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疾驰经过那辆熊熊燃烧的红色轿跑时，反光镜里映着一个黑色身影从其中爬出。她无心关注那人是生是死，瞅准时机猛打方向盘，终于驶进出口通道。


    “540？”


    陆棠意识到自从那枚近程弹发射后，身边的人就没再动静。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点慌，忍不住瞥了一眼，只见R540的侧颈上一道鲜血正流下来。


    “没事。”R540的声线第一次轻微波动，她右手捂住颈间补了一句，“擦破了。”


    话音未落，后座突然传来怯怯的一声：“姐姐，给你。”


    陆棠瞄一眼后视镜，小孩正举着一张纸巾递上前。她又扫一眼R540，那人迟疑两秒伸手接了过去。


    车内忽然亮堂起来，陆棠的视野豁然开朗。她刚驶出地库就迫不及待地问：“去哪儿？”


    “操场。”


    陆棠居住的小区隶属于大学青年公寓，楼下有块操场紧邻着学校西门。从出口开出来，右转直行几十米就可抵达。


    只是...操场里干干净净，别说直升机，连一辆共享单车都没。


    R540：“通信器掉了。”


    ......？不是，姐，那你现在才说？陆棠再次无语。


    幸好时值正午，那些具备攻击性的灌木都聚在楼南一侧，北面倒略微显得有些荒凉。


    “她应该有紧急情况。”R540说完顿了几秒，盯着陆棠深深地看了一眼，开口道，“我要回去找通信器。”


    陆棠只觉得喉咙里一甜，忍不住咳嗽两声：“啊？可是里面还有...”


    话音未落，身后不远处响起巨大的汽油车引擎声，刚才那伙儿人又追了上来！


    “我去，怎么阴魂不散！”


    陆棠本就被R540的“回去”一词激起满腔愤怒，此时那阵轰鸣声更是火上浇油，她立即脚踩油门，飞一般冲了出去。


    “小孩，注意安全！”


    说完她就感觉自己开上了F1方程式赛道。家属区地库车位有时不够用，想露天停车至少得转悠半个小时才有空位，那条路左右有几个坑陆棠都门儿清。


    身后吉普车紧追不舍，子弹的破空声又一次呼啸而过。R540趁回防间隙将背包向后一扔，“小孩，帮我递弹匣！”


    ......陆棠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车辆绕过大楼南侧时吸引了不少灌木里的“半人”关注，很快就像在地库一样，车身后跟了乌泱乌泱一群绿色大军。这些大军比地库里那些进化得更加高级，行军速度远超它们。不过地上视野比地下好很多，陆棠很熟悉路况，要甩开那些玩意儿不算太难。


    只不过R540就没这么好运了。对方大概有三四个人，光是与她持枪火拼的就至少两个，她频频反手从身后接过小孩递来的弹匣。陆棠不禁感叹，有点过了啊。


    突然车前几声脆响，前窗被对方的流弹击中！陆棠的视野立刻碎成一片渣渣，跟万花筒似的五彩斑斓。


    “不行了540，你还有那个吗？”


    “哪个？”R540边答边丢出两条空弹匣，撞击在路灯杆上发出清脆的回弹。


    “爆炸那个！我就算老马识途，也不能一直亮晶晶地开啊！”


    R540眼神一闪，立刻弯腰躲过子弹。那枚子弹“嗖”得从陆棠眼前掠过，她后背猛然一凉，竭力压下胸腔的起伏。


    银灰色电磁SUV的车轮几乎要平地飘起来，R540再度举起近程弹枪筒，淡淡地说：“你慢一点。”


    好嘞！陆棠得令，略松了一脚油门，后面疾驰的黑色吉普忽然晃了一下，似乎也认出了R540的武器。


    “嘭！”轰然一声！


    吉普车紧急避险，虽躲过了正面直击，但仍被爆炸的气浪溅起的残片冲击地晃了几下，随后一阵急促尖锐的急刹车，吉普车竟然撞上路边的防护石，急停下来。


    R540见状，举着枪一把戳破前窗玻璃，冰晶似的玻璃渣子撒了一地。陆棠的视野恢复通透，车库入口近在眼前。


    “还回去吗？”


    “嗯。”R540言简意赅。


    陆棠倒吸一口冷气，她真有点受不了这么残暴但又这么…冷淡的R540。


    冲进地库，好消息是刚才的“半人”基本都被吉普车那队砍得差不多了，极个别的老弱病残卡在车缝里晃悠，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R540让陆棠沿着刚才逃跑的路线往回开，她举着手腕上的金属环装置，沿路搜寻通信器。


    “姐姐，得换辆车。”小孩突然开口。


    陆棠回过神，立刻轻声安抚她：“好，等下换辆大的。”


    不远处响起一阵嗡鸣，陆棠还没反应过来，R540已跳下车去。等她溜车靠近时，才发现R540正在那台快要燃尽的红色轿跑附近弯腰摸索。


    陆棠下车走到后门，将小孩一把捞出来：“走，去找辆车。”


    那气势，宛如捧着一枚□□。


    R540刚直起身，一辆深蓝色的电磁车停在她边上。她举着那枚六边形通信器对陆棠说：“被枪打中，坏了。”


    坏...了？质量真是感人。陆棠不禁头大，只好拍拍车窗：“你先上来，外面还有那堆东西。”


    “妈妈！”


    陆棠刚要启动，后座的小孩突然失声喊了一嗓，引得前面两人当即回头。


    顺着小孩的目光，她们看见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里，有个“半人”正“咣、咣”地徒手拍着玻璃。那个“半人”进化地不够彻底，头部还隐约可见几缕长发搭在身前。小孩立刻解开安全带，拼命拍打玻璃，叫着：“姐姐，开门！快开门！”


    陆棠浑身一凉，伸手稳住小孩，声线几不可查地颤抖：“你妈妈还没回家，等下她就来接你了。”


    “你说谎，是妈妈！”小孩泪如雨下，一双小手拍得通红。


    陆棠只能把车缓缓开进那排车阵，经过白色轿车时她轻声问：“这个车你认得吗？车牌号对不对？”


    小孩忽然愣住，止住了哭声，在她犹豫之间陆棠已经加速驶离。等小孩回过神时，她们已经驶入了出口通道。


    R540扫了一眼陆棠，看见她指节被玻璃渣划出不少血口子。随即R540眼神一闪，再度提枪上膛。


    吉普车还停在原地，车周围堆了不少“半人”的残枝尸体，不远处倒那些东西倒是没有再过来。电磁车行驶时声音非常轻，本身也不容易招惹它们。


    陆棠忧心忡忡，忍不住问：“现在去哪儿？”


    “过去。”


    “啊？刚才你们打成那样，确定吗？”


    “Coco没来，可能跟他们有关。”R540举起近程弹枪筒，“你慢慢开过去。”


    额....你要去那就...去吧。陆棠在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小孩，看她低着头把脸埋在胳膊里闷闷不乐。


    车子缓缓驶近，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当然不是因为大家突然就爱好和平了，而是R540搭在车窗上的那枚近程弹实在有够闪瞎眼。


    距离几米时，陆棠踩了刹车。R540踢开车门，将枪筒扛在肩上下了车。


    陆棠孤单的镜片也跟着人家一闪。R540身高目测接近1.75，比她还高出几分，棕色及耳短发，体型颀长流畅，肩背结实，腰线窄利。她一双长腿踩着黑色战地靴，走起路来像要把地面跺穿。陆棠的后背隐隐疼起来，上午刚被她踹过一脚。


    吉普车里终于有了动静，向外挥出一只手臂。


    随即对面传来像是青年男人的声音，语气稍稍有些焦躁：“停战，停战！误会，不打了！”


    R540一顿，随即从腰间掏出近战手枪，左手持枪，右手持炮，冷冷地答：“北面操场的直升机，你看到没？”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从车里跳下来，缓缓举起双手，语气不妙：“你是希尔基地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R540语气清透，渗着丝丝冷意。


    那男人忽然气势大减，指着头上的天台说：“没错，我们是因为直升机才过来，但它上午还在顶楼，中午突然走了。本想从地库上去检查，没想到被里面的东西困住，正好撞见你们。”


    R540未做表态，再度开口：“有人死了？”


    陆棠听得脑袋都要炸了，这姐说话真让人眼前一黑又一黑。


    男人忍不住又上前两步，语气甚至带着点讨好：“没死，失血过多，等不到救援队来。你，你有医疗包吗？”


    “先前以为你们是联合军，所以我才...”


    R540脚下一顿，立即控枪瞄准他：“联合军早就解散了。”


    吉普车里突然响起一阵微弱的女声，情绪激动地喊着：“不是解散！是...有人叛变了。”


    男人脸色突变，当即应声打断：“小岚！”


    陆棠吁出一口气，彻底瘫在座椅里。联合军，什么基地，再加上吉普车，这就已经三方势力，外面到底还有什么她根本不清楚。一场莫名其妙的病毒，这真的不是演习么。


    R540趁机歪头看了一眼吉普车里，随即缓缓后退回来上车。对面的人看她如此动作，竟也无可奈何。


    “走吧。”


    陆棠一脸蒙圈：“走哪儿？”


    “回楼上等，天黑了那些东西不好对付。”


    ......啊？折腾了半天，又要回去。陆棠觉得R540很可能是故意来拉练的，她不由得感到浑身酸痛。


    深蓝色电磁车掉头转离，后车窗突然掉出一个纸巾盒似的小包。


    再次进入地库，陆棠刻意绕开了那辆白色轿车。她疾驰到消防通道口，下车后拉起小孩率先迈进楼道。眼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陆棠忽觉面前凉风闪过，猛然一个身影直扑过来！


    “咣当！”


    陆棠立刻松开手，整个人往栏杆一侧摔去。凭借几番上下楼梯的经验，她本能地抓住两根铁杆，身子半挂在栏杆上，痛得发出一声哀嚎：“嗷！540...”


    从没觉得提枪上膛声这么有安全感，陆棠很快适应了黑暗光线，模糊中看见540举着枪抵住那个黑影，简短命令：“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