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作品:《朕把奸臣养大

    陆晏头痛欲裂,冷白的手瞬间掐住身旁念叨着的宦官的脖子,眼睛血红。


    对方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仁厚的陛下像突然换了个人。


    喉头艰难吐着字。


    陆晏眼角带血,饶有兴味地观摩了下四周,陈设摆件都大大的不一样。


    淡漠的桃花眼一敛,手上的力道慢慢松了下来,宦官得了空隙疯狂地攫取空气。


    暖玉扳指抵着虎口轻轻磨挲着,陆晏睨了眼失言提到那个名字的宦官,嘴角扬起冷嘲的弧度。


    真是找死。


    虽然这宦官早些年就死了,怎么还活着也令自己疑惑。不过杀了太多人了,他也不在乎。


    收回视线转而打量手边陈设起来。捻起那人早年送给他的玉麒麟木雕,眼底的冷意能直接将人杖毙。


    说是玉麒麟,那块破木头线条粗糙,被她雕得造型和流浪狗一样。


    当了他几年茶宠,那人死后,他早就扔了亲眼看它烧成了灰。


    现在这个,莫不是牢里那个膈应他,特意复原了摆在他桌上的。


    冷白的指骨磨挲着木雕,头痛让他躁郁暴虐,紧握着木雕圆润的边角,碰着的部位快被膈出血。


    好啊,陆晏的手颤抖着,这次真是触到了他的底线,求个速死是吧,那今天牢里的人都得死!


    “柔嘉公主并不是有意顶撞陛下,和宋大人的婚事不成便算了,殿下千金之躯恐经不起折腾。”


    阶下之人不顾宦官的眼色,执意说出为公主求情的话来。


    柔嘉是封号。她是祁朝最尊贵受宠的公主,陆晏一母同胞的妹妹。


    身份显赫,姿容绝世。艳丽的眉目流转间,都是绝色与骄纵任性。先帝时期就是要星星从没给过她月亮。现在看上官场上的青年才俊,每日茶饭不思,就要嫁过去。


    陛下往日都会答应,但这一事却没松口。她跪在养心殿外三天两夜,都没等来哥哥的准予。


    现在人已经撑不住要晕倒了。


    黄金台上久久无声。


    宦官王海恢复过来后,也跪地说起相反意见来,“首辅大人谬矣,快要辞官了,就能不体谅陛下良苦用心,帮着规训殿下吗?!”


    阶下人唇枪舌战,就着公主苦求一事相互攻讦。立场各不相同。


    陆晏冷漠地松开之前紧握的木雕,带血的块状物叮咚滚落,让争辩的之人噤了声,注意到他们君主与往日的不同。


    他把落款为“李清琛”的奏章拿了起来。


    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墨迹让他的眼底瞬间猩红一片。落款有她特殊的私印,还有会写日期具体到日的小癖好。


    这份奏章上墨迹很新,写着,“天启年初,元月十六。”


    就算牢里那位很了解她的癖好、习惯,但字迹绝不可能模仿到如此相像。


    这就是她本人写的。


    他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


    彼时他根基牢固,君临天下。而奸臣李清琛,权势远远没达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强有力的政敌环伺,她还算是一个纯臣。


    知晓一切后,一股巨大的情绪混杂着滔天的怒意几乎要吞噬掉整个人。


    怎么能不恨她,压在心底的人陡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好端端的没死没伤。


    陆晏骨子里心高气傲,重来多少遍都知道自己不会再原谅她了。


    再次见面,他定然会亲手杀了她,为自己的统治扫清障碍。


    平日里仁厚的君主猩红着眼,吐出一口浊气来。


    冷眼看了下分属两派的宦官和首辅。朝野上下一革新派,一保守派。


    现任首辅面临退位,权力交接给谁是最大的争议点。


    李清琛经历过最残酷的一场党争就是此时。亲信党羽折损大半,损失惨重。自这之后她才心性大变,处理政敌再没手软。


    “退下去吧。”


    陆晏冷漠的话音一出口,自己才觉得不对。这些年确实放纵得有些太过了。


    “辛苦了。”


    他捏着太阳穴补了一句。


    让自己显得和从前一样仁德,就像一切重新来过。


    “陛下日理万机,才是天底下最辛劳之人。”


    首辅江思远抬步,望向殿外跪着的人影,又稍显踌躇。


    陆晏注意到了,还没开口,身边的宦官就出来看着前者脸色打圆场,“公主这次实在闹太过了,让宋大人当驸马一事实在不能强求。”


    说罢使了眼色让首辅退下,不要惹心意已决的君主生气。


    柔嘉虽说是他们正经冷淡的陛下唯一的妹妹,性子可谓完全相反。


    身为皇亲国戚,全天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没克制委屈过自己半分。


    家世显赫的宋家长孙,即将登阁拜相的权臣宋怀慎,是多少贵女的梦中人。


    她当即就要嫁。


    陆晏头痛不已,看宦官和首辅又有吵起来的架势,简直想直接处死。


    可是不能。祁朝之所以内治外修,战无不胜,离不开他这个君主对自己的克制。


    这天下谁都可以抛弃原则,但他不行。前世放纵之后国家变成什么样了他是有数的。


    现世,仇恨得发泄在该发泄的人身上。奸臣除掉后,他也就不会失控了。


    他依旧是圣明的君王。


    “行了,男婚女嫁本为常理,不可强求,王海你把无关人员都带下去。”


    檀香冉冉,俊逸的人淡淡说完。


    阶下之人有几分羞愧,低头道,“陛下教训的是。”


    殊不知最不该说这话的人就是他陆晏了。


    宫墙深深,鎏金滚边龙袍出现在虚弱无比的华服女子的视野中,没等开口恳求,娇矜的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前尘往事,他都被蒙在鼓里。陆晏命人当花鸟使毁了其婚事后,又促成了一桩不可能的亲事。


    宋怀慎和她的亲妹妹李佑安。


    公主陆潇的心上人另作她娶,任性如她当然不让。才有了跪在养心殿外整整三天的事。


    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新郎官本人都不同意,女方也不愿。


    女方的哥哥,也就是女扮男装的李清琛更是反抗地决绝。绝不要宋怀慎成为她的妹夫。


    陆晏已经万般克制,现在只是想排除一个潜在威胁让自己安心罢了,李清琛唯一一次不听他的话竟然是在这个时候。


    往常他怎么瞧不上她,磋磨她都没有怨言。唯有醋她说自己喜欢男子,是不是也对宋怀慎有点想法。


    两人死对头那么多年,入睡前都巴不得能骂对方八百遍。


    而宋怀慎模样不算差,姑母昭和长公主把他教养得很好。


    他恍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难受,明知道两人之间没什么,但他就是不舒服。


    她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心上,把算好的财政报表给他看,敷衍着,“臣怎么可能看上他。”


    这回答让他并不满意,反正指派“花鸟使”已经让她恶名昭著,赶跑了一堆人,不差宋怀慎这一个。


    没多久又试探着,把她的妹妹赐给宋大人做正妻。


    其实并不算辱没了她的妹妹。以她寒门的家世嫁宋家算是高攀。


    这样既制衡朝堂,安抚臣下,还让自己好过,一举多得的好事,她却瞬间惨白了脸,手中脱力,公文散落一地。


    “陛下,臣的妹妹脾气古怪,从不愿露面于世人眼前,怕是配不上宋大人,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本来是一个平淡的日子,她非要和他吵,淡淡的醋意愈演愈烈,陆晏冷嗤一声,


    “摆脸色给谁看呢,嗯?”


    证婚那天,他在宾客席上整晚都没找到她,眼线来报,花酒楼首辅彻夜醉酒。


    ……


    朱雀街,公主府。


    病床前,灯火通明。


    捧着奏折了解形势的陆晏淡淡抬眼,“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把宫人端来的药打翻在地,陆潇虚弱地从眼角滑下两行泪来,压根不在乎,只管自己活得是否舒坦。


    “潇儿未得所爱之前无悔。”


    倒是一如既往地倔,前世的她直到和亲,都没得宋怀慎一个正眼。


    强取豪夺至此,沦落到这般境地值得么。


    陆晏忍不住动了些气,冷冷斥责,“他之于你根本不算良人。”


    “就算千夫所指,被他嫌恶疏远,潇儿将人得到手了也不在乎”


    “潇儿恳请哥哥成全!”陆潇挣扎着起身,义无反顾地跪下。


    千夫所指,被嫌恶疏远…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拿着奏章的手捏紧。


    心底被种下了颗种子。


    闹到最后还是答应了陆潇。


    “病好就赐婚,之后如何全凭你自己造化,嫌苦也别在朕面前哭。”


    得偿所愿的人儿也不抗拒喝药了,忽略自己哥哥的冷言冷语,只听重点。


    嫣然的笑意绽放出来,坏得有些没心没肺。


    “谢陛下。”


    整个公主府上下都因为主子的心情而愉悦起来。


    陆晏重生过来,许多事还待理清,李清琛在朝堂上已经颇有份量,如果要悄无声息地把人弄死还不乱大局,要费些心思。


    他暂时没想到良方。


    觉得陆潇吵闹,便推了她装模作样的挽留,笑意不及眼底,“去找你的宋哥哥吧。”


    “还是哥哥最了解潇儿,”陆潇莞尔一笑,忍不住要把好消息通知给所有人。


    漂亮的眼睛里流光溢彩,先通知谁呢。皓齿咬着指腹思考。不一会儿就有了答案。


    “让李佑安即刻来公主府,本公主设宴相陪,再推脱就把她抓牢里。”


    已经登上轿撵的人猛然一顿。


    李佑安。


    她是李清琛本真的样子,他从未见过。


    这个身份的李清琛无权无势,单一个陆潇就能把她处死。


    如果寻个由头让“李佑安”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愁手刃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