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青宴被套上一套华贵的礼服，塞进了林青浦的车里。


    这套衣服是剪裁设计感很强的白色衬衫，v字领，露出漂亮的锁骨线，同时又将下摆扎进黑色长裤里，突出盈盈一握的腰线。


    黄丽莺甚至拿出自己的珍珠项链，系在青宴脖子上，把他打扮得像只精致动人的白孔雀，然后送去某个老男人的怀抱中。


    这对山神来说，是一个很难得的体验。


    他听山里的狐妖说过，他们会打扮得漂漂亮亮下山去蛊惑人，要一点人类的精气，但从不贪多也不杀人。


    就是要一点精气，还有一点欢愉。


    青宴不懂这些，只知道自己现在，好像跟那些花枝招展的狐妖没甚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比那些狐妖好看。


    林青浦淡淡嘱咐他：“去了之后少说话，那里的人不是你随意能得罪起的，别给林家惹事。”


    青宴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不惹事？不可能的，他要把那不要脸的老东西揍一顿，给林青宴出出气才行。


    林青宴才十八岁，小到不能再小了，这个老畜牲。


    车流驶入上城区，上城区的戒备明显森严很多，天空常盘旋着鸟妖巡逻，大约都是巡天司的人。


    青宴问：“你也需要向他们一样当值吗？”


    林青浦意识到他在问自己，于是回答道：“当然需要，不过今日不是我当值。”


    林家血脉最厉害的林青浦，也只不过是上城区那众多盘旋的鸟妖中的一只。


    青宴看着建筑越来越繁华，看见天空出现一座空中岛屿，它悬挂在天际，华光从上面的建筑楼宇倾泄而下，像流光溢彩的大型瀑布。


    林青浦见他看得认真，知道青宴没来过这里，于是出声解释道：“那就是曙光方舟。”


    “支撑新纪元的最中心之所。”


    难怪，力量那么强盛。


    青宴嗯了一声，趴在车窗上，看着那座岛屿，心想，那他的神心，会在那里吗？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阴暗的角落，上城区居然也有这样暗的地方。


    一个身穿白色纱制长衫的青年站在光亮处，金链绕过他的手臂，落在胸前，还有手臂和身体的缝隙间，白纱做成的兜帽包裹住了他的脸，在风中起舞，衬得青年像要飘走的神仙。


    他似乎感受到青宴的目光，于是转过头来，那双浅金色的眸子和青宴对视上，就那一瞬而过的惊艳，接着青宴的眼睛被林青浦蒙上，身子被拉开，车子急刹停住，青宴听见林青浦下车的声音，接着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林青浦朝那人跪下，忐忑道：“曦光神官，我弟弟不是故意直视您的，他不懂规矩，求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栖打断道：“让他下来自己说。”


    林青浦脸色一白，他从车里拉出青宴，强迫青宴低头道歉，并道：“此事和林家绝对没有关系。”


    青宴低着头，咂摸着这神官真奇葩，被人直视一眼就要死要活的，他怎么不说他自己站这平白无故转过头来干什么。


    他不转头，青宴还未必能和他对视上。


    “抬起头来。”


    青宴听见谢栖的声音。


    林青浦焦急道：“神官大人，我弟弟…”


    谢栖：“闭嘴，我让他抬起头来。”


    林青浦不敢再说话。


    青宴如他所说抬起头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和谢栖对视。


    谢栖却早已闭上那双漂亮的浅金色眼眸，他虽闭上眼，却好像有自己独特的视物方式。


    青宴感受到对方无处不在的注视。


    青宴很好奇，对方究竟是用什么在注视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青浦早已汗流浃背，这是正华府的必经之路，有不少勋贵世家路过，大多数看见矛盾中心是谢栖，就飞快地溜走了，有的胆大的则留下来看热闹。


    谢栖，新纪元众所周知的杀神神官。


    这尊杀神不走寻常路，这种群聚为他而来的庆功宴，他本人却不坐车，不骑马，不用异能，也不带随从，独身一人打算走去正华府。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恰好碰见他，那岂不是就是给今晚的庆功宴增添一件趣谈了。


    随着贵人越来越多，林青浦便更慌张起来，保不住青宴不要紧，别连带着谢栖对林家都有意见。


    这些权利中心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只要得罪谢栖的事传扬开，林家基本就完了。


    更不要命的还在后头。


    “为什么不能直视你？”


    青宴问。


    林青浦差点给青宴的不知死活跪下来。


    事实上，他也真的跪了，他哆哆嗦嗦，从脑子里努力搜刮能说的话，“大人…”


    林青浦还没想到，谢栖却已经开口了。


    “直视神官，是为不敬，会死的。”


    青宴啊了一声，没想到人类的死法有那么多，他察觉到谢栖的言语中没有责难的意思，反而像是单纯的解释，于是摸了摸鼻子，诚恳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青宴完全不知道，林青浦快被他吓死了。


    青宴回的很认真。


    谢栖笑了。


    青宴看不见他被纱巾围住的下半张脸，却能听见谢栖的笑声。


    他身上的纱巾扬了起来，迷了青宴的眼，再看的时候人却已经消失了。


    谢栖没说什么话，既没说原谅青宴，也没说要杀青宴，态度不明，但大多数看热闹的人基本都觉得林青宴是个死人了。


    林青浦也这么觉得，他将青宴拽上车，道：“你找找姚庭辉，看看他能不能求他弟弟去向曦光神官求求情，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青宴不明所以：“你是说，谢栖想杀我？”


    林青浦提高音量：“你要叫他神官大人！”


    青宴：“好吧，你是说神官大人想杀我？”


    林青浦气到没脾气了，他无奈道：“不然呢？”


    青宴却说：“我感觉不像。”


    谢栖不像想杀他，反而像那种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的样子。


    林青浦无话可说。


    他大抵觉得青宴无可救药，必死无疑，接下去的路，他一句话都没再和青宴说过，一路沉默到了正华府。


    刚下车走进正华府的大门，就听见有人嘲讽道：“林青浦，你还敢把你弟弟带过来，要是我，在路上就让他滚回家等死了，曦光神官是什么人？你弟弟还敢冒犯他，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勇敢的人了。”


    林青浦黑着脸不说话，倒是青宴回了句：“谢谢。”


    林青浦，“………”


    嘲讽的人，“？？？？”


    那人道：“林青浦，你弟弟是傻子吧？”


    没听出来在嘲讽他吗？


    嘲讽，青宴当然听出来了，只不过勇敢是美好的品德，既然有人拿美好的东西嘲讽你，说明美好的东西是属于你的，你应该谢谢他。


    林青浦苦不堪言，他不了解青宴，但以前林青宴是标准的贵公子，虽然性格倔，但说话好听，做事周到，除了有点自卑外，没什么大缺点。


    但如今从外头找回来的青宴，钝感力十足，好赖话听不明白，一时没看好就能闯下大祸，面对威胁那是怎么也不明白，傻乎乎的，还以为谢栖是真的和他在友好沟通。


    这样的青宴，死是早晚的问题。


    林青浦带他来，只不过是想着事情应该不算大，让姚庭辉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向谢栖求情饶青宴一命。


    他低声对青宴道：“姚庭辉是你唯一的生路，你自己看着办吧。”


    青宴胸有成竹地点头：“我一定会看着办的。”


    看准时机把他办了。


    林青浦放了一点心。


    如果他知道青宴真正的意思，就会知道，他心还是放早了。


    宴会开始。


    大约是因为路途中那段小插曲，林青浦和青宴一起被冷落了，林青浦只好和几个交好的同僚聊天，青宴则缩在角落里，一口一个小蛋糕。


    这蛋糕做得甜而不腻，一口下去，人类的身体就感到力量充沛，是维系生命体征最好的选择。


    吃吧吃吧，能有什么事比吃饭重要，等他吃完这顿，办了姚庭辉，说不定就要过上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了。


    林家不太可能继续给他口饭吃。


    青宴再次感叹，做人真的好难。


    角落的地方，其实是听八卦最好的地方。


    几个贵人在青宴旁边叽叽喳喳，说着一些八卦。


    “你知道吧，那个下城区的小花妖，攀上了一位大人，给他当情人，现在是吃喝不愁，衣服穿最好的，吃也是吃最好的，和她以前下城区的生活完全没法比。”


    “真是好命，勾搭个贵人就能一飞冲天。”


    青宴耳朵竖了起来，他知道人类世界的婚姻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小妾是什么东西，但情人还是第一次听，似乎可以吃饱穿暖。


    于是青宴悄悄挪了过去，送上一块小蛋糕，诚恳问：“情人是什么？具体要做什么？”


    那几个人认出他，起先还想立刻离开，但不知道是谁使了个眼神，就有人开口道：“就是找个最有钱有势的，给他提供情绪价值，换取一些生存物资。”


    青宴恍然大悟。


    “这样就能好好活下去了，是吗？”


    那些人点点头，一脸捉弄到人的促狭。


    青宴则是一脸学到了的神情。


    净乱教一些老古董新知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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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