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渔正蹲在滩涂里，给林砚寒指藏在石缝里的小螃蟹，指尖刚碰到壳子的凉意，身后就传来一阵起哄的笑。“哟，这不是苏烬渔吗？”领头的男孩晃着手里的树枝，声音又尖又刺耳，“听说你爸妈就是被你克走的？怎么，现在又来骗城里来的小冰棍跟你玩啊？”


    旁边几个小孩跟着哄笑，有人还朝她们扔了把细沙。林砚寒的眉梢瞬间蹙起，刚要站直身子开口，手腕却被苏烬渔猛地攥紧——那力道大得吓人，指节都泛了白，连带着声音都发了颤，却不是怕的，是憋了满肚子的火：“你闭嘴！”


    男孩笑得更得意了：“我说错了？你就是个没爸妈的……”


    话没说完，苏烬渔已经像只炸毛的小兽，猛地挣开林砚寒的手扑过去，一把攥住男孩的衣领，眼泪砸在他胳膊上，拳头却带着狠劲落下去：“你胡说！我爸妈是出海遇到风浪！不是我克的！”


    男孩被苏烬渔突如其来的架势吓懵了，起初还想挣扎着推她，可苏烬渔攥着他衣领的手像焊住了似的，眼泪越掉越凶，拳头却没半分松动。旁边的小孩们慌了神，有的伸手拉苏烬渔，有的跺着脚喊“打人啦”，吵嚷声裹着海风，远远传了出去。


    林砚寒站在原地，看着苏烬渔单薄的脊背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方才还亮着笑意的侧脸，此刻满是倔强的红。她没像往常那样只站在一旁，反而上前一步，用力拨开拉拽苏烬渔的小孩，声音冷得像滩涂的凉水：“别碰她。”那几个孩子被她眼底的冷意慑住，竟真的停了手，愣愣地看着她护在苏烬渔身后。


    没等苏烬渔再砸下一拳，爷爷的声音就急匆匆地传来：“小渔！住手！”他和奶奶、林文博夫妇快步跑过来，爷爷一把将小渔抱开，奶奶立刻拉过她的手，看见她指关节泛红，心疼得直皱眉：“傻孩子，怎么跟人动手啊？疼不疼？”


    苏烬渔没回答，只梗着脖子看向地上哭嚎的男孩，眼泪还在掉，声音却硬邦邦的：“他说我克死爸妈！我没克！”


    这时，男孩的妈妈李芳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看见儿子坐在地上抹眼泪，立刻尖着嗓子喊：“苏烬渔你个野丫头！敢打我儿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小渔，爷爷急忙拦住她，脸色铁青：“李芳你别胡来！先问清楚怎么回事！”


    江若芸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小渔的头，转向那几个没敢走的小孩，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告诉阿姨，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个胆子大点的小孩嗫嚅着开口：“是……是大宝先说小渔姐克死爸妈，小渔姐才动手的。”


    李芳的脸瞬间变了变，又强撑着狡辩：“就算我家大宝说错话，她也不能动手啊！你看给我儿子打的，这不得赔医药费？”


    “医药费我们出。”爷爷沉声道，“但你家大宝必须给小渔道歉。孩子的爸妈是意外走的，不是她的错，你凭什么让孩子受这种委屈？”


    李芳看着林文博夫妇审视的目光，又瞥见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村民，脸上挂不住，只能狠狠掐了把怀里的大宝：“快给小渔道歉！不然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宝哭得更凶，却在妈妈的瞪视下，含混地说了句“对不起”。


    李芳拉着大宝要走，又回头催要医药费，爷爷冷着脸应了句“明天给你”，她才讪讪地走了。


    人都散了，奶奶牵着苏烬渔往回走，苏烬渔的肩膀渐渐垮下来，刚才的硬气全没了，只剩下委屈。走到没人的地方，她突然扑进奶奶怀里，哽咽着说：“奶奶，我想爸妈……我真的没克他们，是不是？”


    奶奶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有些发颤：“是，咱们小渔最乖了，爸妈知道你受委屈，肯定也心疼。”爷爷在一旁叹了口气，看向林文博夫妇：“让你们见笑了，这孩子……心里苦。”


    林砚寒跟在后面，看着苏烬渔埋在奶奶怀里的后脑勺，悄悄攥紧了手。方才小渔拳头砸在男孩身上的力度，此刻好像落在了她心上，闷闷的疼。她忽然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是早上妈妈给她的，她没吃，此刻递到苏烬渔面前，声音比平时软了些：“这个给你，甜的，吃了就不难受了。”


    小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了看那颗糖，又看了看林砚寒清冷却没了疏离的眼睛，慢慢伸手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林砚寒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跟在她身边，一起往家的方向走。滩涂的风还在吹，可刚才的吵闹和委屈，好像被那颗糖的甜味，悄悄冲淡了一点。


    爷爷叹了口气，转向林文博夫妇：“让你们见笑了，天色不早，咱们回去吃饭吧。”


    林砚寒站在一旁，看着苏烬渔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闷闷的疼。方才苏烬渔扑上去时的倔强，此刻哭起来的委屈，都比滩涂的太阳更刺眼——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平时那点清冷，在苏烬渔的难过面前，根本没什么用。


    往回走的路上，苏烬渔攥着那颗水果糖，糖纸在手心揉得发皱，却没舍得剥开。海风还带着点凉，吹得她眼睛更红，可她没再哭，只是偶尔偷偷用袖子蹭蹭眼角，像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奶奶牵着她的手，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帮她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嘴里轻声念叨着：“咱们小渔最勇敢了，不跟不懂事的人计较。晚上奶奶给你做炸小鱼，再煮碗海菜粥，好不好？”小渔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走在旁边的林砚寒。


    林砚寒手里还拿着那本没看完的书，却没像来时那样低头翻页，反而时不时侧过头看她，见她望过来，又悄悄转回去，耳尖有点红。走到民宿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对苏烬渔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赶海。”


    小渔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去捡你说的那个大海螺。”林砚寒补充道，声音依旧清淡，却多了点认真，“还有，他们要是再胡说，我帮你说回去。”


    苏烬渔的眼睛亮了亮，攥着糖纸的手松了些，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真的吗？那我们明天早点起，去看日出好不好？”


    “好。”林砚寒点头，看着她终于舒展开的眉眼，心里好像也松了口气。


    晚饭时，奶奶果然做了炸小鱼和海菜粥，还特意给林砚寒盛了一碗，笑着说：“小砚也尝尝，海边的粥鲜。”林砚寒接过碗，轻轻说了声“谢谢”，余光瞥见苏烬渔正偷偷把自己碗里的小鱼夹给她，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粥喝得慢了些。


    饭后，苏烬渔拉着林砚寒坐在院角的石凳上，终于剥开了那颗水果糖，塞进嘴里，甜意瞬间漫开。她晃着腿，对林砚寒说：“小砚，我跟你说，我爸妈以前也经常带我赶海，我爸还会给我编贝壳手链呢，可惜后来……”她说着，声音又低了些，却很快又扬起脸，“不过没关系，现在有爷爷奶奶，还有你，我也不孤单。”


    林砚寒看着她眼底的光，轻轻“嗯”了一声，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这个给你看，里面有好多海边的故事。”


    苏烬渔接过书，封面上画着一艘小渔船，她翻了两页，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小砚！我们明天看完日出，就一起看这本书好不好？”


    “好。”


    夜色渐深，院角的旧渔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着两个并排坐着的身影。苏烬渔还在絮絮叨叨说村里的趣事，林砚寒偶尔应一声，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海水的咸和糖的甜，把白天的委屈，都悄悄揉进了温柔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