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摩尔曼斯克的极夜
作品:《摩尔曼斯克的极夜》 “喂,请问您是?”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关子南刚想开口回答,可眼泪却先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他和木广喻已经五年没联系了,这五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想他,可对方已经结婚了。
关子南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放平静:“木广喻,你还记得我吗?”
木广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停止了正在翻动报表的手,声音有些颤抖道:“子南?”
“嗯,是我,我要死了。”听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关子南内心有一些释怀。
“子南,别再开玩笑了,是我对不起你。”听到对方说这话,木广喻只觉得他又在威胁自己,刚刚还有过一丝悸动的心,此刻只剩下烦躁。
他们刚分手时,关子南也这么闹过,说什么他要是不爱他,他就活不下去了。可没办法,木广喻父母无法接受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男的,更何况他早已有了未婚妻。
“没闹呢,我得了骨癌,你也知道我在这个世上没有家人,这件事能说的只有你了,再见了木广喻。”说完关子南便挂了电话。
“你在哪,告诉我……”
看着对方回拨过来电话,关子南只是平静的把手机丢进面前的美江。
谢谢你,木广喻。是你给了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再见了,木广喻。即使分手那么多年我还是爱着你。
刚开始关子南只是感觉小腿有些隐隐作痛,他以为是风湿之类的小问题,并没有太在意。
后来痛的越来越频繁,痛的越来越严重的,他才去医院检查。
医生告诉他,他胫骨上长了瘤,进一步化验后发现已经是中晚期。
他上网查过这种情况治愈率不足百分之五十,后期还有很大的几率复发,而且治疗费用可能要上百万,他没那么多钱。
分手时木广喻给了他一张五百万的卡,他没要。他觉得他们的爱情是两心相悦,就算分开也是他关子南配不上木广喻。
关子南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得知是骨癌中后期时,他居然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死了,终于有借口联系木广喻,可以听一听他的声音。
这五年木广喻在一家小微企业当商务总监,年薪税后也有五十万,可他把大部分的钱都捐给了孤儿院和偏远处的小学了,现在他卡里只剩下公司刚发给的二十万。
他给木广喻打电话之前就办好了护照,买好了去摩尔曼斯克的机票。
飞机会先从美江市的徐府机场飞往莫斯科,他还需要莫斯科转机,才能飞往摩尔曼斯克。
摩尔曼斯克,这个位于科拉半岛东北部的城市,一年有两个月处于极夜,两个月处于极昼。
大学的时候他曾和木广喻商量过,以后要一起登上去南极的科考船,去看那在地球上存在了几千万年的冰川,还有南冰洋上的浮冰,听说运气好的话还会看到海豹在冰上休息。
大学毕业那年,他们报名了一座科考船,交了两万块定金。科考船十二月份出发,可十月份他们就分手了。
如果说关子南人生还有什么遗憾,那一定是还没有和木广喻去地球纬度最高的地方吧!
南纬60°是曾经的木广喻留给他一个既幸福又悲伤的梦,他无法一个人去面对这场梦。
所以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他选择去北纬60°的摩尔曼斯克,这个不曾出现在他们爱情回忆里的地方。
美江的徐府机场总是那么多人。这是他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他平静的过了海关,充满期待的坐上了这架飞往异国的飞机。
飞机飞到最高处时,他的腿又开始痛了,痛的他冷汗直流,只能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
这次出行他没有带任何药物,那些药只能短暂止住他身体的疼痛,救不了他的命,也救不了他已经快凋亡的心。
好在疼痛不是持续的,等这些疼痛散去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了窗外的云层。
以前他只从地面往上看过云,它们一朵一朵的飘在天空,就像白色的棉花一样,看起来是如此自由自在,却又触不可及。
如今他飞在云层之上,低头俯看这些白云,它们就像冬天的蚕丝被一样,柔软轻盈。他感觉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触摸到这些云朵。
飞机颠簸了一下,他感觉飞机在向下坠落,轻微的失重感让他的心跳变得比平常快了一些,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和木广喻拥抱。
窗外一望无际的云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氤氲的白雾。关子南拿出了刚买的手机,点开了手机自带的指南针APP,上边显示海拔9852.0米,他嘴角笑了一下,他现在是在云层之中飞跃吗?
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关子南很快就睡着了!
“子南,我觉得我病了。”
18岁的木广喻面带微笑的搂着18岁的关子南,木广喻比他高16厘米,因此当他转身看他时,能清晰看到对方上下移动的喉结。
他再微微向上拉伸自己的颈椎,就能看清对方眼睛,他笑的是那么灿烂,根本不像生病了。
关子南抬起左手手臂,用手肘轻轻撞击了一下木广喻胸口,笑道:“牛说它生病我信,马说它生病我也信,可你木广喻怎么会生病。”
木广喻做出一副吃痛的表情,而后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他,说道:“我说真的,我生病了。”
关子南停下了脚步,用充满同情的表情看着他,打趣道:“不会是木大少爷的未婚妻在国外看上其他人了吧。”
“我倒希望是这样。”木广喻语气的充满了真诚。
他们是舍友,刚开学时木广喻偶尔会和她未婚妻打电话,关子南只知道这两个人算是家族联姻,至于他们感情如何他也不清楚。
“那你是得了幻想绿帽症?”关子南用手摸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木广喻握住关子南伸过来的手,把他放在了自己左胸口前。对方一向都很自律,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健身房锻炼,关子南因此觉得对方是在和他炫耀他练出的胸肌。
关子南很恶趣味的捏了一下,说道:“不错,练的很大了。”说完,他就想抽走了自己的手,毕竟这场面有点不雅。
“子南,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木广喻更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死死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前,只为让对方能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
此时是五月,余阳市的气温已经有三十多度,木广喻穿了一件带着Celine编织的白色短袖。
隔着不算太厚的布料,关子南感受到对方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跳着,跳动的频率就像刚坐完过山车一样。
孤儿院长大孩子,从小就要学会独立自主,八面玲珑。由于没有父母,即便是男孩,在感情上也总是敏感脆弱的。
关子南隐隐约约能感觉对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可这么多年来,他只有过他这一个朋友,也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不清楚爱情和友情的区别在哪里。
他内心有一些不安,问道:“你这是心率失调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院看看。”
木广喻叹了一口气,又伸出右手抓住关子南的脖颈,让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喜欢上你了。”
关子南的心在这一刻像静止了一样,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可他还是笑着回答的道:“知道了,乖儿子。”
“子南,别闹。我认真的。”说完木广喻便低下头想要去吻对方。
喜欢?男的怎么能喜欢男的,况且木广喻已经有了未婚妻,就算他也喜欢对方,也不能做一个小三啊!还是男小三!
关子南用力挣开了对方的手,避开那个让他害怕的吻,说道:“广喻,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都是男的,况且你都有未婚妻了。”
“子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难道你对我没有心动过吗?”木广喻拉住想要逃走的关子南,充满柔的问着。
关子南不知道每分钟心跳多少次才算心动,如果正常心跳范围是60~100次/分钟,那他每次靠近木广喻的心跳应该是101次/分钟,这多出的一次跳动算心动吗?
“广喻,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关子南说道。
“那是双方父母定下的,我并不喜欢她,我会和我爸妈说清楚的,取消这场联姻。”木广喻听到对方的回答,知道他对自己并不是没有感情,语气充满欣喜,耐心的解释道:“我只喜欢你,如果你因为这场封建的包办婚姻就拒绝我,我会很伤心的。”
少年的爱总是炙热无畏的,他们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人生的主人,能掌控好自己的人生。
看着对方既热烈又充满爱意的眼神,关子南态度有了一丝缓和,说道:“我……能给我一段时间理清自己的感受吗?”
“好,你想考虑多久都可以,我会等你。”木广喻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毕竟没被拒绝就是接受啊!
见木广喻的手就要搭在他肩膀上时,关子南突然发力,向前跑了一段距离,转过头笑着说:“我想过了,我们不合适,毕竟我是你爹!”
看着关子南笑的都要直不起腰,木广喻也笑了,他跑到他身边,用力的勾住对方的脖子,说道:“你是谁爹,你是我老婆知道吗?”
“滚,要说老婆,你是我老婆还差不多,来叫声老公听听。”关子南不遑多让,反手就用力的搂住木广喻的脖子。
“那老公,我可以亲你吗?”
“你真没节操!”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莫斯科时间19:32,本驾飞机大约在三十分钟后到达谢列梅捷沃亚历山大·普希金国际机场……”
关子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客舱里的灯也在此时亮了,他调好靠背,收好桌板。
他从空中俯瞰着这座古老而庄严的城市,他是前苏联的首都,是著名诗人普希金的故乡。
他曾读过普希金的诗集,有一首叫《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
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关子南以前还挺喜欢这首诗的,诗里蕴藏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向往。
每次他读到这首诗,就会觉得一切困难是暂时的,未来是美好的。虽然他是孤儿,可社会上有好心人愿意资助他的学业,大学时还遇到了木广喻,对方给了他从未体验的爱。
如今他再想起这首诗,却觉得很可笑。他的生活不仅欺骗了他,还夺走了他的未来,他才26岁啊,居然就得了骨癌。
他再也不会有未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也没人在乎他、爱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终于可以无拘无束的做一回自己。
飞机降落时,机舱传来了零零碎碎的鼓掌声,坐在他身旁的大哥告诉他,这是前苏联国家的传统,他们觉得飞机安全着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们的掌声既为平安落地而庆祝,也代表了对机组人员的感谢。
关子南很喜欢这样的习俗,觉得这样的行为不仅温暖还很浪漫。
生命是那么的珍贵,它值得每一个人为它献出最热切的掌声。
下了飞机进了机场后,他发现这个机场充满中文指示牌,这样挺好的,他不懂俄语,毕业后英语也快忘的差不多了。
出了海关,按照手机上的提示,来到了三号转盘等自己的行李。
他的行李并不多,只带了两件羽绒服,两条羽绒裤,和几件换洗的衣物,再加一双充满羊绒的皮靴,毕竟摩尔曼斯克位于北极圈,靠近北冰洋,一定很冷。
他定的到摩尔曼斯克的机票,起飞时间是凌晨四点,大概飞行两个半小时,六点半就能到达。
机场里有暖气,他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推着箱子找到一个还算空旷的位置,定了一个闹钟打算休息会。
闹钟还没响,关子南的小腿又传来你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握紧拳头任由疼痛蔓延。
痛,可是这痛远不及木广喻和他说分手那天痛。
“子南,对不起,我必须和她结婚。”
这天关子南刚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他挑了一家还算高档的餐厅,打算请木广喻吃顿好的。
木广喻家里是开公司的,很有钱,他也是知道的,因此他挑的这家餐厅一顿饭就要花去他半个月的工资。
他爱木广喻,总想把最好的送给他,可他经济条件实在比不上对方,但他想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他最好的。
餐桌上,服务员刚给他们上了一道香煎鹅肝,精致的白色骨瓷盘中放着一块烤好的法棍切片打底,切片上是煎的焦褐的鹅肝,鹅肝上点缀几颗黑色的鱼子酱。鹅肝四周淋上了一圈蓝紫色的蓝莓酱,上边还放了几颗新鲜的蓝莓,这道菜看起来既好看又精致。
关子南刚拿起刀叉想尝尝这道398元/例的鹅肝,就听到对方如此扎心的话语,一下子就没有任何食欲,他看着对方漏出有些尴尬的微笑,问道:“广喻,我不喜欢这个笑话。”
“对不起,我会给你补偿的。”说完木广喻拿出一张卡,推倒对方面前:“卡里有五百万,密码是你生日。”
关子南把卡推回去,脸上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说道:“今天是愚人节吗?”
“对不起,就当从来没有遇到我吧!这笔钱,你收下吧!”
木广喻刚毕业,自家的生意还没开始上手,他只能卖掉了他父母送给他的成年礼,一套在余阳市中心的公寓,又卖掉了他爷爷送给他的帕拉梅拉才凑出这笔钱。
说完他不顾关子南的挽留,便离开了餐厅。
“这位先生,这道菜不合口味吗?”服务员端来了一道芦笋豌豆浓汤,看到桌上的前菜对方还一口未动。
“不好意思,我想结账。”关子南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感觉眼前一阵模糊。
“好的,先生,请稍等。”
结完账后,关子南只想快点回到家,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觉得脑子像浆糊一样
刚出餐厅门口,那位服务员就追上来了,喊道:“关先生,你的卡掉了。”
关子南木讷的结果对方递来的卡,说了一句谢谢。
小腿上的疼痛如退潮一样慢慢散去,关子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五十。
他按照航班号走到了对应的值机台。
“Hi Sir,I''d like to check in ,Please.”说完,关子南就将自己的护照递给值机台的人员。
“Thank you, do you have any luggage to check in?”
“oh yes.”
关子南将自己的行李箱放上了行李传送带,等待着安检。
“Excuse me, Sir, could I have a seat by the window ?”关子南想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想多看看云层上的风景。
“Of course,Sir.”
行李安检的很快,值机人员给他行李贴好号码牌,将机票夹在他的护照里递给了他。
国外机场安检程序和国内一样,关子南很快就过完了安检,在候机室里等待登机。
等到飞机降落到摩尔曼斯克机场时,关子南和机舱内的本地人一样,鼓起了掌。
这次鼓掌他是为自己庆祝,庆祝他一个人勇敢的来到了异国他乡,庆祝他即将开启的新生活,也是生命的最后时光。
他提前在下载了本地租房软件,在Ulitsa Sof''i Perovskoj附近租了一间三十平米的房子。房租一个月15000卢布每个月,租期为一年。
来摩尔曼斯克之前,他充分的了解了当地物价,他认为他卡里剩下的钱应该足够支撑他最后一段生命。
关子南觉得与其花光所有钱博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未来,不如用这些钱好好的过完剩下的时光。
出了摩尔曼斯克的机场,映入他眼帘的是白茫茫的雪地,天空还飘落着如指甲一样大的雪花。
他在手机上用YandexGo打了一辆车,等车时,有一阵风从他身边吹过,这是从北冰洋吹过来的风吗?
风从西北方吹向东南方,它会在何处停止呢?又或这阵风可以跨过欧亚大陆,那它会吹到木广喻身旁吗?
周围的寂静和空旷让关子南又想到了木广喻,又或者说,分开的这五年,想他已经成了习惯,他想戒,可是他的心不让。
司机操着不太流利的英语和他交谈着,关子南只听得出大概的意思。问道他是哪里人,他回答是亚洲人。问他是不是来旅游的,他很爽快的回答是的。
到达他租的房子附近,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可摩尔曼斯克的八点依旧是黑蒙蒙的一片。好在周围的路灯很多,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就像钻石一样闪亮。
关子南找了离他最近的一家咖啡厅,点了一杯卡布奇洛和一个夹着火腿鸡蛋的华夫饼。又选了一个靠着玻璃窗的位置,他看着寂静又寒冷的街道,喝了一口手中温热的咖啡。
生活本该如此吧,不用为每个月的绩效焦虑,不用害怕客户的投诉,不用受领导的贬低和打压,更不用为明天的柴米油盐担忧。
他的这个心曾经为了木广喻加速的跳动,又因为对方的抛弃一度停止了跳动,而如今这颗心终于在为他自己跳动。
关子南感觉他的生命在此时此刻才属于自己。
房东已经在WhatsApp上回了他的消息,他把咖啡厅的名字发给了对方,对方说十分钟就到。
交接钥匙的过程很顺利,房子虽然不大,可厨房、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
最重要是这间房子还有暖气,无论是他成长的美江市,还是他读书所在的余阳市,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住进有暖气的房子。
这间房子的床很小,比他们大学宿舍的床还窄几厘米,不过对于他一个人来说也够了。房子里还有一张单人沙发,坐在这个沙发上可以看到楼下的街道,只不过现在的街道没什么人。
国内国有的社交软件账号他都注销了,哪里有那么多人,少了他一个又何妨。
洗完澡后,他喝了一杯冰水,房间太热了,热的他浑身不舒服,也许他选择这个地方是因寒冷可以缓解疼痛吧。
他打算先睡一会,醒来后找个ATM机取点钱,再找个餐厅好好吃一顿。
关子南和木广喻挤在宿舍的小床上,两个人贴的很近,木广喻温热的呼吸吹到了他的脸上,小声的问道:“你考虑的怎么样。”
关子南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是说好了他考虑多久都可以,这才过了一个星期,他就开始追问了,
“你能不能回自己床上去。”关子南的声音也很小,虽然他的床有床帘,可宿舍还有其他人。
“不要,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木广喻说完就将手搭在关子南的腰上。
“广喻,我们都是男生。”男生既不能领结婚证成为合法夫妻,就连社会上大多数人也无法接受两个男人相爱。
“男生怎么了,我们以后可以移民去英国、法国、或者新西兰,哪里同性婚姻是合法的。”木广喻似乎猜到对方内心的担忧,温柔的说道。
“你是独生子,父母是不会同意的。”
关子南有自己的骄傲,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孤儿就配不上木广喻,毕竟能考上A大的人都算人中龙凤。可传宗接待这个思想在儒家文化圈里流传了几千年,就算如今思想开放了,还是有不少父母很看中这件事,而他是个男的,两个男的在一起是生不了孩子的。
“我的人生我做主,他们就我一个儿子,只要我坚持,他们一定会同意的,相信我好吗?”木广喻的语气充满不可置疑的坚定。
少年心气比天高,有些事他们总以为自己坚持就可以了。
“子南,我真的好喜欢你。”
关子南看着木广喻瞳孔中的自己,那个他好像被爱包围着。他知道只要他伸手,他就能获得幸福,可这幸福是否有代价呢?而他是否又付得起这代价呢?
不等关子南回答,木广喻的吻就压了上来,这个吻炽热又青涩。
他急忙推开对方,也许是宿舍的床本来就不稳固,也许是他推的太用力了,吱吱呀呀的响声从他们身下的床传了出来。
“别这样,宿舍有人。”关子南语气有些害羞,脸上更是一片绯红。
“这是我的初吻。”木广喻的脸也红的像苹果一样,真诚的说道。
“嗯,也是我的初吻。”关子南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喜欢我吻你吗?”木广喻把他搂的更紧了,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喜欢。”耳边传来热乎乎的气流,让关子南觉得有些痒。
无论幸福的代价是什么,他都想体会一次毫无顾忌的心动!
“我爱你,木广喻。”
“我更爱你,关子南。”
“叫老公!”
“老公,可以再让我亲一下吗?”
梦里的残留的温暖,让关子南有些不舍的醒来,可那毕竟是梦。那远去的事情就让他随着北冰洋的风散了吧!
他起床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他又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是黑夜,这就是所谓的极夜吗?
怪不得街上的路灯那么多,即使没有白天,这里也是二十四小时通明。
他打开maps搜索着附近的银行,很幸运,离这里一公里就有一台ATM,他带上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和一条棕色的羊绒围巾出门了。
路边堆积着不少的雪,想来这条街道是被铲雪车专门清理过了。可地面的积雪依旧很深,很深,他身高也有一米七九,站在路面上,他小腿的一半已经被雪淹没。
在这里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这一路的行人很少,偶尔会有一两个人牵着狗从他身边路过。
ATM机和国内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每次只能取一千块,他第一次取了大概一万卢布,就在机器吐出取款条时,他惊讶发现他的余额多了一千万。
刚平静的心,在此刻又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除了木广喻还有谁会给他钱呢!
既然分手了,为什么要给他钱呢?他们的感情难道可以用金钱衡量吗?
当初木广喻留给他的那张卡,他留在了和他一起租的房子里。
他只想要他的爱,不想要他的钱。
木广喻选择了分手,他苦苦挽留过,以死哀求过,可对方不为所动,那么他也要礼貌平静的离场。
其实他出发前已经取了大部分的钱,把它们换成了美元,卡里此时也剩下不了多少。
他打开翻译软件走到ATM机隔壁的银行柜台,他打算一次性取完自己的钱,在一番不算太流畅的沟通下终究是成功了。
算了,先解决这些钱的问题,关子南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他在这里的家。
他登上了银行的APP,看着转账记录和转账留言。这些钱是分五十笔转过来的,每一笔都有一条留言。
“为什么不接电话。”
“接我电话好吗?”
“究竟是怎么会事。”
“求你了,接我电话。”
“你在哪?我来找你。”
“求求你,告诉我你在哪!”
“子南,是我对不起你,求你接我电话。”
“子南,我问过医生了,这个病治愈率挺高的,不要放弃行吗?”
“你是在美江市吗?”
“我定了最近的航班到美江,我们见面说好吗?”
“我正在去机场。”
“子南,不要怕,不要放弃自己好吗?我会陪着你的。”
“子南,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我马上要登基,大概两个小时后就到美江了。”
“答应我,不要放弃,我已经联系好全国最好的大夫了。”
“如果国内治不好,我就带你去国外,不要放弃好吗?”
……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究竟去哪里了。”
“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接一下我的电话。”
“子南,告诉我你没放弃治疗好吗?”
“就告诉回我一句就好,我求你了。”
“子南,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我后悔了,我错了,我不该放弃你的。”
“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好,不要不理我好吗?”
“这世界那么大,国内和你同名的人那么多,我找不到你。”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要我怎么办。”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马上办理离婚!”
“我去了我们的大学,去了我们曾经一起住的小屋,去了你长大的孤儿院,可都没有你,你到底躲哪里去了!”
“子南,不要和我躲猫猫好吗,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我很害怕!”
“这五年,我一刻都没忘了你,我一直都爱着你,是我辜负了我们的承诺。”
“是我的错,可我没办法啊,我家公司现金流出了问题,这是我爷爷和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眼看它垮了。”
“我说错了,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放弃你的,选择他们,是我没信守承诺,我该死。”
“回到我身边好吗,随便你怎么惩罚我,哪怕杀了我都可以,可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我真的很害怕。”
……
泪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关子南停下翻动转账记录的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他和他也不会再有可能了。
他并没有想到这消息会让木广喻如此伤心,他也并非想报复他,毕竟人只能报复在乎自己的人,给他打电话之前他都不清楚木广喻是否早已忘了他。
他只是单纯的想告诉对方,他要去世了!
其实分手后,他心中一直存在着那么一个妄想,木广喻也许在某一天会主动找他。
这妄想就像开盖的酒精,从刚分手时的浓烈,随着时间慢慢的一点点的挥发,可挥发了五年,他心里还残留着那么一丝。
有些东西只要存在了,就会留下痕迹,例如他的这个妄想,也是他潜意识的期盼。
他害怕期盼落空,可得知自己是骨癌,他又害怕这期盼成真,如果木广喻在他死后找他怎么办,如果他找不到他会不会伤心着急。
关子南用了一个小时才和银行沟通清楚,对方才开放了他的转账额度,他把木广喻的钱原封不动的转回给他,并留了一句言:
“谢谢你曾爱过我,给了我一段绚丽多彩的回忆,五年前你让我忘了你,我想我已经马上要做到了,请你也忘了我吧!对不起,还是打扰到你了!”
完成一切后,他卸载了这个软件,冻结了这唯一一张银行卡。
伤口会好的,眼泪会干的,可他的生命却快走到了尽头,这一刻关子南好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他,又抛弃他!
他是因为爱而生下的孩子吗?还是因为罪恶诞生的孩子,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有父母,而他连自己父母姓什么都不知道。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啊!”
“木广喻,你为什么要拨动我的心,又狠狠抛下我!”
他好久没这么放肆的哭过了,此刻他蜷缩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孤单也好,痛苦也好,他都习惯了。
可习惯不代表他喜欢,命运接二连三给他开玩笑,他能笑着面对第一个玩笑,平静的接受第二个玩笑,可这第三个玩笑他承受不住了。
晚上他找了一家海鲜餐厅,摩尔曼斯克的港口位于北冰洋的陆缘海,巴伦支海。而巴伦支海渔业资源丰富,盛产帝王蟹、鳕鱼、三文鱼、北极虾、海胆等。
关子南点了半只帝王蟹,一份三文鱼汤,还有一个海胆。以前他总想节约,想多省些钱帮助其他人,可如今他都快死了,铺张浪费一段时间应该不过分吧!
海胆口感很绵密,可是味道有些腥,他不喜欢。比他脸还大的帝王蟹他吃了几口觉得还行,如果这帝王蟹肉能配着蒜香蘸料就好了。三文鱼汤,好像又叫芬兰汤,喝起来鲜甜无比,关键还热乎乎的,他很喜欢。
一桌菜他只吃完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他让服务员帮他打包一下,可打包的英语他忘了,只能临时用手机翻译一下,原来是“pack”啊!
他一边感叹自己这糟糕的记性,一边和服务员说道:“Could you help me pack up these leftover dishes, please ?”
“Yes sir, please wait for a moment. ”
“Ok, thank you.”
拎着打包好的菜,他走到了一楼的衣帽间,将木质的号码牌递给了一位有些发福的大爷,对方很快就将他的羽绒服和围巾递给了他。
他明明是第一次来摩尔曼斯克,在这里呆的时间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可他却已经觉得自己就是属于这里的。
这里的寒冷和黑夜,以及人与人之间陌生的距离,让他觉得十分安心和宁静。都说心安即吾乡,那么摩尔曼斯克就是他最后的故乡了。
他不需要人关心,不需要人怜悯,更不需要和人沟通,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等待死亡光顾的那一刻。
夜晚他打车来到了摩尔曼斯克港,这个终年不冻港,港口附近有一个广场,广场上有很多用LED灯堆成的六芒星体,最中央还有一棵圣诞树,这棵树大概有五六米高吧,全身都散发这暖黄色的光,它的最顶端有一颗很大的五角星。
虽然他不信任何教派,可他喜欢这颗圣诞树,也喜欢这个广场。
就连港口吹过来的风他也喜欢,这里的风并不温柔,吹到脸上像刀刮一样,又冷又疼。
可这样的风会让他觉得舒服,也会缓解他小腿上的疼痛。
他很奇怪,这里为什么要点这么多灯呢?这四周除了他,他并未在看到其他人。
他走到港口的栏杆前,看着漆黑的海面,忍不住喊道:“go to hell ,the fxxking life. ”
他又用中文喊了一边:“去尼玛的生活!你这可悲的命运。”
回答他的只有黑漆漆的海水,和呼呼作响让人感到刺骨的海风。
他掉转头打算回去时,又看到了广场那一片灯光,好美!他的内心涌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此时此刻他好想哭。原来看过黑暗后,再看光明,是如此让人感动。
即使附近没有人,这广场的灯光依旧明亮,就像木广喻不在他身边,他依旧爱着他一样。
“木广喻,我原谅你了,谢谢你爱过我。”他又转过身,对着漆黑的海水喊道。
黑暗能吞噬一切,可总有人在为你掌灯。哪怕这灯只闪耀在过去,只留存在记忆里,它也能照亮前方的路。
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窗外依旧是那么明亮。
睡意逐渐侵袭着他,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
“子南,你喜欢花吗?”木广喻背着一个Bottega Va的白棕色牛皮包提包,走在关子南身后问道。
“喜欢啊!”关子南抱着两本书,爽朗道。
“喜欢什么花啊,老公送你。”木广喻拿过他手里的书,塞进了自己的提包里。
“你过来,我告诉你。”
等到木广喻放好书,准备伸出手搂他时,他一个弯腰躲过对方的手,顺便用力的拍了一下他屁股笑道:“我比较喜欢你屁股开花。”
“关子南你别太过分啊!”木广喻挎着包去追正在跑的关子南。
见对方马上要追上他时,他直接拐了一个弯,从一旁的小道绕道他身后,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道:“你说要送我的。”
“那你承认我是你老公了!”木广喻看到他拐弯时就知道他要来这一招,他紧紧拉住对方的手问道。
“放手。”关子南力气已经挺大的,可这木广喻力气比他还大,他怎么都挣不脱他的手。
“叫老公就放。”木广喻无视对方的挣扎,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用力一拉,就把关子南拉进自己怀里。
“你叫我老公,我就让你亲一下。”关子南玩木广喻就像就玩狗一样,他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老公。”木广喻语气甜甜的叫了一句。
此时正有两个女生从他们身边的经过,恰好听到这句甜甜的老公,她们嫌弃的看了木广喻一句,偷偷吐槽,那么攻的长相居然是个娇受。
木广喻虽然听到这句话,但一点都不在意,他爱他,所以不介意称呼上吃亏。
“儿子真乖。”关子南抬起手摸了摸他飞起来的头发。
“子南,你……”
不等对方说完,关子南就用手按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两个人在校园肆无忌惮的接吻,路过的学生偶尔会好奇的看一眼。
楼下的铲雪车开始工作了,发出的声音吵醒了关子南,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七点了,可他还是很困,起身走了两步,便直接在地板上躺着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他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向窗外。
虽然窗外依旧没有出现太阳,可他能看出来是白天。
摩尔曼斯克的白天不像美江市那样明亮清爽,它是阴沉沉的,厚重的,感觉只要稍微一眨眼它就会变成黑夜。
他从冰箱拿出昨天打包回来的剩菜,用微波炉热了下。蟹肉的味道和昨天在餐厅差不多,三文鱼汤的味道没有昨天那种鲜甜感了,变得厚重黏腻,喝了两口他就倒了。
今天中午他打算去附近超市买一些生活物资,以后自己来做饭,毕竟白人饭吃一两次还可以,吃多了他的胃会抗议。
出门前他先洗了个澡,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像瘦了很多,以前他也是有八块腹肌的人,如今身上有几块肋骨都能数的一清二楚,看来要好好补补。
疼痛总是来的如此突然,他卷缩着身体,坐在浴室的马桶上,用力的抓住自己的小腿腹部,指甲一点点划破皮肤,很快两个小腿腹部各出现了三条血痕。
等他意识恢复时,指甲缝里早已经充满鲜血,他用水洗掉了这些血渍。医生当初和他说过,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截肢,他直接拒绝了这个方案。
如果截肢了,他要怎么养活自己,又有谁能照顾他。而且截肢后癌症还可能复发,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想麻烦任何人,不想成为社会的拖累。说不定当初他父母就觉得他是个拖累负担,才不要他。
如果他不是孤儿,他有很多钱,木广喻也不会丢下他。
果然啊!他没生病前就是别人的负担!负担就要学会自己处理好自己,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
这一个月他小腿疼的越来越频繁,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脊椎也在疼,也许那一天真的快来了。
这里这么没美,这么安静,他真的这么快就要告别这些吗!
今天晚上他来到了阿廖沙雕像这里,这一路很难走,他先下了一个很陡很陡还充满积雪的楼梯,又爬了一个很长很长的上坡。
这座阿廖沙雕,是一座高30多米的士兵像,身披斗篷、肩挎步枪,静静俯瞰这座城市,他的建立是为了纪念二战时北极守卫者。
关子南站在雕像前,仰起头注视这圣神的雕像,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渺小。
二战时无数前辈牺牲自己才换来今日的和平与繁荣,那时他们身处炮火中都不曾说放弃,是多么的坚韧勇敢。
而他处于和平年代,却没有勇气和自身的癌症斗争,他知道自己是个懦夫,没有相信别人和未来的勇气。
雕像前摆着一些鲜花,也许他下次来也该带一束花来。
又过了几天,他打算去一趟被誉为世界尽头的“捷里别卡尔”,哪里是是欧亚大陆最北的人类居住地,有着正真的北冰洋沿岸。
网上定好房子租好车子,他就出发了。汽车行驶搅起来的雪就像大雾一样,面前和四周都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白色,就像在云层中驾驶。
黑夜很快就降临了,司机的车速依旧如常,他有些佩服这个司机,真的恶劣的环境他居然还能开的如此平稳。
如果说摩尔曼斯克市中心的人少,那么捷里别卡尔的简直可以算荒无人烟了。
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建筑,快到目的地时才漏出了几盏灯光,可这灯光稀稀疏疏的,在这黑夜里随时会被掩盖。
他定的房间藏在一座居民楼里,房间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冰箱洗衣机油烟机这里都有。他随便挑了一件房间睡下,打算明天早点起来去看看正真的北冰洋。
“子南,我们毕业后一起去南极探险吧。”木广喻趴在床上搂着关子南兴奋的说道。
大二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来租房子住了,他们租的房子离学校大概有三公里,每天早上木广喻都会骑着小电动载着他一起去学校。
“等我工作一段时间攒攒钱。”关子南用手机搜索着旅行的费用。
“我请你,就当我们的蜜月旅行好不好,你都是我老婆了,就别和我这么见外。”木广喻亲了一下关子南的脸颊,说道。
“不好,我又不是小白脸。”关子南觉得自己在木广喻面前已经没有任何节操了,这仅剩的男性自尊他绝不能丢。
“怎么了,当我的小白脸不好吗?有老公养你还不愿意了。”
木广喻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关子南一脚踢到床下,他有些生气的说道:“谁是我老公了。”
“哟呵,你这个小白脸还不承认,昨天晚上谁叫的那么欢。”木广喻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到了关子南身上。
“再说我回宿舍住了。”作为一个男人,这种事光彩吗?每次听木广喻嘴贫他就烦,他好好的一个爷们,怎么就被他掰弯了呢!
“老公,我错了。”木广喻紧紧的抱住他,接着说道:“那我先付定金,等你工作有钱了再还给我好不好。”
“老婆乖,让我想想。”关子南用手摸了摸他的背,然后很用力的在对方屁股那里拍了一下。
木广喻也学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背部,然后伸向他的臀部,可刚到腰椎时,关子南就又给他了一脚。
“滚,还疼着呢,你别想了!”
“老公,你不挺爽的吗?”
“你脑子想点健康的东西。”
“我脑子里除了你还是你啊!你难道不健康吗?。”
上午十点的闹钟响了,可关子南感觉还是没睡够,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嗜睡了。他爬起来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却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慕,彩色的霞光在天空中飘着,这种霞光不似晚霞那样艳丽,它是玫粉色的,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一点紫色。
他急忙穿戴好,拿起桌上摸钥匙和信封,走出了门。
刚出居民楼,他就看到一堆鸽子,这么冷的地方居然会有鸽子,太神奇了!
他抬起头,满天的霞光就在他眼前,白茫茫的雪地里偶尔漏出几支已经干枯的草杆,他拿出手机拍下这霞光映雪的景色。
这么美的风景他居然只能独自欣赏,此刻他多么想木广喻就在身边,他想让对方也看到这么浪漫瑰丽的景色。
本来他想着去北冰洋沿岸走走,可他舍不得眼前这么美得景色,他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这样的美景。
他突然很害怕自己没有以后,命运对他真是无情啊!
熟悉的疼痛感又袭来了,他趴在雪地里哀嚎,向上天祈祷,希望能再多给他一段时间,他不想死啊!这样的风景他还没看够,还有木广喻,他多么希望可以再看木广喻一眼。
也不知道木广喻是胖了还是瘦了,他是否已经有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他一定是个好父亲吧!他一定很爱他的孩子吧!
木广喻你一定很幸福吧!一定很后悔爱过我这样的人吧!
真好!木广喻,辛亏你把我抛弃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给你幸福呢!
密密麻麻的痛从每一根神经传到大脑的感受器,人体到底有多少根神经,怎么会这么痛啊!!!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马上就要炸开,拼命的将雪塞进自己的嘴里,衣服里,只能彻底的寒冷才能缓解这些疼痛。
良久,这些疼痛才消散,他挣扎的起身,辛亏这附近没什么人,没人看到他这么狼狈的一慕。
他拨通的之前送他来的司机的电话,询问对方能否送他去靠近北冰洋的沿岸。
司机给他发了一个车牌号,很快那辆车就来了,他坐着车来到了海边,不,应该是洋边。
本以为海就足够宽广了,可如今看到这没有尽头的北冰洋,他才知道什么是渺沧海之一粟。
这里的风清冷凌冽,他正需要这样的风,温暖只会让他觉得痛,这寒冷刚好能拯救他。
沿着岸边走了一段距离,浪花一朵朵的打在他的脚边,他蹲下身,摘下手上的手套,抚摸着拍过来的浪花。
天渐渐黑了,他也该回去了。他没有叫车,而是想自己走回去。
他以前不管去哪,都有很多人,他喜欢人多,因为热闹。
可如今他一个人行走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他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过,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天上有几条奇异的光条,光条颜色有点泛绿。
他拿起手机准备拍下那些光条,手机刚对准那片天空,屏幕上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绿色的光,他看着这些绿光,感觉自己就像到了世界尽头一样,它们是如此绮丽壮观。
出现在北极圈里的绿光是什么呢,是他曾经和木广喻约好要一起看的极光。如今他看到了,可木广喻呢,他有看到过吗?
这次的疼痛比任何一次都爆裂,他任由自己躺在雪地里,看着天空,他想举起手机再看一眼这垂天而落的极光,可是疼痛麻痹了他所有的行为,也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木广喻,你一定要幸福啊!”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原野里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孤寂。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发现自己这一生就像摩尔曼斯克的极夜一样,只有那么一小段是白天,其余的都是黑夜。
木广喻谢谢你送给我的白昼,你给我的那些光足以点亮我藏在黑夜里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