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就看众人如何表态了。


    大堂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林青禾说的没错，在场的都是精明的富人，谪仙醉的价值他们比谁都清楚。


    许久，终于有人试探着开了口：“林老板能给我们多少酒？”


    林青禾：“端看各位的表态。”


    “林老板，你可别忘了，眼下可是你在求我们。”


    林青禾笑了一下，“是，但诸位也想要这酒，不是吗，既然我们各有需求，何不都放下姿态好生商议一番呢。”


    一直神色淡然的冯四海笑了一声，语带轻蔑道：“冯某手里也有一家酒坊，不如林老板把这谪仙醉的酿酒方子卖给我如何，只要你点头，我的水权自然拱手送上。”


    他倨傲地看着林青禾，微笑问道：“不知林老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怀璧其罪’？”


    有人跟着轻笑了一声。


    说到底，在场的谁也没把林青禾放在眼里，谪仙醉是好，可单凭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哥儿，又能把这仙酿抓在手里多久呢？


    林青禾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好像被冯四海戳中了痛处似的。


    冯四海旁边的那位附和道：“林老板，既然冯爷肯接手，你就开个价吧，趁现在还能卖个好价儿。”


    “是啊。”冯四海另一边那位也道：“冯爷心善，想来会依着你的。”


    冯四海对面那位冷笑道：“冯爷，何必这么心急呢，我手里可也有酒坊呢，不若大家一块儿竞竞价呗。”


    已经完全不提河道的事情了。


    这些人虽然说笑着，其实也都在观察林青禾的脸色。


    恰在这时，吴老三凑到林青禾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听不见内容，只瞧见林青禾立刻笑了，“贵人到了。”


    方才明面上说笑，实则互相试探的众人一下子全警惕起来，生怕所谓的贵人是来和他们抢谪仙醉的。


    基于这个猜测，所有人看向门口的眼神都不算太恭敬，结果进来的人是李把总。


    李把总意味深长道：“林老板，你这些客人好像不太欢迎本官啊。”


    “怎么会？”林青禾赶紧道：“您来之前，他们正在争夺谪仙醉呢，估摸着闹了点不愉快吧，绝不是针对总爷您。”


    李把总疑惑，“你没和他们说？”


    林青禾：“还没来得及。”


    李把总点头，“也没啥，本官来说也是一样的。”说完他转向那些人，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道：“玉液居那些酒大半都被我们守备营征用了，本官替你们省点事儿，不用争来抢去了。”


    他一向不爱绕弯子，这么重磅的消息连个铺垫都没有，就直接砸了出去，把在场的人都砸的瞠目结舌。


    方才还在嘲笑人家无依无靠，结果转头就来了这么一个大靠山。


    在眼下这种动乱的时期，哪里还有比手握军队的李把总更强势的呢？


    就连过去一直踩在守备营头上的县太爷如今气焰都矮了一截。


    虽然众人都在言笑晏晏地和李把总套近乎，但看得出来，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飘的，明显还没从方才的震惊和失望中反应过来。


    这其中尤以冯四海最甚。


    李把总来之前，他是这个大堂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其他人就算不满，也不敢明面上和他作对，所以对于谪仙醉，没人比他更势在必得。


    甚至他方才都已经在脑子里规划好了如何利用谪仙醉大赚一笔，后头还要再送去京城里讨好那些达官显贵，他早就不能满足于这个小小的怀宁县了。


    这一刻的落差有多大可想而知。


    林青禾亲手给李把总斟了一盏酒，李把总知道这酒烈，当然没嫌杯子小，喝的时候也是小口慢饮。


    看得出来李把总很不适应这样的喝法，动作瞧着十分别扭，但表情是极享受的。


    一盏喝完，李把总眯起眼道：“喝着不如那个带劲儿，但更好入口了，不错。”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好些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前几日听说有个什么厉害的酒，有人喝完就直接倒下了，难不成就是谪仙醉？


    是了，短短几日，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款烈酒，只可能是同一款。


    听上去他们今日喝的还是调和过的版本，原本的谪仙醉还要更烈？


    李把总走的时候林青禾特地叫他带了一坛给老军医，说是先前答应过的。


    李把总有心想暗示他也给自己送一坛，但想想还是算了，也不能薅的太过。


    还是想想怎么把手里这坛从单先生那个老东西手里骗过来吧。


    他离开以后，林青禾微微笑了一下，“诸位，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了吗？”


    *


    这次回南河村，林青禾把叶柳枝月儿苦娃全部留了下来，连许久没见到爹爹和哥哥的三儿都没带。


    叶柳枝一开始不同意，被林青禾好说歹说才劝好了，但叶柳枝哪里能放心，便要求他多带些人走。


    林青禾自然答应下来，叫吴老三安排了一下，选了九个身手最好的弟兄，连他一起一共十个人跟着。


    除此之外，林青禾还跟李把总要了一面守备营的号旗，打的是替守备营置办军粮的名义，反正红薯也是粮食，倒不算滥用借口。


    从旱灾初始，守备营就一直在外面剿匪，所以这面旗还是很有威力的。


    顺便还要了些淘换下来的兵器防身。


    走之前他和王樵商议了一下疏通河道的事，不光要极力寻找有可能出水的泉眼，清理淤积的泥沙，拓宽河道，还要修建排污的沟渠，不然污物一直堆积，很容易带来灾病，严重的发展成瘟疫都是有可能的。


    见王樵心里有成算，林青禾才放了心。


    “就在码头建一个集体的庇护所，让河工们住进去，提供水和粥食。”


    王樵离开后，林青禾把阿土和剩子叫过来，问他们收地的事。


    自从决定要清理河道之后，林青禾就让两人去找了附近那些田地的主人。


    像王二九那样有资本禁得起打击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就那么几亩田，田一荒就没得活了，所以林青禾让两人把这些土地都租下来，趁着时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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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得及种些既耐旱又能越冬的作物，这样明年不至于颗粒无收。


    这事儿不难，拿钱、水、粮食，甚至药材去交换，基本都能谈下来。


    而且林青禾也并非趁火打劫，他和那些田地的主人签了五年的契书，这五年里田还是给这些人种，只是种什么怎么种要听他的，五年后田地如数奉还。


    这段时间下来两人手里已经攒了一百多亩。


    阿土：“东家，县郊那边能收的基本都收了，再往下就远了。”


    林青禾点头，“这么多也够了，油菜籽找到了吗？”


    这回是剩子答的，“我们照您说的，去了所有的粮行和油坊，还在外面散布了消息，因为出价高，收的还算快，挑拣下来差不多有个八十多斤。”


    林青禾：“足够了，尽快种下去吧。”


    林青禾：“河道那边清理出的淤泥别浪费，送去肥田。”


    阿土和剩子都记了下来。


    一大早林青禾的车队就启程了。


    说是车队，其实也就三架板车，吴老三他们外出经验丰富，粮食水银子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藏的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只有那些兵器。


    刚出了怀宁县的城门，世界就好像变了一番景象，县城里虽然也乱，到处可见流民，但因为有巡检司的关系，起码的秩序还是有的，至少流民不会当街抢劫。


    但出了县城就不一样了，时不时就有三三两两的流民冲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他们就猛磕头，哀求他们给点粮食和水。


    许是觉得林青禾一个哥儿好说话，他们殷切地望着他。


    若是在县城里，林青禾或许会给一点，但现在是在城外，但凡他表现出一丁点善心，所有流民都会一窝蜂地涌过来。


    所以林青禾只能当作没看见。


    结果方才还可怜卑微的流民们瞬间翻脸，看向林青禾的眼神里迸发出极致的恶意，看的他后背发凉。


    林青禾下意识抓紧手里的弓箭，吴老三他们也都摆出了打架的架势。


    见他们人多且个个身强力壮，这些流民只能带着不甘退了回去。


    气温已经彻底降了下来，冰冷的风沙打在脸上，加重了行程的艰难。


    林青禾十分庆幸没把叶柳枝他们带来。


    除了流民以外，还有匪帮。


    好在这群人被守备营的人打怕了，一见了他们的号旗就自动避让，多少减轻了一些负担。


    艰难地走了一上午，总算进了柳河镇的地界，本来林青禾还挺高兴，毕竟从柳河镇到南河村的路线他再熟悉不过了，结果因为干涸的关系，大部分植物都枯死了，以前熟悉的那些小路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而且一过了柳河镇就碰上了一帮匪徒。


    吴老三立刻把那面号旗举起来挥了挥，大声道：“我等此行是为守备营置办军粮，各位兄台往后退几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先前他这样说，匪徒们纵然不情不愿，也会很快离开，但眼下也不知是不是离着远，守备营威名被削弱的关系，眼前一帮人居然还往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