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当天。


    幽蓝阁上下忙成一锅粥。


    女仆从衣柜顶层取下那条酒红色缎面礼服


    ——三天前从巴黎空运回来的高定。


    面料是意大利的真丝丝绒，领口一圈缠枝莲全是手工钉珠。


    半小时后。


    沈知夏站在落地镜前。


    束腰勾勒凹凸有致的身材，裙身暗纹是渐变的鎏金牡丹，走动时像有千朵花在裙底绽放。


    “小姐今天...比上回巴黎看秀还好看。”


    “那是当然。”沈知夏眉高傲下巴，习以为常。


    说罢，她不许其他人跟着，拎起琴盒就匆匆下楼。


    与此同时。


    沈归宁正站在玻璃幕墙前，身后是华丽的灯带和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


    她穿着一袭月白蕾丝长裙，披着浅蓝色的半肩披衫，发间别着一枚珍珠贝母发夹


    ——阿恒说喜欢干净的颜色。


    她的确干净，温柔，像首白月光的曲。


    赵郢恒从后台出来，助理递上保温杯。


    他走到她面前，塞到她手中，声音温润：“归宁，润润喉咙。”


    沈归宁抬头，笑容恬淡：“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声音轻到刚好够让人心软。


    赵郢恒微微点头，余光却落在她手边。


    赵郢恒垂眸，看向她手边的琴盒：“这是你一直用的那把老琴？”


    “嗯。”她抿唇笑，“好多年了，我习惯它的声音。”


    一旁的张彤撇嘴嘟囔：“小宁就是太善良了。明明那把琴都用钝了，最好的那把还不是被沈知夏拿去显摆，又假惺惺拿过来，明明她才是——”


    “张彤！”沈归宁连忙娇嗔地打断，“赵学长面前不要乱说。”


    她又柔声解释：“别听她胡说，姐姐喜欢的，我自然不会抢，而且我也不需要太贵的，浪费。”


    赵郢恒神色怜惜：“我正好有张宗老爷子的联系方式，我有一把琴他老人家给我保留着，过段时间我让人取来送你。”


    沈归宁一愣，小嘴微张，说着不喜欢实际眼神里盛满了感动，善解人意的样子更加让人怜爱。


    就连赵郢恒身后的助理都觉得沈小姐我见犹怜，想止不住对她好。


    “阿恒，还是不用了，张大师谁人不知，十年只铸五把琴，除开其中一把被他关门弟子收着外，其他的每一把都无价之宝，就是我见都没见过，怎么配拥有这么好的琴？ ”


    “无价之宝，当配无价之人。”赵郢恒笑，目光柔得能化开冰。


    但眸底却晦暗如深渊，归宁说从来没有见过张宗老爷子的琴，那日沈知夏却说特意送她了....


    果然是说给自己听的。


    果然是骗自己的！


    满腹心机的女人！


    “归宁，你值得世界上最好事物，你再等等我，等我上任后，我一定娶你做我王妃。”


    沈归宁面颊羞红地地下了头：“阿恒，我愿意等你，即使不是王妃，就是和你平平淡淡过一生，我都愿意。”


    “小妹，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花园那头传来。


    沈知夏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倾泻而下，朱樱色礼服泛着冷光，她像自带打光的主角，一出现，全场自动降噪。


    赵郢恒抬眼看向她。


    与几天前在音乐是见到的那份素淡不同。


    今天的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张扬炫目的沈知夏。


    锋芒毕露，鲜艳如火。


    “又来了。”


    张彤在一旁撇嘴，“小宁每次和赵学长聊两句，她每次都非要插一脚，穿的肯定也是宁宁的衣服，哼。”


    在她眼里，沈知夏就是那个女仆上位的小三女儿。


    不该比谁都光鲜。


    沈归宁的手指微微一紧，脸上仍挂着温顺的笑。


    “姐，本该和你一起来的，”她语气柔和，彷佛没有发生过任何摩擦，“只是赵学长派人接我去候场，我就先一步了。”


    沈知夏笑，笑意温柔得刚刚好：“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妹妹出什么事，让我着急坏了。”


    说完，她的目光落在沈归宁手边的小提琴上，眉眼一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小妹今天怎么没有带上我送你的张宗大师所铸的琴？还有那枚发饰，怎么也不见了？我还以为姐姐戴上一定更漂亮。”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藏着细细的刀锋。


    一瞬间，空气有了微妙的凝滞。


    沈归宁一怔，神色闪了闪，视线下意识地掠向赵郢恒。


    他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只微微垂眸。


    “啊！小宁，是我忘了。”张彤立刻跳出来挡枪，


    “那琴我还以为是什么便宜货，放家里了。至于那发饰，太闪了，不适合宁宁这种清雅气质，我就劝她别戴。”


    赵郢恒抬眸，淡声：“是吗？”


    短短两个字，空气瞬间结冰。


    这个张彤上次就听到她嚼舌根，这次又擅作主张，归宁跟这样的人交友，迟早会带坏！


    沈归宁手心一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他看着沈归宁——那目光不重，却让她脸上发烫。


    他不多说一句话，却在沉默里，已经判断出了什么。


    沈知夏看着这一幕，唇角的笑更深了几分。


    她也不急着搅合，只是低声一句：“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


    沈归宁急得眼泪都快落下。


    原本不满的赵郢恒，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话到嘴边又绕了两圈又咽了回去。


    只好对着沈知夏警告“沈知夏。”


    赵郢恒忽然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总是这样吗？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说这些。”


    沈知夏一愣，随即轻笑，然后放肆呵笑，笑得明目灿烂，每个人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沈归宁下意识地看了眼赵郢恒，幸好他视线不在她身上。


    “原来赵学长是这么看我的？”


    她挑眉，语气从容，“那我还真得反省一下，是不是太直接，才让人误会我心里没数”


    【啊！！！宿主！！你在说什么！！再说就要爆炸了！】


    小团子乱拳挥舞，不敢想象赵郢恒会多么生气。


    “闭嘴。”


    她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场边的工作人员都静了下来。


    也没人说话啊.....


    就连张彤也老实闭嘴，她实在是觉得沈知夏太勇了，一个庶女敢这么刚M国王子。


    沈归宁在一旁轻轻拉住赵郢恒的袖子，缓解氛围说：“别这样，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她的语气温顺到近乎完美。


    赵郢恒看她一眼，神色稍稍缓和。


    一句话，就把矛盾转移到自己身上，跟那死姓赵的，真是绝配。


    都不想拆开他俩了！


    锁死行不行！


    【啊！！！不行！不行！！】


    小团子再次在知夏脑海里炸米花。


    啧，不行就不行吧，那开始表演吧。


    “马上要开始比赛了，我只是怕妹妹嫌我烦。”


    沈知夏从包里掏出个银质小盒，塞到沈归宁手里。


    “这是我给妹妹的补偿……上次你说喜欢薄荷香薰，我让爸爸找了法国J限量款。”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姐姐……这次也让你误解我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幸福，期待你能拿下第一。”


    她语调渐轻，肩膀微颤，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


    她转身离开。


    红色礼服划出一道光。


    赵郢恒看着她的背影，心口莫名有点乱。


    他觉得自己可能太苛刻了。


    但他向来不会自省，这股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


    几分钟后，灯光熄灭。


    “啪——”


    全场黑暗，只余一束弧形追光落在舞台中央。


    第一位选手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