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和伊格尼斯就这样临时结伴，在战墟中穿行。


    其实，身为一头成年的黄金龙，伊格尼斯的翼展足以环绕一座中型城市。


    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赋予了他超凡的飞行能力。


    战争刚刚开始时，从龙族领地飞到战场，伊格尼斯的吐息频率甚至都没有改变。


    可现在，他由于重伤退化为幼年期的形态，翅膀简直变得像玩具一样。


    伊格尼斯背着安珀，躲在树丛后查看自己现在的翅膀。


    生嫩、纤薄，龙鳞下隐约可见金色的骨骼。


    他不是没想过通过训练，快速提升飞行能力，毕竟现在耽误的每一天，都可能影响战局。


    但培养成熟的飞龙，需要的时间和资源太惊人了。


    让单薄的翅膀变得宽厚，需要在暴风雪和雷电下飞行，破坏表面的血肉甚至是内里的骨骼，然后再补充大量的魔兽肉和灵泉水，让破损的组织重新长好。


    一遍又一遍，通过重复的破坏和修复，最终养成一对坚硬厚实的翅膀。


    伊格尼斯是龙族历史上学成最快的，也用了整整一个自然月。


    他站在树荫下，展开翅膀，一节节摸过自己的骨骼。


    太弱了，按他现在的伤情和资源条件，想要恢复飞行能力至少要一个半月。


    伊格尼斯一边计算，一边收起翅膀，把铠甲穿戴好。


    看着在远处逗着鸟雀，无暇关注他的安珀，伊格尼斯放下心来。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在安珀面前暴露出现在的翅膀。


    一想到她可能作出的反应，就浑身不自在。


    可能是担心她发现自己暂时的弱点，通过手段传递给魔族，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伊格尼斯这样说服自己，从树丛后走出。


    安珀正在和小雀和莎莎草交谈。


    莎莎草说，那边的树告诉它森林里面有个鸟人。


    小雀很不高兴，反驳它鸟就是鸟，人就是人。


    它们鸟族和人族有生殖隔离的。


    莎莎草又问了问树，纠正鸟人这个说法，说那边有个长着金色翅膀的红毛。


    小雀有点好奇，没听过哪个种族是长这样的呀。


    安珀笑着给它喂了半个果子：“说不定是龙呢。”


    莎莎草和小雀觉得有可能，又为了那个家伙是红龙还是黄金龙吵起来。


    安珀越听越好笑，转头看向正朝她走来的伊格尼斯。


    红发少年面无表情，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手臂和腰腹的轮廓隐隐显露，背后却包裹得严实。


    她有点好奇，精神力链接上远处的小树，查看它们记忆中的画面。


    很修长、漂亮的金色翅膀，翼膜在光下呈现半透的质感。


    有点想摸。


    安珀眯起眼睛。


    伊格尼斯对上少女的视线，脚步滞涩了一瞬。


    不远处的少女坐在草地上，探出的指尖上站着一只胖胖的小雀，白色的裙摆围出漂亮的弧形，随着翠色的草浪轻轻摇荡。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弯起来，里面是他看不懂的专注。


    他的脸又开始发热了，头上的角也是。


    伊格尼斯简直怀疑魔族派人全天盯着他，才能派出一位这样的间谍来接近他。


    她真的是树精吗？


    这样无害的种族是怎样在魔族中存活下来的，要经过多少残酷的训练和选拔，才会被遣往整个大陆最危险的龙族身边。


    她知道任何一只龙族，无论成年与否，都足以撕碎毁灭这具单薄的身躯吗？


    一种莫名的情感充斥着他的心。


    伊格尼斯怀疑那个陷阱法阵除了肋骨和背，还伤害到了他的大脑和心脏。


    它们越来越不听指挥了。


    他本就无表情的脸更冷了，安珀指尖原本好奇的小雀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小爪子松开后，在她白皙的指尖留下一排整齐的红印。


    伊格尼斯盯着少女的指尖，皱起了眉。


    啧。


    这么脆弱的身体，魔族没给她做防身的训练吗？


    他莫名的不爽。


    这下连莎莎草都不敢摇晃了，它原本打算跳舞给安珀看的。


    气势迫人的少年终于走到安珀身边，皱眉、冷脸、低气压。


    安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戳系统查看好感度：“他是终于黑化了，打算大开杀戒吗？”


    “嗯……现在的好感在5%和73%之间跳动，涨幅可喜啊宿主。”系统恭喜她。


    安珀放下一半的心，决定试探一下这只阴晴不定的龙。


    她从裙摆下伸出脚，赤足踩在绿色的草地上。


    “走在砂石和土地上很痛，也很脏，你会编鞋子吗？”


    她抬头与伊格尼斯对视，少年红发下的眉眼线条锋锐。


    伊格尼斯眉心的纹路更深了，冷声拒绝：“不会，到了村落可以买。”


    说完转身就走。


    他不想再看到那只纤白的足和皮肤上的红痕了。


    伊格尼斯现在怀疑，安珀其实不是树精，而是一只精通魅惑法术的魔。


    安珀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起身追赶。


    怎么又变脸了。


    难道是她说谎被发现了？


    她之前在湖边吸了很多水，随时可以清洗，手脚都保持着干净。


    爱干净的好树是这样的。


    伊格尼斯走得有些快，安珀小跑着追上他。


    从草地走到森林，再从森林走到河岸，天色渐暗，他们在河边稍作休息。


    站在河流的这头，隐约可见上游升起的炊烟。


    “这一片应该有人族居住。”伊格尼斯回想着脑海中的地图，简要向安珀说明。


    在众多种族中，人族并不以独特的魔法天赋出名，而是依靠庞大的数量和惊人的创造力在大陆上占得一席之地。


    许多行走在外的游侠、雇佣兵会伪装成人族的模样，像水珠一样混入人流中，低调而安全。


    当然，魔族也是。


    当初魔族挑起战争，就是伪装成人族商贩暗中作乱，促成了矮人族和巨人族之间的争端。


    伊格尼斯深深地看了安珀一眼。


    她站在高高的石块上，好奇地探头去看村落的轮廓。


    余光中有一抹幽绿的光闪过。


    他定睛一看，是一条瘦骨嶙峋的狼，身体半掩在丛林后，正饥肠辘辘地看向这边。


    按理来说，龙族身上的魔法波动对异兽有着强大的震慑作用，寻常兽族都会自觉退避。


    但伊格尼斯刻意收敛了。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让这个树精露出马脚。


    如果她被揭穿后，愿意向龙族投诚，作为潜伏在魔族的内应，他不是不能在战后保她一命。


    靠着无数场战争积累下的军功，他就算要保下魔族的高级将领也绰绰有余。


    一枚小小的棋子，纵使并不无辜，也没必要沦为祭旗的牺牲品。


    她看着年纪很小，严加教导就是了。


    伊格尼斯看着从树丛中缓缓走出的狼，没有出声。


    捕食者一向会挑选较为弱小的猎物先下手。


    一步一步，它悄无声息地逼近石块上的身影。


    而安珀正专注地眺望远方，看似毫无察觉。


    其实系统早在异动出现时，就提示了她。


    她也在等待一个机会。


    单薄的恩人身份并不靠谱，伊格尼斯随便给她一些财宝就能打发掉。


    必须想办法建立更稳定的关系，让她合理地跟在他身边。


    恩人可以随便打发，在战场边际受伤的恩人呢？


    安珀看不清身后的情况，手指攥紧裙摆。


    她不害怕异兽，却讨厌伤口和疼痛。


    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知道伊格尼斯一直心怀戒备。


    危险的环境，凭空出现的陌生少女，随时可能发生变化的战场局势。


    他不一定会一直带上她。


    安珀想到那疯狂跳跃的好感度，决定豁出去一把。


    在身后终于传来兽爪抓地，腾跃而起的声音时，安珀闭上了眼睛。


    别怕，很快的，她安慰自己。


    大不了多吸点水，晒晒太阳，很快就能把伤养好。


    脚踝被利爪划破的瞬间，久违的痛楚让她没忍住惊呼出声。


    背后传来猛兽的咆哮，安珀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撕碎，却突然被揽腰抱起。


    一条手臂横在她腰上，伊格尼斯一手牢牢地抱着她，一手攀住上方的岩壁。


    借力转身，他狠狠踢向狼首。


    那只瘦得出奇的狼，几乎瞬间就被击飞出去。


    安珀看着它还没合拢的吻部，里面锋利的犬齿清晰可见。


    这刚刚离她只有半个手掌的距离。


    她脸色苍白，惊惶地抱住自己。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砸在伊格尼斯的手臂上。


    很小的一点力量，比不上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风雨。


    伊格尼斯心里却像被烫出一个个洞似的。


    他心里很乱，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安珀先安置在不远处的平地上。


    伊格尼斯低下身，沉默地查看她的伤势。


    他伸出手掌，轻轻环住那纤巧的踝骨，上面的伤口和血痕触目惊心。


    隔着皮肉，他手指微微发力，一寸寸检查她的骨骼。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伊格尼斯心中一松，随之涌上一点后怕。


    安珀垂眸，看着几乎半跪在她身前的少年。


    她问系统：“现在的好感值是多少？”


    “最高76%！宿主，您这一步真是走得太妙了。按照这个进度，我们很快就能刷到95%。”


    系统开心得要在她脑海里放烟花。


    安珀又疼，又止不住心，尚带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伊格尼斯抓着她的脚踝，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安珀有些紧张，不会骨头断了吧？


    她担忧地看向伊格尼斯。


    树皮破损了很好修复，折断的枝叶却需要很长时间来治愈。


    伊格尼斯与她对视，又很快地转过脸。


    “骨头没事，表皮有些擦伤，今晚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


    他探出精神力，感应到附近有一个空旷的树屋。


    大概是进林子打猎的村民搭建的。


    安珀起身走了两步，一瘸一拐的，一不小心踩到不稳的石块，眼看着就要摔倒。


    还好伊格尼斯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正准备道谢，却看到少年蹲下的背影。


    “我背着你走吧。”


    依旧是冷硬的嗓音。


    安珀没有拒绝，轻轻地趴上去。


    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能感受到龙族略高的体温。


    有点烫，刚刚握着她脚踝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瞄了几眼伊格尼斯的耳根和龙角，几乎怀疑他要变异成一只红龙。


    系统告诉她，这是龙族激动时会有的表现。


    她看着伊格尼斯冷漠的侧脸，偷偷查看他的好感度，一下子又涨了五个点。


    现在是赏味期少龙，成年期会变成双开门巨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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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