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在紧闭的双眼之上，感到了沉重的疲惫。


    这种疲惫……就像是写论述写到了凌晨五点，却不得不要在八点起床，必须去学校开组会的那种感受一样。


    意志是努力清醒的，□□是完全昏沉的。


    有昏沉的光亮透过眼皮进入瞳孔。


    林文勉强地睁开一条细微的眼缝，模糊看到视线的不远处，是放在桌台上的一盏莹莹灯火。


    唔，是油灯。


    嗯，眼镜还戴着呢……


    林文心中这么想着，然后合上了眼皮。


    “嚓嚓、嚓嚓、嚓嚓……”


    朦胧之中，林文听到了一种十分耳熟，又十分难以回想的声音。


    “嚓嚓、嚓嚓、嚓嚓……”


    那声音慢慢消失。


    唔，是纸的声音。林文想起来了。


    就是那种把平整硬干的纸张揉捏折叠之后，又试图把它们展开铺平的声音。


    眼皮外传来的光亮，出现了变化。


    林文再一次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在细细的眼缝之中，林文看到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缓缓、缓缓、缓缓……地走过灯火之前。


    唔，真是慢啊。


    林文缓缓地合上眼缝。


    昏沉的脑子开始下意识地思考起刚刚眼睛看到的一切：灯火、桌台、白影……


    等等，不对！


    林文神志陡然一清，她猛睁开眼，看清那放着灯火的桌台之后，分明是一张隔着帷幛的灵床！


    在古时，有些地方的风俗，人刚死之时是不入棺木的，反而会设灵床。


    初丧停尸灵床，灵前置几，设位燃灯，祭以酒浆，几后设帷。


    纸衾覆逝者。


    灵床上的尸体，则会用黄裱纸或白纸覆盖，这种纸，被称为纸衾。


    而林文此时眼中的，那帷幛中的灵床之上，正是放着一张纸衾。


    可那纸衾，此时已经被完全掀开了。


    一道步伐僵硬的白色身影，正在缓缓地朝着林文靠近的。


    它面色如金，额上扎着白绸，分明正是一具女尸。


    尸体离开了灵床。


    这难道是——！？


    林文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同时她开始清醒地感知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硬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身侧，有人。


    林文迅速地侧眼一看，看清自己身旁正躺着的一个，正是大巴车上的那对小情侣中一个，那个小男友。


    睡得正香。


    这可不能再睡了。


    林文用被子里的脚，狠狠一踢。


    小男友猛地一个惊醒。


    一只手快速伸来，在他发出声音前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林文悄声急速：“快！屋里有鬼，把你旁边那个人踢醒，然后把脑袋都躲进被子里。”


    没错，小男友的旁边还有人。


    如果林文猜得没错，这一个床铺上应当是躺了四个人。


    林文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语言，清晰地把最紧急的信息传递给了小男友。


    这小男友倒也机灵。


    林文话刚说完，他便一眼看到了那越来越近的白影。


    毫不迟疑，他直接半撑起身，一把将旁边两人的被子往上猛然一扯，牢牢盖住了那两人的脸。


    下一瞬，小男友立即缩回了自己的被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倒是对林文的话完全信服了。


    聪明！


    林文见状也迅速缩进被子，把自己裹好。


    “哒、哒、哒……”


    “哒、哒、哒……”


    木质的地面之上，重而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它停下来。


    “呼——”


    林文藏在杯子里，在一片寂静之中，听到了一道长长的吹气声。


    一次。


    “呼——”两次。


    “呼——”三次。


    林文在心中默默地数着，直到那次数果真如自己所想一般。


    “哒、哒。”


    是那女尸在移动位置。


    “呼——”


    “呼——”


    “呼——”


    又是三次。


    这是第二个人。


    “哒、哒。”


    “呼——”


    “呼——”


    “呼——”


    这是小男友。


    “哒、哒。”


    最后，轮到了林文自己。


    林文紧闭上眼，缩紧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嘴鼻面目死死地埋进自己的手臂中。


    “呼——”


    一股浓臭冲天的恶臭味道，朝林文扑鼻而来。


    ——


    王程程感觉到，有个人正压在自己身上。


    这人重得跟个秤砣似的，压得王程程胸口一滞。


    本来朦胧的睡意，瞬间被压到九霄云外。


    没来得及睁眼，王程程先张嘴，准备提醒一下这位老兄。


    却突然感觉到这人好像在——嗅自己？！


    艹！变态啊！？


    王程程一个惊吓，猛然睁开眼。


    她瞬间鲤鱼打挺，一脚飞起，将人一个狠狠猛踹——


    “砰！”


    “咚！”


    “砰！”


    然后看着这人和立在旁边的另外一个，猛地撞到了一起。


    豁然相撞，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接着一齐滚到了地上，挣扎着，似乎一时难以起身。


    王程程：……呃？


    王程程高高地立在一个床铺之上，满面茫然地定在原地——并没有去扶一下的打算。


    因为她发现，这地上的两个好像……不是人？


    肤色灰暗，肢体僵硬。


    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还叫得很难听。


    王程程：僵尸？


    一时搞不清状况，脑子里也有点混乱。


    王程程立在床上，看着地上两个张牙舞爪的，有些呆滞。


    终于，先前疑似冒犯女士的那个先站起了身来，嚎叫着，向王程程扑过来。


    王程程：哦。


    王程程不躲反迎。


    只见她随手抄起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形武器，朝着僵尸迎面一跃——


    “砰。”


    双脚重重落地，同时手中武器的一端已经死死将这僵尸抵在了墙面之上。


    王程程手中的这武器够长。


    足够让这僵尸无论如何伸长了手，也碰不到王程程一丝一毫。


    室内昏暗的灯火摇曳着。


    借着灯火，从那发黄膨肿的脸上，王程程勉强认出，这位僵尸正是之前跑到了自己和林文之前，第一个早早爬上了石洞顶部的那个男人。


    没想到，也在这里早早地变成了僵尸。


    “啊——啊——”僵尸男士嘶吼着，奋力地挣扎着。


    让王程程一时感到了一些熟悉的既视感——唔，上回自己把他按在石壁上，他也是挣扎得很用力。


    啧，命运无常。


    氛围不到位，王程程心里一时升不起太多同情。


    “哒、哒。”


    而恰巧此时，另外一位僵尸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程程听到动静，转头一看。


    咦，是位僵尸姑娘，还是古装的。


    “僵尸姑娘”正在朝王程程走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程程竟从这“僵尸姑娘”身上感到了一丝愤怒。


    她手里正抵着一个，现空不出手来收拾这一个。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没升起什么危机感。


    是因为太弱了吗？


    王程程正想着，忽然，她身后的床铺上，一个身影豁然立起。


    “砰！”


    又是一脚飞出，凌厉有力的一脚，踹飞了那位身着古装的“僵尸姑娘”。


    女尸：……


    “哟，冯宇。”


    王程程转头挑眉，认出了那站稳在床铺上的男子。


    身形矫健，相貌堂堂。


    在这光线昏暗的室内，倒也不显得黑了。


    “王程程。”


    冯宇简洁地应声，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随后定定地看向了王程程——的手中。


    王程程侧头，顺着冯宇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武器。


    这是杆长枪。


    这长枪通体银白，笔直修长，从头到尾浑然一体，毫无锻接痕迹。枪尖锋利，插入那僵尸男士的锁骨正中，牢牢地将其钉在了墙上。


    在幽幽灯火的照射下，长枪银白色的表面泛起均匀的金属光泽。


    王程程握在手中，只觉得重量适度，手感完美，平衡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哪里来的武器？”冯宇问。


    哪里来的武器？好问题。


    王程程也很好奇。


    眼前，是一间典型古时风格的木制屋子。


    木窗木门，木柱木梁。


    屋子分里外，外间一个桌台，里间一个大通铺。


    通铺上有四个床位——僵尸男士、王程程、冯宇，以及被打斗的动静惊醒后，正在坐在床铺上茫然惶恐、瑟瑟发抖的小女友。


    没错，就是那位男友此时正在跟林文一起的小女友。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这么一把大银枪出现在这里，并不符合逻辑。


    疑惑之中，只见王程程手中的大银枪闪了闪，然后——消失了。


    王程程：！？？


    “啊——啊——”


    失去阻挡的僵尸男士瞬间向王程程扑了过来。


    “这TM……”


    王程程忍不住骂起脏话，同时反应敏捷地回身一躲，抄起床铺上的枕头向那僵尸打去。


    或许因为枕头不够硬。


    它只将那僵尸的脑袋些微打偏了一点，对僵尸的行动基本上毫无影响。


    刚刚问话的冯宇，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他赶忙迈脚下榻，准备前去帮忙。


    却不料，那名“僵尸姑娘”已经又从地上扑了回来，正好阻在他的前路，张牙舞爪地向他攻击。


    太近了，冯宇只得闪身躲避。


    他拿起身旁一个枕头，试图阻止那细长尖锐的爪子，那枕头却在一瞬被抓了个粉碎。


    另一边，王程程趁着僵尸脑袋被打歪的刹那，一个箭步冲向床铺。


    她右脚踏上床板，左腿屈膝发力，整个人借势跃起，在刹那间双手精准地扣住了房梁。


    接着只见她双脚并拢，往墙上猛然一蹬，借着作用力一个荡起，回身，重重踹在这僵尸胸口。


    “砰！”


    “轰——”


    那僵尸瞬间倒飞出去，狠狠撞向里外两间的隔墙，竟直接把这隔墙给撞塌了，露出里面的土石混杂的构造。


    而僵尸的躯体，也被那破碎的墙体死死压住。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挣脱出来了。


    王程程见此眼睛一亮。


    她松开双手，落在地面，伸手便从那破碎的隔墙中，掏出一块合手的石块当做武器，准备转身去协助冯宇。


    可冯宇，似乎已经不需要她的帮助了。


    只见床铺之上，“僵尸姑娘”正长着爪牙扑在冯宇的身前，而冯宇正牢牢抓住“僵尸姑娘”的两只手腕，避免它的靠近。


    正是双方互相僵持的姿势。


    但那本应嚎叫不停、奋力攻击的“僵尸姑娘”此时却一动不动。


    它的额头正中，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忽的，那尖锐之物往后一抽，露出了“僵尸姑娘”额头上，一块被贯穿的小洞。


    冯宇顺势松手，往旁边一闪。


    “砰——”


    “僵尸姑娘”的躯体立时轰然倒地，露出它身后，正握着一只银钗样物件的小女友。


    “是想象。”


    小女友惨白着双唇，颤抖着声音，但用力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银钗。


    她说：“想象，可以产生武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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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逃出生天（5）