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吗。


    仅仅三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冲击力却极强。


    迟郁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维持着抬手遮太阳的姿势，缓慢地张了张嘴，憋出几个字：“我、我草。”


    啥？？？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了，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了。云眠发错了吗？那她原本要发什么内容，她要发给谁，她要和谁网恋！？


    没发错的话——迟郁重复来回看了看自己的账号信息，一个连头像都没有的小号，仅仅聊了几次天，云眠为什么要跟这个小号网恋！？


    迟郁嫉妒死了，嫉妒得要发疯了。他心里泛起了一股又拧巴又酸涩的冲动，胃里翻江倒海，手指不停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


    如果小号不是他，如果和云眠聊天的人不是他，云眠怎么就这样喜欢上别人了……一个默认的小号，有什么好喜欢的。他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的，竟然、竟然。


    直到眼里啪嗒一声滴在屏幕上，迟郁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靠，矫情什么。


    云眠当然能喜欢别人了。


    但迟郁还是控制不住地，一串串泪珠滑落，脸上很快变得黏黏的，他的视线都模糊了，云眠仍旧没有下文，屏幕上还是那晃眼的三个大字。


    网恋吗。


    网恋比和他谈恋爱还有意思吗。前几天还亲他嘴巴的云眠，今天就要和别人网恋了。


    迟郁心里酸得要死，缓了好半天，他擦干了眼泪，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


    还好，这个小号是他自己。


    没关系，云眠可能只是想尝试一下新鲜事物。迟郁网上冲浪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最近流行网恋。


    云眠可能只是想试一试罢了，等她体验过后，她喜欢的人还是自己，他还有机会。


    这样想着，迟郁心里轻松了不少，不过目前还要解决一个问题——他控制住颤抖不停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几个字。


    [hxhmmzmb：群发吗？]


    只要不是群发就好，只要不是群发就好。


    迟郁有些紧张，只能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不是群发，他也……他也可以和云眠网恋，虽然他也没有经历过，不怎么会，但是可以学。哪怕是用别人的身份，只要云眠喜欢，他可以隐姓埋名地和云眠网恋一辈子。


    迟郁有些期待。


    “叮咚。”提示音响起。


    [眠眠：发错了！！]


    [眠眠：不好意思TAT]


    啊。


    啊？


    迟郁再一次愣在了原地。


    -


    云眠逃了课，大中午的，日头正晒。她找了个稍微阴凉的地方，手上捏着一支青提味的冰棍，正不停冒着冷气。


    和迟郁聊天实在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迟郁这么可爱。此时此刻，她的嘴角向上弯着，暗自偷笑。


    屏幕对面的迟郁似乎正在思考，很长时间里都保持着“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


    [hxhmmzmb：那你下次小心点。]


    云眠捂着嘴，从善如流。


    [眠眠：好的。]


    下一秒。


    [hxhmmzmb：那……你是发错人了，还是。]


    [眠眠：打错字了。]


    [hxhmmzmb：那就好。]


    [hxhmmzmb：不是。我的意思是，网恋很容易被骗的！不要跟别人乱网恋呀。]


    [hxhmmzmb：如果是比较熟悉的，可以……]


    云眠用手机表格导出了她选好的曲子，将《小雨》标红后发给了迟郁，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又让他抽空全部试听一下，两人可以讨论讨论。


    做完这些，她再次切回了交易软件，斟酌了下字句，点击发送。


    [眠眠：我知道了，我会跟熟悉一点的人网恋的。]


    仅仅一分钟的时间，那边的迟郁竟已经回复了。


    [迟郁：我选《小雨》。]


    云眠皱了下眉。


    [眠眠：你先听一下吧。]


    [迟郁：《小雨》的曲调更能和你跳的风格融合，更适合现场表演，其他的稍微欠缺一些。不过《小雨》的曲目也应该改一下会更好，我前几天自己改了几版。]


    他一口气“唰唰”地发送了很多个录音版本，瞬间占满了屏幕。还没等云眠从头看到尾，他又再次发来了消息。


    [迟郁：我从那天开始听了很多首，你列的这些我都听过了呀。]


    [迟郁：小猫委屈.jpg]


    [迟郁：好巧哦，我觉得最合适的也是《小雨》。]


    云眠先是一愣，随后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也对，她怎么会觉得迟郁不靠谱呢，迟郁向来不会搞砸什么事，尤其是关于她的。


    这下，反倒是云眠得抽空全部试听一下了。她看了眼自己的课表，打算干脆坐在原地听完。


    [迟郁：我知道离学校很近的一家琴房。]


    [迟郁：其实，我已经预约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迟郁：我想弹给你听。]


    他们的想法竟然又不谋而合。


    顺着导航走到时，云眠才发现这间琴房离她的舞室也很近。她找到了迟郁给的房间号，刚一开门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气，温差太大，她身子抖了一下。


    迟郁还穿着队服，似乎也是刚到，手里正拿着空调遥控器。


    他在云眠开门的那一瞬间便转过身，眼神瞬时亮了起来，张嘴似乎想喊她名字。但看见云眠抖了一下，迟郁表情一僵，快步走了过来，满是担忧：“怎么了？”


    他上下打量云眠，恍然大悟道：“是不是空调太低了。”


    话毕，迟郁拿起遥控器往上调了几度，小声似乎在给自己辩解：“我刚打开就是这个温度，对不起啊……”


    云眠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迟郁顿了下：“……就是想说。”


    云眠轻垂着长睫，看他低头的样子，她突然很心软：“又不是你的错，下次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迟郁看着她的动作，主动接过她的包，放在了门口边的椅子上。整个琴房很大且空旷，迟郁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队服，胸前一个大大的“7”。


    左右扫了一眼，迟郁压低了声音：“我把衣服脱了。”


    云眠点点头：“脱吧。”


    “……你转过去。”


    “啊？”云眠一愣，“你要脱光吗？”


    “当然不是！”迟郁喉结一滚，压低了声音，“我把队服脱了，脏。”


    他是不易流汗的体质，但打了几个小时身上难免出一下薄汗，迟郁预约好琴房后便冲回宿舍，迅速冲了个凉，他怕让云眠等，着急往外赶，不小心把球衣也穿来了。


    太傻了。迟郁偷偷瞄云眠，心想还好她不知道这回事儿。


    云眠确实不知道，她闻了满满一鼻腔的迟郁味道，暖和的木质香调混杂着冷淡的沐浴露味道，在闷热的盛夏比空调还降温。


    云眠突然很想扑上去闻他一口。


    几秒钟的沉默后。


    云眠转过了身：“你脱吧。”


    其实，她很想吐槽一下迟郁，为什么脱一个马甲也得她转身，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再不转过去，云眠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扑上去闻他。明明都是男生，她的教室里很臭，迟郁为什么这么香。


    难道是偷偷喷香水了。


    云眠在心里推测，下意识地用鼻子吸了一口，香味更浓了，奇怪。她睁开眼，便发现迟郁恰恰好好站在她面前，距离很近。


    难怪这么香。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秒。云眠猛地向后退，但她动作太急，站得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完了，脑袋要开花了，这个地板看起来很硬。


    好在，迟郁接住了她。


    “砰”的一声，她稳稳撞入了迟郁的怀抱里。


    她能清晰地听到迟郁的心跳声，感受到迟郁结实的肌肉，坚硬的骨头，有力的胳膊环抱着她，以及，迟郁的香气。


    云眠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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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跳得很快，耳边是迟郁焦急的声音。


    “没事吧！”


    “撞哪了？头吗？”


    “疼么，眠眠。”


    云眠睫毛颤抖了一下。心想应该疼的是迟郁吧，她撞得挺结实的。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地有些不舍地离开了这个怀抱，没去看迟郁：“……别叫我眠眠。”


    “对不……”迟郁一愣，剩下一个字被他卡在了嗓子里，最后变成了沉默。


    云眠捂了捂额头，有些别扭道：“怎么又下意识道歉啊，更何况，我不让你叫，你就真不叫么……以前不让你叫学姐，你不是也叫吗？”


    话刚说完，她突然僵住。这是个不太美好的故事。


    也许是，那时的迟郁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是喜欢他的，所以哪怕自己不让他叫，他也笑嘻嘻地往前凑，说“学姐你不要生气”。直到那次——


    她坚定地甩开迟郁的手，眼中带了几分厌恶，迟郁才会愣在原地，不敢再次触碰她。


    所以，开学迟郁叫她“学姐”，其实是……试探？


    迟郁的小脾气，有些恶劣的小性格，总喜欢缠着她，喜欢抱着她胳膊，只有在迟郁得到坚定的喜欢时，才会展现出来。


    云眠心里苦涩，她垂着眸子看着迟郁，抬起手却不知该如何触碰他。


    直到迟郁自己反应了过来，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平淡又掩饰的笑容，轻声似在安慰她：“我知道了。”


    云眠抿住嘴唇，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前几天打架留下的那道血痕已经消失不见，连疤痕也没有留下，但却不管是迟郁还是云眠，都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那道痕迹。白皙的皮肤上，曾经有一道鲜红的血痕。


    被她蹭脸，迟郁似乎很是惊喜，轻轻歪头靠得更近。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云眠，眼底饱含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漆黑的眸子泛着光。


    迟郁带着笑意逗她：“以后叫你眠眠学姐。”


    云眠被他逗笑，用手□□了碰他的脸。


    钢琴声悠扬婉转，一个个音符来回跳跃。《小雨》这首曲子云眠也弹了很多次，本就十分喜欢。迟郁改了多个版本，光是弹完便用了不少时间。


    云眠靠在镜子上，微曲着腿，除了闭上眼睛感受曲调时，她总是盯着迟郁的背影。


    这种感觉很熟悉。


    仔细算来，她和迟郁分开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内，迟郁的气质变了，原本满是稚气的，总是高高在上地使唤除了云眠以外的所有人的小男孩，现在竟添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但他的肩膀仍旧没变。迟郁身材好，肩宽腿长，但人活泼，除了弹琴从来不闲着，连上课也歪着身子翘着腿。但云眠知道，他弹钢琴时很认真，从背影看去，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决心。


    脱去了队服，迟郁里面穿着极其普通的黑色短袖，袖口下半截胳膊肌肉很明显。云眠盯他盯得出神，开始在脑子里幻想迟郁真的脱下衣服的样子，背对着她或者面对着她一件件脱光，一定很性感。


    靠。


    不行不行。


    云眠倏地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


    一曲毕，迟郁再次接上了另一首。


    他是很有天赋的少年啊。从高中时才第一次学习钢琴，但短短两三年时间便练得如此之好，甚至带了一些个人特色。经过他改编的曲子，意外地满足云眠的需求与想象。


    哪怕不和迟郁在一起，和这样优秀出色的人一起合作，这个舞台一定会很成功的。


    云眠笑了起来，视线却没移开。


    迟郁兀一转头，对上的便是云眠复杂的眼神。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道：“这些都不行吗？”


    云眠脱口而出：“你好帅。”


    她太直白太坦然，迟郁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没等他回应，云眠便起身，拿起身边的笔记本向他展示：“我觉得可以把你改编的第一版的第三部分和第三版的末尾结合一下，再……”


    她话没说完，突然抬起头，撞进迟郁的眼睛，声音柔软坚定，却带着几分勾人的诱惑：“迟郁，我们一定会拿第一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