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镇，天刚破晓，晨雾朦胧。


    两个娆族大哥背着大包小包，带着娆族装扮的江映雪和许如风回娆寨摇人。


    出镇时路过一算卦小摊，瞎眼老头儿央求他们来上一卦，江映雪拿出一锭金子磕在案上，道：“老丈，我们着急赶路，无心算卦，你便送些吉祥话，预祝我们此行顺利吧。”


    只听声音，便知这锭金子分量不轻，足以让一个为命运奔波的瞎眼老叟安享晚年。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仅存的一颗门牙，道：“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姑娘不算卦，我岂能收姑娘的金？更何况吉凶祸福乃天定，又岂是我一个瞎眼老叟能够铁口断定的？”


    许如风伸出五指，在老头的白色眼珠前晃了晃，奇道：“老丈，你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这是金子，不是银子？”


    老头哈哈一笑，枯槁的大手抚了把雪白的胡须，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意味：“老叟能辨天地，辨动静，辨亲疏，辨远近，辨内外，辨吉凶，又怎会不辨金银？”


    江映雪：“如此，请先生起卦。”


    老头闻言收敛神色，将金锭子摸进怀里，双手捧起龟甲，摇晃一番，倒出三枚铜钱，摸了摸铜钱表面，又将其装进龟甲中摇落，反复六次。


    许如风盯着案上三枚图案一致的铜钱，期待道：“这卦是好，还是不好？”


    老头笑而不语。


    两个娆族大哥也来了兴趣，凑上前来听解。


    老头摸了摸胡须，悠悠道：“启程举步要留神，量力前行虎尾跟。柔悦对刚知应对，方能猛虎不伤人。”


    许如风点点头：“还不错。”


    娆族石大哥道：“跟在老虎的尾巴后面，听起来凶险得很呐！”


    “非也！非也！”老头解释道：“此卦乃如履虎尾之象，险中求胜之意。”


    江映雪点了点头，道：“承您吉言，望老丈身体康健，就此拜别。”说完，抱拳一拜，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老头举起龟甲道：“姑娘方才所问之卦，乃他人之吉凶。”


    江映雪闻言顿住脚步。


    “你此行之吉凶，还待老叟另起一卦。”


    “不用了。”江映雪微微一笑，侧肩回道：“无论吉凶都要去做的人，才有资格问天意。我有此信念，老丈的卦，于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错！”许如风：“我们此行不论吉凶，但尽人力，不问天意！”


    _


    畲月寨今日热闹的很，因昨夜寨子里的祝师彦辰外出捉虫，意外捡回一对私奔的小年轻，为这对年轻人的去留问题，畲月寨罕见地举行了一次全寨居民讨论大会。


    说是全寨会议，其实也就十几户人家，百口人不到。因近些年娆汉通婚、娆寨合并、大寨圈山为主抢占资源等等原因，像畲月寨这样的小娆寨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寨子穷，阿郎阿妹自然都不愿意在这里扎根，寨子越来越小，人口越来越少。


    寨子建在山谷中，中心地带有一片小池塘，畲月寨人临水搭了个平台，建了座小亭子，寨里平时议事，便在这里进行。


    寨老坐在亭中石凳上，问围在他身边的众寨民道：“依你们看，应该怎么处置这对阿郎阿妹？他们是从别个寨子私逃出来的，按理说，我们应该把人送回去。”


    昨晚照顾池将离的古家阿嬢道：“我看小阿妹人不错，长得又漂亮，要是能留在我们寨子里，给我们寨多生几个漂亮的娃娃，哎呦～那多好嘛！”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把阿妹留下来吧！”


    “留下来给我们寨生娃娃！”


    “留下阿妹！”


    寨老道：“我们寨正缺年轻的女娃，要是能留下这个阿妹也是件好事，只是这年头女娃金贵，就算我们不把人送回去，人家寨子里的人也是要来找的。”


    云家大孃道：“我们不说不就行咯！又没外人看见我们把人捡回来！只要我们不说，人家肯定以为阿妹已经被拐到山外头去咯！啷个能知道阿妹在我们寨子里头。”


    寨老闻言点了点头。


    彦辰道：“阿公，这不好，你们都没问过阿离的意愿，怎么能擅自决定她的去留呢？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待在我们寨子里面。”


    寨老不满地瞪他一眼。


    古家阿孃看在眼里，道：“彦辰，你莫添乱！寨老想留下阿离还不是为了你？她要是不愿意，你就想办法让她愿意嘛！”


    水家姊姊道：“恁么漂亮的阿妹，错过了可没有第二个了哦～彦辰，你可要抓住机会，在阿离面前好好表现。”


    彦辰道：“反正强迫别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来强的？那可使不得哦!先把阿离留在寨子里住下，总得有个培养感情的过程噻!彦辰，你也太心急咯～”


    “彦辰，我们都不晓得，你的心思楞个野哦～”


    众人故意调笑彦辰，急的他涨红了脸：“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笑过一阵，又有人问：“那阿离的那个山外来的郎君，要不要放出来？”


    古家大郎道：“那个阿郎！力气大的嘞！中了瘴毒还能一挑五，有点本事在身上。”


    二郎道：“他还会使术法！厉害得很！”


    “术法？”


    “没错！是术法！我们昨晚看见了！那个阿郎和我们拉扯的时候，突然变出个纸条子，贴在人身上，人就不得动了，神得很嘞！要不是寨老给他下了睡蛊，恐怕昨天晚上我们几个都制不住他哦！”


    寨老神色一肃，道：“看他那架势，不像是个散修，应该是山外头哪个正统修仙门派里出来的修士。”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修士？”


    “修士！”


    “不得了嘞！”


    “那怎么办？”


    有人道：“二十多年前，几个中洲来的修士到巫灵山盗宝，把十万大山搅得天翻地覆，只怕巫灵教容不下山外头来的修士哦！”


    巫灵教是娆疆势力之最，汇集十万大山的优秀蛊师，受娆疆大小娆寨的供奉，强大如丹朱和溪纱，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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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听命于巫灵教。


    “你们说，这个修士会不会也是来十万大山偷宝贝的！”


    “那不得行！我们饶人的宝贝，绝不能让山外人偷了去！”


    “对！不能让外人偷我们的宝贝！”


    一时群情激愤，寨老杵了杵拐杖，道：“莫激动噻！整个娆寨的宝贝都上交到巫灵教去咯！我们寨子又没宝给他偷？你们嚷嚷个啥子！”


    “也是哦，他在山里偷到的宝，怕不就是我娆家的阿妹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寨老有感而发，愤愤然道：“与其防着山外人，不如多防着巫灵教的那些蛊师，那群人，贪得无厌，恨不得把娆疆的大小娆寨都榨干了才好！”


    畲月寨人开团就秒跟，七嘴八舌，旁征博引，贬斥巫灵教打着供奉的名义对娆疆各寨的资源掠夺行为。


    待大家吐槽完，寨老又道：“只是这个阿郎身份特殊，按道理，遇到了山外头来的修士，我们是要把消息上报给巫灵教的。”


    “把人交给巫灵教，只怕阿郎就凶多吉少咯！”


    众人一时沉默，气氛凝重。


    寨老：“其实这个阿郎也没干什么坏事，要是他能安心留在我们寨子上，本本分分过日子，不告到巫灵教，也没什么要紧的。”


    古家阿孃道：“寨老，你看要不然这样，我们让他们自己选，要是愿意留在我们寨子，就算是我们畲月寨的人，我们就不把人交给巫灵教，要是不愿意，那山外的阿郎，我们就要交上去。”


    彦辰皱眉道：“怎么听起来感觉像是在威胁别人？”


    “你住口。”寨老生气道：“我就是把你教的太乖咯，今天阿公就再教你一件事：做当家人太乖，就只能看着别人从你家里拿东西，只有耍点心眼子，才能把好东西拿到自己的家里头来。”


    彦辰：……


    _


    “我阿公就是这么说的，你是怎么想的呢？”


    彦辰把畲月寨居民大会的内容转述给池将离，池将离听完满头黑线，自己这是成了香饽饽？看来娆族男女比例失衡的问题比想象中的更严峻啊！


    池将离：“不行的，我们还有朋友在彩云镇等着接应我们，等不到我们，他们会着急的。”


    彦辰略微思索，道：“要不然，你先答应下来，等我阿公把你的郎君从陨仙洞里放出来之后，你们再想办法走？”


    池将离面露迟疑。


    “彦辰！哎呦！别聊了，快！快把阿离藏起来！”古家阿孃急匆匆跑进屋，把门窗都关了起来。


    彦辰：“怎么了？”


    “她寨子里来人找她咯！来了一大帮人，看着怪吓人咧！”


    池将离：？？？她根本就没寨子，谁会来找她？难道是江映雪和许如风？


    池将离靠近窗边，打开条缝朝外瞅了一眼，下方池塘边几十个身材高大，服饰统一的娆人，其中一个领头的在同寨老问话，听不清说些什么，只看见寨老连连摇头。


    那群人四处张望，眼见一人视线扫来，池将离闪身贴到窗边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