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然说那什么鬼话？」壮汉对我的宣言最先作出反应。


    像他这样的角色，我在写全读视的时候构想过无数次，所以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应对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法，我试着像金独子那样开口。


    「与推不动的墙壁搏斗，还真是辛苦你了。不过差不多可以停下了吧，你应该也清楚，用那种方法是无法从这里逃脱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


    「请不要逃避现实。」与我对视的壮汉吓了一跳，「如果你不是真的想死的话。」


    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骇人的冰冷气氛在车站中弥漫开来。


    ［您的发言令车站中的化身们感到惊讶。］


    ［专用特性效果强烈激活。］


    ［您的影响力在该任务区域中略有增强。］


    这是这个角色的特性吗……似乎意外地不是废柴？


    「还是先听这个朋友的话会比较好，按他的说法，可能是对情况有些了解。」


    大叔适时地插嘴，推墙的人们也开始看向这边并窃窃私语，我没有错过气氛转势的瞬间，继续补充道。


    「各位应该也都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就是现实。并不是什么电影拍摄，也不是梦。警察和军队都不会来，一不小心就真的会死。但是，只要听我的话，你们都能平安无事。」


    终于有人开始感兴趣了，人们犹豫着聚拢过来，大约十个人上下，这个数量开头尚且可观。


    前排的年轻人犹疑地问道：「大叔你是做什么的？军人？警察？」


    「曾经是。」


    我的回答让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越发响亮，毕竟我是以陆军上等兵的身份退役的，所以并不算是在说谎。


    远处暗中观察并倾听我们交谈的教主在这时走了过来：「您真的了解这个情况吗？」


    「是的。」


    「那请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详细解释没什么意义。说实话，无论怎么解释，这都不是容易接受的情况。如果我说神因人类邪恶的罪行而愤怒，并为此降下了试炼，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教主却瞪大了眼睛，仿佛丢了魂一般喃喃自语。「罪……试炼……？」


    ……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开关。


    旁边听着我们对话的壮汉生气了，他恼怒道：「你在开玩笑吗？」


    如果是平时，我可能会被那凶恶的态度吓到，但今天的李鹤翾已与以往不同了。


    「总之，愿意听我话的人就听，不愿意听的人就去那边继续推墙吧。说实话，我只需要我和这位大叔活下来，其他的人，我无所谓。」


    这种厚脸皮的程度，连金独子都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吧。


    我的说服似乎奏效了，一些人开始互相看着对方，交换意见，那位教主显得分外积极。


    「兄弟姐妹们，大家把想法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你们在想什么吧。」


    「那就照他说的做吧，活着不就是要一起活下去吗？」


    气氛逐渐向我这边倾斜，壮汉咬着嘴唇瞪了我一眼。


    真有意思，大叔被打的时候还说「活该」，冷眼旁观，现在又说要一起活下去？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荒诞感，冷静开口。


    「我们无法用常识理解发生了什么，突然被关在透明的墙内，又收到了『任务』。但是首先，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现实。大家都同意吗？」


    人们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不完成这个剧本，我们就会死。」


    「可是真的会死吗？哪怕这样——」


    「但现在我们必须这样相信，因为这是超现实的状况。与其判断错误不明不白地死掉，还不如遵守规则好，各位确认过任务的完成条件了吗？」


    「要求杀死至少一个生命体……」


    对视的人们心照不宣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我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把人类聚集在一起，又要求杀死生命体，听起来就像是让我们要互相残杀，但这话里有陷阱。」


    「什么陷阱？」


    听壮汉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我忍不住笑了。「其实只要说『杀死人类』就可以了。」


    半信半疑的人们瞪大了眼睛，也有人已经明白过来：「那解决办法是……」


    「很简单，找到其他可以杀死的生命体就行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敲打自动售货机，然后指着从下面爬出来的蟑螂。


    「啊！」


    恍然大悟的人们发出了惊叹，我点了点头。


    「只要大家合作，应该能很快收集到昆虫。」


    「现在，现在就试试吧！」


    「大家一起推倒自动售货机！」


    人们如今不再关注那面看不见的墙，而是紧紧贴在自动售货机上。


    也许是因为这次有了实感，人们的神情也变得更加生动。


    「推！」


    「嘿咻」一声推倒自动售货机的瞬间，它的内部发出晃动声，一罐饮料旋即掉在了地板上，没有人去拿饮料。


    「再来一次！」


    自动售货机摇摇晃晃地倾斜，紧接着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随后，昆虫们从自动售货机里面开始哗啦啦地向外蔓延。


    「出来了！快抓住它！」


    我急忙向冲过来的人们喊道。


    「抓住昆虫后不要杀，先给我看看。」


    「啊？为什么？」


    尽管人们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我还是坚定地继续说道：「需要确认它们是否怀有卵。」


    「卵？」


    「卵也可能被视为生命体。那样的话，只要发现一只，大家就都能活下来。」


    「啊……！」


    「记住，你手里握着别人的性命，只有彼此才能互相拯救。」


    人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各自脱下鞋袜，开始捕捉昆虫。


    有人用挎包或拳头砸自动售货机，还有人拿来了附近闲置的灭火器，开始敲打自动售货机，原本对我怀有敌意的壮汉也加入了队伍。


    悄悄靠近我的读者大叔——喜欢金独子的女儿的爸爸——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大叔你呢？」


    「我没事。」


    我们默默地看着忙碌的人们，读者大叔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你决定要救所有人了。」


    那些人们为了杀死昆虫而红了眼，这样一来，金湖站的命运将会改变。


    原本打算杀人以求活命的他们，现在将靠着杀死昆虫而生存下来，也许连原本在全读视本篇中不存在的那位壮汉也会如此。


    「是因为我吗？」


    读者大叔似乎感到内疚，低下了头。


    再这样下去，全读视的剧情将会改变，我们也将迎来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我轻轻将手搭在读者大叔的肩膀上，「别这么想，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


    一个人，两个人，捕捉到虫子的人开始增多，也已经有人确保了自己生存的机会。


    「多亏了兄弟你，谢谢。」


    「不客气。」


    也许那位教主原本也是注定要死的，想到这里，我莫名感到内疚。在我写的小说里，到底有多少人会以这种方式死去的呢？


    ［登场人物『金哲阳』开始信任你。］


    角色内心的心声突然在此刻传来，让我不禁心跳加速。


    该来的终于来了。果然，有特殊技能。


    ［专用技能『登场人物浏览』已激活。］


    ［登场人物浏览］。


    可以查看《灭活法》中登场角色的信息，全读视的主角金独子也拥有的技能。我试着对教主使用了技能。


    ［专用技能『登场人物浏览』已发动！］


    〈人物资讯〉


    姓名：金哲阳


    年龄：27岁


    背后星：无(目前没有星座对该人物感兴趣)


    专用特性：潜伏者(普通)，关注者(普通)


    专用技能：［非理性迷信Lv.2］［认知失调Lv.3］


    综合能力值：［体力Lv.1］［肌力Lv.2］［敏捷Lv.2］［魔力Lv.3］


    综合评价：金哲阳认为自己的信仰正在受到考验。他希望成为受人认可的领导者，但未能克服天生的性格，目前处于深度潜伏的状态。


    角色金哲阳。


    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我想起来曾经记录过金哲阳这个角色。


    但那只是在上万条笔记中的一条，而且是废弃设定中的人物，所以我完全记不起详细内容。


    不过作为配角，他的专属特性倒是挺有趣的。


    「潜伏者」。


    原本在全读视正篇中拥有「潜伏者」特性的是郑熙媛。


    根据遇到的契机不同，拥有能够成为「灭活法最强100人」潜力的特性，难道这家伙是个不为人知的伟大人物？


    不知我内心的金哲阳继续喋喋不休。


    「偏偏在户外传道时间发生这种事……能见到兄弟你真是太好了。」


    「啊，是的。」


    「说不定末日真的来了，就像兄弟你说的，神也在看着我们吧。」


    「祂们也许正在非常认真地看着呢……每次脑袋爆炸时的时候，都会抓一把爆米花。」


    「不过多亏了兄弟的帮助，似乎相当顺利——」


    「嘘！」


    「啊？」


    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似乎明白了自己废弃这个角色的原因。怎么敢说「顺利」啊，在《全读视》里，那句台词完全就是个触发器。


    —哦？


    该死的，果然如此。


    —这里也有个耍小聪明的家伙。


    发消息的是鼻荆。


    使用一对一的鬼怪通讯而不是官方频道传达信息，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连《全读视》正篇里也没有这样的展开。


    —不要露出破绽，只要听着就好，是因为觉得有趣才特意告诉你的。


    我迅速低下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鼻荆满意地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在动什么歪脑筋，但最好还是谨慎点，适当收敛，星座们不喜欢耍太多小聪明的化身。


    看来鼻荆的目的似乎是出于个人的多管闲事，估计是不喜欢我的所作所为吧。


    我看着鼻荆可能存在的虚空苦笑了一下。


    你一个下级鬼怪能懂什么，星座们的喜好，我可比你更清楚。


    —有时候，不过度思考才是明智的判断。


    鼻荆的话就到此结束，鬼怪通讯再也没有发来别的消息。


    「找到了！又发现了一只！」


    「还远远不够。剩下的人——」


    「垃圾桶！我们去垃圾桶那边找找！」


    被关在一起的人数是二十二，至少要抓到二十二只虫子，大家才能全部活下来。


    「找到了！」


    「这里有一只，拿去吧！」


    甚至出现了即使已经抓到了昆虫，仍然为他人行动的人。说实在的，这场面相当感人，简直无法相信那是《全读视》里为了食物而互相争夺厮杀的人们。


    远处，一个抓着大蟑螂的壮汉满脸笑容地向我挥手：「喂，这个也可以吗？它也是生命体吧？」


    我点了点头。


    ［剩余时间21分钟。］


    人们忙碌动作明显变得迟缓，我向大家问道，：「还有没抓到虫子的人吗？」


    没有人举手。


    抓到的虫子正好二十二只，与被困在这里的人数相同，也不需要寻找虫卵，这是一个干净利索、刚好的结果。


    「那，现在杀死它们就可以了吧？」


    「杀死这些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吗？」


    人们的脸上闪过一丝安心，那是没有伤害任何人，大家齐心协力活下来的快感。


    我仔细确认了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只昆虫后，点了点头。


    「兄弟姐妹们！让我们感谢昆虫兄弟们的牺牲！」


    随着教主的宣言，几个人像鼓掌一样拍死了手中的昆虫。有人稍微放松了下来，开始问些无聊的问题。


    「可以踩死吗？」


    「不一定要用手吧？只要杀死就行了。」


    当我告诉他们可以随意杀死时，人们像淘气的孩子一样开始踩踏虫子。


    扑通！到处都响起了类似的声音。


    有人担心虫子会逃跑，甚至扯掉了虫子的腿，然后用脚踩死了它。


    「去死！去死！」


    我也打开了我放虫子的口袋，那里有一只死去的昆虫，还带着粘稠的□□。看来是因为刚才帮大叔时抓得太紧了。


    人们的欢呼声传来。「现在没事了吧？」


    虽然改变了金湖站的展开让我有点担心，但看到旁边微笑的读者大叔，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也许现在「金湖站」的人们可以摆脱我写下的句子，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什么都没变啊？真的结束了吗？」有人不安地问道，「有人感觉有什么变化吗？」


    人们互相对视着，面面相觑。


    「它们真的死了吗？还是因为虫子生命力太顽强了？」


    角落里踩虫子的大个子提出了疑问，不晓得他究竟踩了多少次，脚下的昆虫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连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重新回想着「全读视」的第一个任务，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猛地转头向读者大叔问道：「大叔。」


    「嗯？」


    「刚才杀死昆虫后，您收到了系统消息吧？」


    「是的，说是任务通关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死掉的昆虫，那只虫子不知在何时死去了。


    一阵寒意突然窜上我的脊背——


    「我没有收到系统消息。」


    ————


    作者的话


    把系统关掉再打开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