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蝶度过了一个煎熬又刺激的暑假，炎热的高温渐渐褪去，这一年的九月如期到来。


    不再是新生，而是大二的学姐，栾蝶在引导学妹进校园的时候，颇为自豪，终于，她也成了别人口中一声一声的学姐，不再是学校里年纪最低的学生。


    唯一遗憾的是，宿舍四个人没有凑齐，识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久久未到，栾蝶发消息问的时候，她也只是冷冷地回了句不想说。陈优一猜测应该是家庭出了变故，不然不会如此反常态。乔麦荞也认同，三个人就在这里日盼夜盼，识璐能够早点回来。


    这天，栾蝶和花泪一起吃饭，花泪已经大四了，她很郑重地向栾蝶解释了今后的打算，本科不会是她的终点，一毕业，她就会出国留学，硕博连读，如无意外是这样的，以她的实力保送没有任何问题。


    栾蝶不感到意外，为她感到高兴，也为即将到来的别离感到不舍，花泪向她抱歉，她不是没有想过为她留下来，但是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理想。


    栾蝶尊重她，直言不会拖她后腿，大胆往前走吧。


    花泪我要留学，那丛曳呢？


    丛曳不出意外，保送名额也是板上钉钉的，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花泪已经不在，私心，栾蝶想让他留在绅大，但是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他也值得更好的，不应该，也没理由因为她而放弃，栾蝶不会主动去问，任何结果，都是最好的选择。


    栾蝶虽然和丛曳不清不楚着，但是还没到主动放弃花泪的地步，那毕竟是她实实在在的三年，她其实一直心有不甘，甚至，栾蝶有时想，只要花泪克服那那一关，她就去斩断一切纠葛。


    时至今日，这段感情的归宿会是什么，栾蝶也想不清楚了，反正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总会有戳破的那一天。


    她愧疚，她羞耻，但又戒不掉。


    那些不该发生的亲密，只会随着越多的尝试，更加上瘾。


    栾蝶打开手机，不出所料，丛曳又给她发消息了。


    【今晚八点，图书馆见。】


    图书馆，这么光明正大，被别人看见可怎么办。


    栾蝶刚要拒绝，财经新闻给她弹了一则消息。


    【识晟集团面临破产危机，百年企业该何去何从，联姻似乎也成为唯一救命稻草……】


    如同一颗炸弹，突然诈破了平静。


    栾蝶头顶像被冷水狠狠泼下。


    她盯着那些字，晕眩，难以置信。


    原来，原来这就是识璐一直没有来上学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但是更让她不敢相信的在后面，后面还写道是因为的文氏和丛氏联手的不正当竞争。


    文霆之，丛囹庾。


    是花泪的父亲和丛曳的某位叔叔。


    ……


    难怪，难怪识璐突然对她那么冷淡，原来，原来是因为，栾蝶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一口气卡着，手机都拿不稳。


    世界怎么这样，荒唐地让人要死掉。


    这一年，比爱情危机先到来的居然是友情危机。


    这一年，她也才十九岁。


    从这天开始，栾蝶便开始失眠，她每天高强度冲浪，妄图找到一点关于识晟集团转好的消息，但是令人失望，媒体的报告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不再通报。


    如果这就是年少，必须要经历疼痛的年少，她宁可不要。


    时间依旧不声不响地运转，周六，栾蝶带了一只橘猫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八点了。


    疲惫了一天，没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了叮叮哐哐的声音，她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在看到识璐的那一刻，按捺不住。


    一个暑假过去，少女消瘦了起码有十几斤，素来挺直的身板也塌了下去。


    她鲜少穿的这么素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用一根橡皮筋抓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在收拾行李，而陈优一和乔麦荞无措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偶尔搭下手。


    察觉到她的存在，识璐终于停下，转过头，与她对视。


    栾蝶心慌意乱，却还是脱口而出:“你回来了。”


    浓浓的苦涩，像最纯粹的咖啡。


    她是最希望她回来的，但也是最胆怯她回来的。


    望着她，识璐忽的笑了，有点苍凉。


    “栾蝶，我要搬宿舍了。”


    她声音沙哑，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久:“你应该知道我家的事了吧，你说，我该怎么面对你呢？”


    栾蝶唇线紧绷，脸越来越惨白。


    “栾蝶，你没有错，但是你和花泪，你和丛曳，你们的那种关系，我没办法不介意。我的爸爸至今还在医院里，医生说不一定能挺过去，我好恨啊，而我也被迫要嫁给一个大我六岁的老男人了。”


    “花泪和文氏什么关系，丛曳和丛氏什么关系，你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别怪我啊。”


    “我今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理智上是合理的，感性上却舍不下。


    她一生的朋友不多，她也格外珍视每一段友情。


    “璐璐，可以不走吗？”栾蝶颤抖着开口，眼睛已经被泪水覆盖，“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们一起相处这么走，我……”


    “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别走好不好？”


    识璐的眼眶也越来越红，她怕再待下去她会心软，抱起桌上的大纸盒子，低下头走到门口，“麻烦让一下”，如同是对陌生人，栾蝶当即心碎。


    她目送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早知道，早知道，不要开学，一直停留在大一多好。


    栾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乔麦荞也跟着蹲下，拍拍她的肩膀:“栾蝶，不是你的错。”


    大家都很伤心。


    不是她的错，却不能与她完全割舍开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事栾蝶没有和花泪和丛曳任何人说，她一个人承受着这份压力，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栾蝶常常会盯着旁边空着的那一个位置失神。


    她和识璐的学号是连在一起的，每次点名签到，报完她的紧接着就是识璐，这种微妙的联系，让栾蝶更加痛苦。


    没有相互删除联系方式，却也不会再有沟通。


    13＃307，不齐全了。


    ——


    因为有一个远房的表姐要结婚，林孝柔本周要来绅京一趟，顺便带点东西给栾蝶。


    栾蝶心不在焉地应下，很久没有睡好觉了，她一眯就眯过头了，连手机闹钟都没有听见。


    睁开眼，就是下午三点半，栾蝶猛然一跳，一看微信，十几个未接通话，吓得鞋都来不及穿，穿着拖鞋就着急忙慌地跑下楼。


    完蛋了，完蛋了，不知道林孝柔女士还在不在校门口，她死定了


    栾蝶拍拍自己的额头，无比后悔。


    都说母女连心……


    林孝柔知道这个女儿不省心，但还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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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到恨不得立刻拉到身边好好打一顿，这约定好的时间，手机又打不通了。


    每天正事不干，在学校都不知道学了些什么。


    但一抬头，看到这么气派的大门和高级的校徽，这是无数学子的梦想，无数家长的期待。


    女儿还是争气的。


    她拎着东西准备再等等。


    刚在一个石墩子上坐下，这不巧了，那不是栾蝶的舍友吗？


    之前她住院的时候，还常来看她。


    她记得不错的话，是叫识璐，是宿舍唯一一个绅京本地人。


    “璐璐”，一向自来熟的林孝柔才不管那些，她摘下墨镜，大声朝那个方面加了一声，果然，小姑娘听到她的声音停下来。


    人明显有点懵。


    林孝柔拎着东西，乐呵地要打招呼，却发现小姑娘状态不太对劲。


    明显哭了一场，连鼻尖都通红，跟个红苹果一样，很伤心。


    她一愣，说话也斟酌了起来:“你是识璐吧，你还记得阿姨吗，我是那个，栾蝶的妈妈。”


    “你怎么了啊，哭什么，是和她们吵架了吗，跟阿姨说说，哎呀，这个样子，真让人担心。”


    林孝柔本意是关心她，但是她越说她的眼泪越止不住，她有些慌乱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给她擦眼泪。


    “别哭啊，阿姨不说了，不问了。”


    人来人往，偶尔也有目光瞥向她们。


    识璐看到她手上拎的东西，心下了然，干涩道:“阿姨，我已经栾蝶不在一个宿舍了，这些东西您自己给她吧。”


    林孝柔咣当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啊，那，那那个，怎么好好就换宿舍了，是，你们是吵架了还是什么？”


    话落，识璐低下头，余光却看到一辆迈巴赫刚刚停在校门口，车牌一顺的8。


    心顿时被刺痛，她狠狠咬了下唇瓣，双手都握成拳头状，发丝凌乱，却也有种坚硬的感觉。


    刚刚，妈妈给她打电话了。


    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说爸爸的情况又不好了。


    问她怎么办。


    恨意在这一刻再也掩盖不下去。


    识璐闭了闭眼，逼着自己下定决心。


    她恨所有和文家有关系的，所有和丛家不清不楚的。


    她知道此刻的她恨卑劣，但她早被怨恨冲昏了头脑。


    栾蝶，对不起。


    林孝柔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继续在这好像也不是。


    小姑娘情绪很差，她有点害怕出事。


    “阿姨，是我自己的问题。”


    小姑娘又开口了。


    林孝柔见她还挤出了一抹礼貌的笑，有些愕然然后又听她说:“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您说？”


    林孝柔笑笑，还挺意外:“什么事，跟阿姨说吧，没事的。”


    识璐眼睫战栗，却用一种决然的口吻:“您知道，您的女儿是个同性恋吗？”


    “您知道她现在有女朋友吗？”她刻意提高音量，眼底有些癫狂。


    轰隆，包掉到地上。


    林孝柔蓦地往后退了两步，笑意消失彻底，反而犹坠冰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角因岁月而产生的皱纹也抖动，“你，你说什么？”


    她呼吸急促，完全的不敢想象。


    识璐不敢再看下去，迈巴赫朝她打了两下双闪，她低声说了句抱歉，便红着眼跑走了。


    很快，一阵雷雨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