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钰想，“果然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呢。”毕竟之前就认识，和自己这个才认识不到两个月近乎于陌生人的人肯定不同。


    云微钰有些不怀好意地想，要是林晚不在这个学校就好了。那么在这个学校和沐寒礼关系最好的也许就是自己。起码和沐寒礼的关系起点是一样的。


    但林晚在，自己就永远不会成为对方最亲密的那个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云微钰左手抬起来搭在了上嘴唇，有些吃惊地掩住自己微张的嘴。


    都说对极好的朋友会有占有欲，可她们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月，自己的占有欲就如此强烈。


    但随即她又冷静下来，她想沐寒礼这么优秀，自己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说不定大家都有呢？


    况且对朋友有占有欲是很正常的，高中的时候自己的好朋友和别人关系比自己好的时候，自己好像也回“吃醋”。虽然那大概是在一学期基本快结束时。


    想到这里，云微钰又莫名感伤起来，她似乎很久没和朋友们联系了。刚开始是因为忙，后来好像就没话说了。


    不管是升到高中海事大学，似乎都是这样，她自认为很好的朋友，却都慢慢淡了联系。


    云微钰又抬头看向沐寒礼的位置，仍然在和林晚说话，虽然沐寒礼一直在用胳膊肘怼对方，但是很明显，对林晚和对别人，沐寒礼是不一样的。


    不想再看，云微钰低下头，心里有点空捞捞的。搞不清楚，为什么一定得和沐寒礼成为“最好的朋友”呢？


    和别人不行吗？云微钰把头埋进手臂里，有些委屈地想：“可是自己就是最喜欢沐寒礼啊，为什么对方不能最喜欢自己呢？”


    就这样到了下课，两个宿舍的人又聚到了一起，包括沐寒礼。


    云微钰没看沐寒礼，拿着手机假装自己在回消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就是这样做了。


    不过走着走着，沐寒礼居然走到了云微钰身旁。云微钰快速往身旁瞥了一眼，又假装无事发生地收回目光。


    云微钰比沐寒礼矮了接近一个头，她看不见沐寒礼的面部表情，沐寒礼看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把对方这些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沐寒礼就这么跟着对方，偶尔和身旁的其他同学聊两句。直到到了食堂，两人并排坐下，云微钰仍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沐寒礼头一回有了别人对她很冷漠的感觉。毕竟云微钰粘她粘得实在明显。就算不说话，也明显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这里。


    可是现在，沐寒礼觉得云微钰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她没有主动搭话，也没有离开云微钰身旁，只是静静的，像云微钰之前跟着她一样跟着云微钰。


    直到林晚坐到了沐寒礼对面，云微钰才有了点反应。


    林晚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要黏着沐寒礼，平常哪里近就坐哪里，绝不多走一步的人今天却“大老远”过来坐在了沐寒礼对面。


    沐寒礼看着她坐下，没好气道：“你在那个窗口打的饭到这儿来吃干什么？”极不耐烦，极为嫌弃。


    林晚嘴角抽了抽，心想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我把你当朋友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女给给！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拌了会嘴，云微钰仍然静默地坐着，甚至不引人注意地往旁边挪了挪凳子。


    林晚说不过沐寒礼就开始上手，时不时夹走沐寒礼餐盘里的肉，时不时又把自己餐盘里的青椒——沐寒礼最讨厌的实物没有之一，夹给沐寒礼。


    来来回回好几次，沐寒礼终于忍不住，抬手打算挡开林晚伸过来的手。因为嫌烦，沐寒礼用了点力气，林晚眼疾手快，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林晚的手收回去了，可沐寒礼的手就来不及了，扫过去碰到了云微钰装了热水的杯子。盖子没拧紧，倒下的瞬间，里面的水争先恐后地跑出来，跳到云微钰的裤子上。


    水其实不算多，不然可能连衣服也要遭殃。


    沐寒礼反应过来要去接的时候早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泼到云微钰腿上。


    “刺啦”一声，云微钰坐着使劲把凳子往后推，发出巨大的噪音，接着一下站了起来。


    水不算烫，事情也不算大，可云微钰克制不住地摆了脸色。


    她紧皱着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快速地收拾起自己的餐盘，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有给“肇事者们”一句话，一个眼神。


    沐寒礼那句“抱歉”卡在喉咙里还未说出，她没想到对方会生气。而且……


    沐寒礼垂着眸不知思考着什么，然后同样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只留下“罪魁祸首”林晚同学不知所措地收拾残局，并且不敢有半句怨言。


    林晚同学内心os：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朋友是不是拉拉，我有什么错！


    沐寒礼加快步伐朝宿舍走，还是没有追上云微钰。她按下电梯按钮，一个人立在电梯门面前，回想着刚刚云微钰面无表情收拾餐盘的样子。


    明明没有表情，沐寒礼却硬是看出点委屈的意味来。


    沐寒礼看着电子屏幕上缓慢变化着的数字，第一次觉得等电梯这么慢长。


    另一边，云微钰回到宿舍，空无一人。


    她随意将背包扔到座位上，然后面朝床铺重重地砸了下去，压得鼻尖都有些疼，但此刻她没顾得上这些。她用枕头盖住自己的头、双手用力蒙住自己的耳朵，想与这个世界彻底断开联系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不和沐寒礼说话，为什么看到俩人在一起就觉得心塞，为什么刚刚要发脾气……


    为什么发脾气呢，她心里想了无数无数多编，仍找不到答案。现在也只剩下后悔。


    莫名其妙发了脾气，任谁都不会想和她一起玩了吧。


    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


    这样喜怒无常，咄咄逼人。


    也许她就是这样一个差劲的人，所以高中的好朋友也才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吧。


    明明一开始两个人是最要好的，可有一天自己的朋友好像有了更好的朋友。下课时，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或许不止一个，她们聊天说笑。于是云微钰只好停下打算走过去的步子，她觉得自己过去似乎会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去找，朋友也不来，于是关系就这么淡了。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孤独，云微钰也和别人聊天，可总觉得缺了什么，心里总不充实。


    好在没过多久就毕业了。自己获得了一个找新朋友的机会。


    她以为沐寒礼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她想让沐寒礼成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可她好像也有自己最好的朋友，而那个人不是她。


    可她不该生气的，沐寒礼没做错什么，不应该平白无故地受委屈。


    云微钰想，自己应该去道个歉。


    可是……如果道歉不被接受怎么办？沐寒礼不想看见她怎么办？


    云微钰不知道。


    就这样趴了几分钟，云微钰脑子里的想法一个不停地冒出来，弄得她有些头疼。她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却措不及防的听到一阵敲门声。


    不轻，甚至有些重，但不显急促，有礼貌地用手敲击着门。云微钰攸地睁大眼睛，双手更使劲地捂住枕头，还是听见敲门声。直到它自己停息下来，云微钰才松了口气。


    因为捂着耳朵，她没听到门口悉悉索索的声响。


    门被用力推开，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刚放下心的云微钰瞬间弹坐起来，准确来说是跪坐在了床上。枕头还在手边，她一动不敢动，就那么跪着，呼吸都放慢。


    “云微钰？”沐寒礼轻声喊她。


    她有点慌，从刚刚开门的力度来看，沐寒礼肯定是在生气，她想。于是缓慢地拉开了自己的床帘，透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对方。


    四目相对的瞬间，沐寒礼看到云微钰微红的眼眶，眼睫毛有些湿润，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下压着，委屈的同时又似乎有些害怕。


    沐寒礼觉得可能是刚刚开门吓到她了，于是声音都放软了些。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可以原谅我吗？”沐寒礼就那样直视着她，真诚的、坚定的、让人无法自拔的眼神。


    云微钰先是一愣，然后毫无预兆的，眼泪落了下来，如同断线珠子般，快速滚落，来不及拾取。


    沐寒礼也是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难得的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大步踏上了上床的楼梯，站在楼梯上，伸出手轻轻拽住云微钰的手臂，将人带到自己怀里。


    云微钰能感觉到沐寒礼所做的一切，可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这么任由沐寒礼拉她、抱她。


    当脸埋进沐寒礼肩颈处时，温暖的触感传达到彼此的皮肤，又一点点钻进她们的心里。云微钰终于哭出声，而沐寒礼就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替沐寒礼开门的林晚站在楼梯口，看着拥抱的两人，打算吐槽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看了眼沐寒礼的背影，面色沉重地走了出去。


    沐寒礼等云微钰平静下来，将紧紧拥住对方的手慢慢松开些许。


    “是我让你伤心了，对吗？”沐寒礼低头蹭了蹭云微钰的头发，又开口道歉，“对不起。”声音更轻了，但是却让云微钰听得更加真切。


    云微钰还在抽泣，快速摇了摇头，头发蹭得沐寒礼的脖子有些痒。云微钰抬起头，一只手拉着沐寒礼的衣角，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怪……你，你不……不用……道歉。”


    沐寒礼的手从云微钰的背上离开，摸了摸云微钰的后脑勺，“嗯”了一声，“快睡吧，午安。”


    她把人安置在床上，拇指指腹替她擦去眼角还未干的泪水，轻手轻脚地离开。


    ·


    沐寒礼将门轻轻地关上，然后低声对倚在门框边的林晚偏了偏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她们在一处无人的亭子下坐着，两相无言。


    林晚扣着手指，来来回回瞟了沐寒礼十几眼。而对方双手叠放在腿上，看着池塘里那有且仅有一对的黑天鹅，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样子。


    林晚急得心痒痒，内心抱怨：把她叫来这里又一言不发，这是做什么呢？耍她？林晚觉得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沐寒礼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不过她也不太能确定了，作为（自封为）沐寒礼最好的朋友，她居然没看出来沐寒礼还真是自己的好姐妹。


    林晚实在是憋不住气了，试探地问：“阿礼，你难道也是……”


    “也许吧。”不等她说完，沐寒礼看着那对天鹅就回答道。


    林晚一下子急了，站起来嚷嚷道，“什么叫也许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许是什么意思？！


    “喜欢她之前，”沐寒礼把目光从天鹅上收回，淡淡的看着林晚，又低下头，听不出感情地开口“我没喜欢过女孩子。”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你想清楚了？”林晚又坐下。


    “嗯。”


    “你……”林晚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想清楚了就行。”


    沐寒礼心知肚明她在说什么，垂着眼没说话。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开过口，一直欣赏着那对黑天鹅，直到快上课，才起身离开。


    “喜欢她之前，我没喜欢过女孩子。”林晚半晚躺在床上时，脑子里仍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不懂，沐寒礼这个可以说的上是“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就这么轻易陷入爱和。


    但情感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林晚想，沐寒礼要面对的可比她难多了。但转念一想，虽然云微钰不知道靠不靠谱，但她身边有一个像自己这般不离不弃的朋友，瞬间放心许多。


    心一安定下来，困意便席卷而来。睡着前，林晚模模糊糊地想，沐寒礼这辈子应该都会栽在云微钰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