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和秦树常去的理发店离基地不远，一路上秦焱愣是憋着一口气，冷着脸走在最后面，看着三个小孩在前面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Tony给四人安排的座位是两人一排，两两中间隔着一面镜子，黎落和秦树顺势坐在了同一侧，所以秦焱不得不和刑之水坐在另一侧。


    俩小孩早在吃饭时就想好了要做的发型，老常客了，Tony也不再特别招待俩人，直接让学徒安排烫染一条龙，径直来到刑之水身后。


    “小帅哥想做什么造型呀？”


    那双手搭上小孩肩膀的那一刻秦焱的眼睛就死死盯在了上面，目光如炬。


    刑之水眯眼笑着说：“剪短一点就好，刘海有点遮眼睛了。”


    “确实是有点长了，”Tony伸手在他额头上比了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是帅的。”


    刑之水捂着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秦焱：“……”


    干，这小子为什么对谁都笑得这么甜。


    “你的发色是天然的吧，真好看，长度也刚好，我觉得稍微烫一烫会更有气质，保证上场帅晕对手！”Tony看着这一头栗色茸毛眼睛都在发光。


    “谢谢，我只想剪短一点就好……”


    刑之水有些尴尬地扭头看向秦焱，眼神里满是求助。


    但此时的秦焱正在脑补刑之水烫完头的样子。


    发量这么多，烫完之后会膨起来，应该……很好rua吧？


    “你听我的，他俩以前也是按自己的想法做，结果次次踩雷，”Tony指了指对面的黎落和秦树，又转头继续劝说，“你试一次，以后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发型了。”


    黎落一听就来劲了，“水神你就听他的吧，我和阿树亲测，这哥真有点东西！”


    闻言，刑之水面露难色，咬了咬唇，犹豫着问道：“烫一次……大概要多少钱？”


    Tony刚要拿出价目表给他看，对面的黎落又发言了。


    “没事的水神，我们充了卡，能打八折，一会儿直接刷我的卡就行！”


    “那怎么行！不能花弟弟的钱。”刑之水一下就急了。


    这时秦焱终于忍不住插嘴：“你就烫吧，今晚所有消费我包了。”脸上的表情还依旧绷着，一脸嫌弃他们吵的模样。


    “卧槽！老板大气！”黎落欢呼。


    “全是托水神的福，我俩都跟着沾光了。”秦树打趣。


    于是刑之水开始了他的人生第一回烫头体验，但似乎有人比他更期待。


    秦焱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可眼睛就总也忍不住往刑之水身上飘，想象着他做完头的样子，以至于理发师问他要剪个什么头的时候他完全没在听，随口就是一句“你看着剪吧”。


    四人理完发准备结账离开时，三个小孩都很满意，秦焱总算把眼睛从刑之水身上移开，对上了镜中的自己——原本满意地欣赏着小孩新发型的某个老纯情如遭雷击。


    “不是……这剪的什么玩意儿？！”秦焱冲上前揪着刚刚给他剪头的小学徒质问道。


    对方显然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哥、哥，不是您刚刚说让我看着剪嘛？我就稍微剪短了一点……”


    他不解释直接道歉还好，他这一解释倒直接把这把火点着了。


    “你这是剪短一点？！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眼瞧着马上要吵起来，刑之水走到秦焱身后，搭了搭他的肩。


    秦焱刚要发火，一看镜子里的倒影是刑之水，立马敛了怒气。


    刑之水：“算了队长，我觉得这个发型还挺适合你的，比原来干练多了。”


    语气像在哄小孩，没多少真诚。


    况且秦焱这个头是真的有点呆，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被哄好了吧？


    但下一秒站在一旁吃瓜的黎落和秦树就惊掉了手里的瓜子壳。


    只见刚刚还怒气冲天的老队长一秒就像被顺了毛似的安静了下来，扭头愣愣地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孩，略显羞涩地问道：“真的吗？”


    刑之水忍住想笑的冲动，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小孩立刻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地欣赏起来，越看越觉得这个短毛怎么看怎么顺眼。


    黎落和秦树相视一眼，头上全是问号。


    最后秦焱不仅没追究小学徒的技术问题，还心花怒放狠狠往黎落的卡里充了5000，让他们以后剪头都带上刑之水。


    临走时Tony也很有眼力见地上前要加刑之水的微信，说下次再来给你们打折，但在秦焱的死亡凝视下尴尬地挠了挠头皮撤回了发言。


    返程路上看着自家队长时不时拿起手机瞧一眼自己的新发型，俩小孩忍不住对刑之水竖了个大拇指。


    刑之水挑着眉比了个“OK”的手势，三人一路从理发店偷笑回了基地。


    好一出皆大欢喜。


    *


    秦焱洗澡的时候又欣赏了五分钟刚剪的新头，出来一看手机一排未接来电。


    疑惑地解锁，来电人是老雷头，他当即打了回去。


    电话一秒被接起，对面立刻传来发牢骚的声音。


    “你丫干嘛去了？下崽去了？这么老半天才接电话。”


    秦焱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在欣赏新发型，“洗澡去了。”


    “以前没见你洗澡这么墨迹啊？不都三分钟完事儿么？”


    秦焱噎了一下：“……别扯废话，有事说事。”


    “哥们别说我不帮你啊，我找知情人士打听了一下，这个Daydream和你那心上人还真关系不浅啊……”


    “我他妈知道了，人晚上都杀到我脸上了。”秦焱白眼都快白到天上去。


    “卧槽！？尊嘟假嘟！？”那头的老雷头突然爆笑如雷，阴阳怪气地说。


    “不过CPG基地离咱们那儿还挺远的吧？这俩人怎么想到大晚上跑过来吃海底捞的？你们下赛段是不用打，他们可就两天时间调整。”


    一听他这话，秦焱愣住了。


    对啊，这么一想，CPG基地完全在另一头，犯不着绕这么大圈来吃个海底捞。


    但对方显然没打算给他多想的机会。


    “那也说不准，可能只是为了来见你心上人一面。”


    秦焱咬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要我说啊，你还是收收手，别破坏人家感情了。他俩认识起码都七八年了，这是真正的相识于微末啊，相识微末什么意思不用我给你解释吧？你撬不动的……喂？喂！？”


    那头的老雷头仍在劝说，这边的秦焱已经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认识了七八年……


    可他们分明从出道开始就没在一个战队打过比赛。


    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断过联系？


    林梦特意跑过来真的就只为见刑之水一面？


    相识于微末……


    他当然懂这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和风度老雷洛凡相识时亦是如此。


    彼时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是富二代，只知道这人跟他们一样，天天泡在网吧，是个天赋怪，实力比他们几个天才少年还要高出一档。


    而洛凡当时只是个刚毕业找不到工作，迫不得已来自家网吧当网管的清澈大学生，觉得他们几个有潜力，便经常自掏腰包给几人续网费。


    他们会蹲在一起研究战术，饿了就一起吃泡面，累了就倒在一起口嗨，一起畅想电竞事业的美好未来。


    当时的几人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真的能成为同一条路上并肩作战的战友。


    直到有一天秦焱突然拿着三份合同来找他们，告诉他们签完名字盖好指印，FBG今天就成立。


    三人笑得很大声，取笑他过家家也要看看年纪。


    可低头一看白纸黑字加盖公章的合同，几人都懵了。


    好家伙，这个天天跟他们一帮不读书的混子玩在一块儿的狗东西居然是个豪门公子哥！？


    不光如此，他逃课也不过是觉得学校课程太过简单，随随便便就能考年级前十，甚至跳级完成了高中学业。


    众人叹为观止，纷纷感叹天才少年与天才少年亦有差距。


    每每想起那日众人的反应，秦焱总是会忍不住勾起嘴角。


    后来风度引荐朋友风城加入，FBG的最后一块冠军拼图终于凑齐。


    当年他们都是长辈们眼中不学无术的网瘾少年，无人理解他们的凌云志，直到官方赛事的成立，“挑战杯”的问世，他们才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职业选手，成为了能为国争光的英雄。


    回忆完往事，秦焱又想起了林梦和刑之水，勾起的嘴角渐渐耷拉了下来，化为苦笑。


    两个共过苦的人……


    他真的有机会吗？


    *


    秦焱一夜未眠，第二天听到敲门声时他还在盯着镜子里浓浓的熊猫眼发呆。


    略显不耐地打开门，门外的洛凡被他吓得一机灵。


    “老大，你昨晚干嘛了？！”


    “失眠。”秦焱揉了揉头发，忽地又想起刑之水说他的新发型好看，赶紧对着镜子撩回了原状。


    “不会是太久没开粉丝见面会，紧张了吧？也是，毕竟你的状态也好久没回春了，职业生涯末了还能让老粉疯狂一把，不愧是你。”


    “砰——”


    回应他的是秦焱进浴室的关门声。


    秦焱下楼时三个小孩都已经在队车上等他了。


    黎落一见他浓浓的黑眼圈便打趣：“队长你也激动得睡不着啊？”


    “也？”


    秦焱嗅到了关键字，挑眉看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他边上的刑之水，发黑的眼眶同他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