼痛，木着脸伸出手来，按照之前净化人工湖的方式，直接调用周边的炁，虚空成符。


    巨大的符文化作似金似银的线，无声地穿梭在断肢残骸之间，不像织网，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沉默的缝合与抚慰。


    点点白光从尸体上飘起，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额外工单DF-SYD-002完成。评价：卓越。奖励：10功德点（基础） 10功德点（绩效） 10功德点（加班补贴）。】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但时予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不对，十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